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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樹(許清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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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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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樹》中國當代作家許清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母子樹

黑棗和柿子本是母子關係,柿子是由黑棗樹做砧木嫁接而成。故鄉的黑棗樹,大部分是遺落在山坡溝梁、田邊地腳的黑棗核自己發芽而出。在人們的不知不覺中成苗生長,引人注目時,已是一棵小樹了。樹成年掛果後,生長速度變得緩慢起來,那些遮天蔽日的大樹一般都有百年以上的樹齡。

黑棗學名「君遷子」它比柿子更具母性的寬容與謙和,着實有一種謙謙君子的品德,就連它的成熟下樹,也要等着農人們忙完了所有的農田活計,才踏着季節的步子姍姍走來。又黑又小的果子豐富的含糖量既不怕凍壞、又不會像其它果實一樣容易凋落潰爛,冷靜地掛在枝頭,耐心地等待着人們採摘。

以黑棗作母本的柿子樹,除擁有母體耐旱澇抗蟲害的基因之外,以果實大、顏色亮麗、汁更多、味更甜而受到人們的青睞。樹大根深,使它們具有更強大的生命力,無論貧瘠與肥沃,都能茁壯成長、果實豐盈。低調而含蓄的生命,從不與百花爭艷、百樹爭春,總是在春的喧鬧接近尾聲,才悄然冒出油亮的葉子。立夏後,黃色的小花不事張揚地隱在綠葉之中,若不是蜜蜂紛至,人們不會注意到它們的芬芳。花後結果,柿子晚秋成熟,黑棗則在小雪下樹。霜降之後柿葉一片火紅,像一棵棵巨大的紅楓,燃亮了太行山樑。一場大風之後,葉子落去一顆顆橘紅色的柿子,赤裸裸地掛在樹上像火紅的燈籠,仰頭望去,它居然是湛藍天色的絕配。

故鄉的柿子一般只有兩個品種,人們稱其為大柿子和小柿子,大柿子呈方形,糖分相對較小,吃起來甜中帶面,主要儲存在冬天慢慢軟透當鮮果吃。小柿子呈圓形,它的糖分極高,吃起來甘甜如蜜,用它做成的柿餅因霜厚而白,稱為上等的柿餅(故鄉稱為柿桃)。在物質貧乏的歲月里,山里人保持着顆粒歸倉的優良傳統,人們靈巧地爬到樹上,手握帶着長長杆子的撓鈎,擰住柿子的枝頭折斷小枝,樹下接柿子的人,用兩根木棍把麻袋呈一平面撐開,對準柿子的垂落點,精準而靈巧地接着,樹上樹下配合得異常默契。

人們吃過晚飯之後,帶着自家的小板凳和旋刀,圍坐在柿子堆周圍,一邊說笑着,右手中的旋刀和左手中的小柿子相向轉動,幾秒鐘之間柿子皮肉分離。像一場技術性很強的競技表演,勞作一天的莊稼人,互不相讓地享受着豐收的喜悅。鮮紅水嫩的柿桃上浸着汁液從柿皮薄薄的空殼裡脫落出來。

加工後的柿子裝飾了秋天的房頂,用高粱杆打成像竹排一樣寬大的標子被長凳子架起來,上面秋陽高照下面通風良好,專門用來晾曬柿桃。破損的柿子被一分為四切成柿塊橫豎有致地擺放,柿皮像刨花一樣攤開晾曬。柿塊晾至半干可儲存食用,也可與米糠軋在一起,與晾乾的柿皮一起,烘乾後加工成粉。

柿桃晾曬半干變成黑紅色,失去了原本的亮麗與飽滿,把它們堆放在一起用苫布或穀草捂好,故鄉人稱這個程序為「出汗」。過些時日到了寒冷的冬天,內部的果糖漸漸滲出來,一層粘稠的水狀物附在表面。把遮蓋物掀開,表面的液狀糖分即可在冷空氣中形成一層細密的白色晶體。那些被曬得黑不溜秋的「柿桃」瞬間變成了「白雪公主」,這個程序叫「成霜」。

柿子含有豐富的還原糖、蛋白質、胡蘿蔔素,它的vc含量是普通水果的兩倍。此外,還具有很好的藥用價值,因其性寒,可潤肺化痰、生津止渴、清熱去燥。柿霜更是清涼甘甜,對小兒口瘡一類的「火毒」有着立竿見影的療效。成霜後的柿桃(柿餅),被包裝起來奉為上品,走向命運的遠方。

故鄉的黑棗分為兩種,有核的圓形直徑約1.5厘米,被人們稱為「大黑棗」或者「黃鈴蛋」。無核的小黑棗狀似馬奶子,直徑不到一厘米,多用來曬至半幹當零食直接食用。黑棗含有鈣、蛋白質、脂肪、多種維生素、胡蘿蔔素等多種營養成分。故鄉人每年除了做酒、留一部分食用外,大多將其曬乾、上碾壓扁後,像那些摻了糠的柿塊、柿皮一樣,放在火炕上的葦席下進一步烘乾,春天來臨之前在碾子上軋碎,用馬尾籮過篩分離,故鄉把這些粉統稱為「熟面」。熟面細分為:「柿子熟面」和「黑棗熟面」。柿子和黑棗都含有大量的游離酸,這種酸以鞣質為主,未成熟時這種鞣質酸的含量可達25%,隨着果子的成熟含量日漸降低。這種鞣質酸,在胃酸的作用下可與蛋白質結合成分子較大、不溶於水的鞣酸蛋白而沉澱在胃中,和果中的果膠、樹膠、植物纖維等粘合在一起形成植物結石,通常被稱為「柿石」。這就是未熟透的柿子黑棗不能多吃的原因。而經過多種工序處理的「熟面」盡可安全食用。

