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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峰(瘦詩人)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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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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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峰》中國當代作家寇玉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汪海峰

李白見杜甫詩云:「飯顆山頭逢杜甫,頭戴笠子日卓午。借問別來太瘦生,總為從前作詩苦。」可見詩人多瘦,自古皆然。別人吃飯為了長肉,肉長多了好去擠坐位。他倒好,「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納入體內的那一點點蛋白質,卻要化作迂腐的情,酸澀的詩,自鳴清高,大有「詩人到死詩方盡」的架勢。由於瘦,做事往往表現出一種力不從心的不協調的滑稽。無匹夫之力,有匹夫之責。提一管半尺毛錐,直當作長戈大戟,還沒有舞起風來,早已步履蹣跚,氣喘噓噓。還要憂國憂民,憤世嫉俗,欲憑藉縛雞之力,廓清乾坤,將人的心靈導入桃花源。為此,不畏艱險,大戰風車,卻往往秀才騎馬,被世俗的旋風吹得東倒西歪,空剩仰天長嘆而已。詩人通常不通世務,不達人情;緩別人之所急,急別人之所緩;輕別人之所重,重別人之所輕;閒別人之所忙,忙別人之所閒。長此以往,只落得一個字:酸。這真是點睛之筆,活畫出秀才之味。

詩從來就養活不了人。寫字畫畫的,字畫還可以賣幾個錢,寫得好畫得好可以多賣幾個,寫得不好畫得不好就少賣幾個,詩可無法賣錢。李白杜甫生前已經飄泊潦倒,死後名聲倒是越來越大,可就是直到現在,也從未聽說過他們的哪首詩拍賣了多少萬美元──或人民幣。詩人從來就是義務地做着一些沒名堂的事。生在詩人之家的子女,如果清醒的話,也合該抱怨:不但沒有遺產繼承,看不上眼的幾本破書,還要整天遭受詩人「貧不賣書」、「老漢栽竹」之類的聒噪。

李白杜甫等人也只合做詩人,如若遂了平生之志,以詩人的才情去治理天下,未必不誤人誤己、誤國誤民,極有可能世上多一兩個平庸的官僚,少一兩個天才的詩人。歷代在文藝方面才能顯卓的皇帝,往往是亡國之君,便是明證。詩歌和政治是兩碼事,詩歌重理想,政治重現實。因而詩人往往天真單純,政治家往往老謀深算。天真單純接近自然,老謀深算猜透人心。詩是浪漫天真純情良善的物事,而中國幾千年來的封建統治,到處充斥着權術欺詐血腥殘忍背信棄義假真理以行私慾的物事。詩卻在這石頭縫裡頑強地生長並延續了下來,不能不使人驚奇。「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歷史上,能把政治家的卓越才幹和詩人的浪漫才情統一於一身的,魏武一人而已。

有一則笑話,國外有一個皇帝,偶然詩興大發,寫了一首詩,自鳴得意,叫一位懂詩的大臣來評論。這位大臣一看這詩,哭笑不得。說實話恐招殺身之禍,曲意逢迎又實在昧不了良心。急中生智,這位大臣用了極為誇張的表情和語調說:「哇!陛下,您無所不能。您想作一首歪詩,果然就成功了!」中國的皇帝附庸風雅的多矣,有的皇帝一生竟然寫了上萬首詩,當時就刻印為御製詩,可那些自我炫耀的東西,現在誰看?