熟面的特點是利於長時間保存,它們多糖的特性,使其在空氣中表層失水之後而板結在一起,隨時間越久而越硬,既不易生蟲又口感日漸更好。有一年山洪爆發,甘陶河兩岸沖毀了不少人家。大水退去之後,故鄉附近的景莊村,一個牧羊人趕着羊群路過河灘,一連幾日都有幾隻羊瘋了一樣跑向一塊棕色的「石頭」並瘋狂舔食。牧羊人倍覺蹊蹺,走近一看,原來那塊「石頭」是一塊板結成大瓮形狀的熟面。粗瓷大瓮在河水的衝擊碰撞中破裂,一瓮熟面堅如巨石般赤裸裸地臥在亂石中。牧羊人又驚又喜找來幫手,四個人帶着繩索、槓子,把這塊美食抬回家中。

炎熱的夏天,故鄉人撬一塊黑棗熟面放在一碗井水裡,攪拌後便成棕色的懸浮液,喝一口清冽甘甜,讓人暑氣頓消。山里人堅守着顆粒歸倉、物盡其用的儲存習慣,無論多好的年景都要把這些天賜的神奇果實採摘回家,做成熟面連年集存。平時只為嘗個新鮮,遇到旱澇災年,這些不起眼的儲備便成了救命的食物。據說清朝末期山里鬧災,饑荒遍野,一個小山村的地主,把自家多年儲存的兩大囤熟面用大鋸鋸開,救了全村人的性命。

這個故事一直是故鄉人關於柿子黑棗的傳奇佳話。它們豐富的營養成分非一般食物所能比擬,太行山帶給人們勞作的艱辛,同時也賜予人們這樣一種神奇的物種,讓它旱澇保收,維持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延續。我們的老祖宗對於這種近乎原始的樹種視為天意的垂顧,它們是自然之神的神秘特使,救人於危難,讓生命延續得以永恆。三年困難時期,許多公職人員因無法忍受飢餓而退職還鄉,是故鄉山坡上的黑棗、柿子和鄉親們連年儲存的熟面,以它們豐富的糖分滋養了歸來的遊子。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平原地區鬧水災,欒城、趙縣、寧晉等地的災民逃荒到故鄉山區,純樸善良的故鄉人拿出自家的乾糧、黑棗、柿塊、熟面等,不知幫多少人渡過難關,至今還記得一個乞討的老太太接過母親遞給的黑棗,雙手哆嗦着撩起衣服裝進底襟上的口袋裡,千恩萬謝地轉身離去,她已經餓得有氣無力卻捨不得往自己嘴裡放一顆。

荒年黑景的日子,山里人靠山吃山,半袋熟面就能換回一個媳婦。有的災民,把餓得面黃肌瘦的孩子送給故鄉缺孩子的人家。剛剛幾十年光陰,這些災難的背影依然可見。每當我看見這些救命的大樹,就會不由得想起那乞討者那雙發抖的手,想起那些火紅、黝黑的果實,想起撓鈎、旋刀、打棗杆子、房頂、火炕、石碾、毛驢……一個特定而簡純的流水線,是我生命里一道永不凋謝的風景,是故鄉人尋求內心安寧的途徑,沒有機械化、現代化的高大上,卻是攥在莊稼人自己手中的安穩與踏實。

高消費、快節奏的世界,故鄉大批的勞動力不得不離開土地走向賺錢更快、更多的城市,純樸的故鄉被外面的世界引誘地有些心亂神迷,大片的梯田荒蕪,那些曾經救人活命的柿子黑棗,伶仃在被遺忘的角落,它僅僅成為蘊含着艱難歲月的標本。飽經滄桑的樹種年年歲歲兀自生長着,從容地踏着時令的腳步,你來不來它都照常開花,你理不理它依然為世間的生靈奉獻着豐碩的果實。火紅的柿子無人採摘,一顆顆軟透,粉身碎骨地還給大地,留在樹上的幾顆被風乾成乾癟的醬紅,倔強地搖曳着季節的傷痛。我無數次默默地看着高大的樹冠,憑弔它們的繁華歲月。它們對大地、人類的忠誠,扶得起我深情的仰視。

婀娜多姿的黑棗樹虬枝如梅,堪稱太行山谷巨大的盆景,隆冬時節,黝黑的果實冬陽下閃着緞子似的亮光,蒜辮子般地鑲在樹枝上。山意寒冷、四野無人,故鄉人曾經的患難之交被冷落在冬天龐大的寂寥里,它依然不卑不亢地展示着生命的魅力。別有韻致的黑色枝椏介於遒勁與翩然之間,把湛藍而深邃的天空分割成典雅的陶瓷裂片,一種古意而深刻的美感盈滿情懷。心頭一股溫厚喚起我昔日的生命情感,血脈里奔流着它的養分,骨骼里有它神性的關懷,我無法破譯生命之間神秘的奇妙。幾隻喜鵲飛來,歡快地啄食果子,世間萬物,大概人類是最不厚道的物種。喜新厭舊或許是發展的動力,好了傷疤忘了疼卻是留給自我的嘲弄。味蕾瘋狂提升,欲望不斷膨脹,金錢與享受的過度追求,最終會為自身埋下禍根。

太行山上的母子樹,「一半在土裡安詳,一半在風中飛揚」,張開寬厚的胸懷,執着地等待着人們的歸來。相信終有一天,人們會回到鄉土,美麗鄉村,一定會因它而更加美麗。[1]

作者簡介

許清清 女 漢族 1954年11月出生於河北省井陘縣胡家灘村,1976年畢業於河北省化工學校。畢業後留校任教直至退休 。現為石家莊市作家協會會員。喜歡散文寫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