皇帝怎能有詩?詩是英雄窮途末路的長哭,書生生不逢時的感喟,官宦流放貶謫的不平,明哲退居山水的寄託,情人望斷歸帆的傷痛......詩是壯志難酬的惆悵,浪跡天涯的彷徨,想望而不得的苦悶,相思而難遇的憂傷。劉邦「大風起兮雲飛揚」固然活畫出得意之態,但就詩而論,何如項羽「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無可奈何的千古一嘆!林語堂說過,中國文人得勢時信儒,不遇時信道。儒在中國是安邦治國平天下的法寶,道卻是中國文人精神的避難所。實際上,超凡脫俗,厭棄紅塵,就是對紅塵的逃避。陶淵明逃到了一個好地方,既于山林中隱其心,又於社會的最底層隱其身,日與草民為伍,草木為伴,「帶月荷鋤歸」「斗酒散襟顏」,「忘懷得失,以此自終」。李叔同倒徹底,逃進深山古剎,黃卷青燈,竹杖芒鞋,將一個風流倜倘的人物變換出一代名僧──弘一法師。中國的讀書人囊螢映雪、懸樑刺股、十年寒窗、九載熬油,念成的滿腹經綸總要發酵出點什麼來。不能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封妻蔭子,也要吟嘯風月、縱情山水、放浪形骸,給世間留下一些牢騷話。因而,中國文人進可御儒以搏功名,退可守道以全名節,換言之,進可做官,退可做詩人。儒陽道陰,詩是屬於道的陰柔的,所謂「文章憎命達」,「悲憤出詩人」之謂也。傳統的觀點,將詩詞分為豪放和婉約兩派,這也不過是形式上的區分而已。刀槍總屬豪放,詩詞總歸婉約。縱使「大江東去」,終須落到「人生如夢」上才是詩,不過借酒澆愁,借壯語而抒悲酸,借豪放而達婉約。真正的詩,總籠罩着悲劇色彩,所謂詩的意境,也是與悲劇意識緊密相關的。

也只有詩人敢表真情,敢說真話。歷史上,為了心中那一點點東西而背井離鄉,甚至丟掉了身家性命的詩人還少嗎?草民只有渾渾噩噩地活──還要取笑詩人的「迂腐」。士大夫自然知道真相,但大多如林語堂所說:「開口仁義,閉口忠孝,自欺欺人,相率為偽,不許人揭穿。」詩人卻秉承老祖先血液里的那點遺傳,不買世俗的賬。

屈原賦《離騷》,是因為數遭流放,政治理想不能實現;司馬遷接受宮刑的屈辱,是因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尚未完成;蘇軾被貶黃州,權且將赤鼻磯當作赤壁,載酒泛舟,吟詞誦賦,以抒懷抱,兩賦一詞遂成千古絕唱.....我倒要感謝命運加在這些人身上的不公平,唯其如此,才使我們讀到了這些膾炙人口的篇章,感受到了那一縷縷不屈的魂魄,觸摸到了那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張愛玲說:「每一隻蝴蝶都是從前一朵花的靈魂,回來尋找她自己」;我倒更願相信,夜空里的每一顆星星都是從前一個詩人的靈魂,以愛的目光注視着人類。在歷史長河中多一兩個或少一兩個腦滿腸肥的貴胄、顯赫一時的官僚,無足輕重,而少一兩顆璀璨的星星,歷史的天空就會相對暗淡。

詩人們總是「環堵蕭然,簞瓢屢空」,吃得少,想得多,以為世人靈魂的走向或多或少總與自己有些關係,因而與生俱來就有了太多的憂愁、憂患、憂憤。詩人怎能不瘦?「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雖然生着的瘦,死着的肥,究竟死不如生,何況人間還有「永生」之類的「諡號」。不過瘦幾個詩人不要緊,沒人看詩可是個大事兒,一個沒有了詩的民族是難以想象的。有五千年悠久歷史的中國,一直就是一個詩的國度。且不說唐道宋,僅建國以來幾次詩的勃興,就足以說明詩是根植於中國人的骨髓中的。但時過境遷,近十多年人們感情的天平有些偏。在物慾的驅使下,真真假假的男女老少,都在現代物質文明的大潮里爭先恐後地載沉載浮,見富思齊,見賢嗤鼻。絕大部分人,早已將流淌於血液裡頭的詩凍結起來,放入黑暗的旮旯里的保險柜中,並且加上了幾道鎖,生怕一不小心它會跑出來壞了自己的好事。而詩人則被人看作無能無用的代名詞,只好大搖其頭:「餘生也晚!」

事物的發展總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妹妹你坐船頭」一夜紅遍大江南北,而「洛陽紙貴」的情形只是詩人美好的回憶。雖然現在詩如空谷幽蘭,美人遲暮,但人們大都身體發福、容光煥發,這對於飽受離亂、貧窮之苦的中國人來說,未必不是好事。既然沒人要看詩,寫詩無疑成了閒散的職業,而當今,閒散是最被人瞧不起的,詩人只好「投筆從戎」,搗鼓別的去了。如此一來,詩人也快成了稀罕。如果你偶爾還能碰到面容憔悴,衣帶漸寬,一臉的義無反顧,踽踽獨行的人,不用問,那就是真正的詩人。[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