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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桑西壩(韓永強)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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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桑西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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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桑西壩》中國當代作家韓永強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滄桑西壩

西壩老了,就在我的眼皮子下老了。五十多年前的西壩,在我的眼裡是那樣青蔥而色彩斑斕,在我的心裡是那樣有趣而引人入勝。

每年的春天抑或冬日,只要天氣晴好,我就會從大南門河灘上我們家裡的吊腳樓上溜下來,沿着河灘向上走,在鎮江閣下面的沙灘上撒歡兒。西壩和鎮江閣之間有一條小河,聽老輩人叫三江,但冬天的時候幾乎細小得沒有流動。那些勤勞的西壩人或者這邊街上的人,傍着小河的兩岸,種滿了蘿蔔白菜,芫荽蔥蒜。河泥是沉澱下來的長江上游最肥美的土壤,因此那些蘿蔔白菜長得很有看相。特別是紅蘿蔔,大半頭鑽出地面,紅撲撲地挺立在沙地里。我們當然是忍不住的,一伸手就把那些蘿蔔拽出一個,從那時起,我就記住了一句俗話:「沙田的蘿蔔——一帶就出來了。」把蘿蔔的尾巴一掐斷,順着裂口一拉,蘿蔔皮就把紅蘿蔔裡面白淨淨的蘿蔔暴露出來了。脆生生的咬一口,甜甜的蘿蔔汁兒就鑽進了我們的心坎坎兒里了。因為糧食少,那些蘿蔔讓我們覺得真是美好得不曉得說什麼好!只是覺得蘿蔔真是好東西,又飽肚子又解渴,所以只要瞄準機會,我們就會到那裡去。當然風險也是有一些的,有時候蘿蔔的主人們會大聲威脅我們,不過絕大多數都是有驚無險,他們叫喊幾聲,讓我們不過於貪心,他們也不會動真格地驅逐我們。

春天的西壩小河又是一番景象。這時的小河裡的河水開始豐滿了一些,為了方便行人往來,西壩上的人就用石頭在河裡搭起了一個個跳蹬,中間的河水深一些,人們就把幾根木料綁到一起,做成木跳,在小河的兩旁支起大一些穩當一些的石頭,把木跳放上去,人們過來過去就方便多了。河兩岸沒有了蘿蔔白菜,但是卻種滿了豌豆胡豆,也有人種了油菜小麥,這個時節的西壩小河簡直就是一幅巨大的圖畫。油菜花金燦燦地黃着,胡豆花昂昂地紫着,豌豆花則如大家閨秀,小心地藏在泛白的葉子裡,悄悄地演繹着自己粉紅淡紫或者檸檬色的心思。我們沒有興趣和能力去鑑賞那些畫面或者色彩,但是我們卻時時關注着這些豌豆胡豆,因為不要幾天,我們就可以享受吃的快樂了。

河水也會在沙灘的低洼處形成一個個小潭,許多個小潭連到一起就是一個大的水潭,裡面就有魚兒遊動。春天桃花開的時候,小潭裡居然也有桃花魚。過去我一直固執地認為桃花魚只在我的老家歸州才會有,因為歸州人都說桃花魚是昭君娘娘的眼淚幻化而來的,每年春暖桃花開,昭君娘娘思念故鄉到極致時,就以桃花魚的形象回家省親。關於桃花魚的記載,歸州極少文字記載,只有清代詩人林鳴鶯留有吟詠桃花魚的詩作一首:「花開溪魚生,魚戲花影亂。花下捕魚人,莫作桃花看。」後來我專門為桃花魚寫過一首歌,其中有這樣的句子:「你是一朵夢裡的桃花,你是一個悽美的傳說;你是一段銘心的記憶,你是一曲千古的戀歌。桃花魚,你從大漠邊塞來,馬蹄聲碎,長調蹉跎;桃花魚,你從歷史深處來,懿行高潔,星漢仰慕。故鄉潭水深千尺,春風為你盪碧波;桃紅柳綠去千年,年年昭君花一朵!」在西壩小河裡看到桃花魚,我的心情當然激動得超過了對豌豆角胡豆角的喜愛。後來我在寫作散文《最後一朵桃花魚》時,查閱有關資料得知,「桃花魚作為淡水水母目前極為稀有了,只在屈原故里秭歸有,在宜昌西壩小河和宜昌胭脂壩也有少量發現。」

那時的我們對西壩的喜歡已經多了一份鄉情的親切。後來因為生活的窘迫,我們捨棄了那個風雨飄搖中吊腳樓,回到了歸州老家。再見到西壩時,我成了別人的新郎。孩提時代吃了那麼多的西壩蘿蔔和豆角,卻從來沒有膽量到過西壩的街上。在新娘的指引下,我穿過一條條幽深的小巷,在向家牌坊四十六號小院前停了下來。新娘告訴我,這是她幼年曾經寄居的地方,她在這裡上了幾年幼兒園。她還告訴我,在穿越那些古老的小巷時,因為青石板濕滑,有一次還摔斷了腿子,幾個月不能行走,很痛苦很痛苦,說得我的心一下子不由得也痛了起來。這裡為什麼叫「向家牌坊」?新娘說她也不知道,問了左鄰右舍,大家覺得我有點奇怪,向家牌坊就是向家牌坊,怎麼還要問為什麼呢?想想也是,愛自己的愛人,何必「愛屋及烏」,把她僅僅寄居過幾年的地方名字弄個一清二楚嗎!

但是對西壩的興趣我卻越來越濃厚了。長江從格拉丹東一路狂野,裹挾着金沙江、嘉陵江,破夔門,切開巫峽,撞開西陵峽,威風凜凜撲向長江上游和中游的分界線南津關,浩浩湯湯,不可阻擋。可是不可一世的長江偏偏在長江中心的一個沙洲前放緩了腳步,豈止放緩了腳步啊,完全是溫軟下來。這個長不到四千米,寬不到一千米的沙洲就是西壩。別看它是一個小小的沙洲,根基卻極為牢固。地質學家和輿志學家們很驚訝地考證,西壩的地質地貌至少在長達一萬年的時間裡,任由長江沖刷而沒有發生大的改變。

因為地理位置的重要,出入川江的船舶把西壩當作了理想的棲息地,自然也成為了物資集散地,西壩的繁榮也就順理成章了。明朝萬曆年間,公安派的重要成員、進士雷思霈為西壩作有《西洲雜詠》,描繪西壩風景:"面面皆江水,層層是峽山。人煙叢樹里,麥浪古城灣"。還展示了西壩人的生活場景:"漁婦盪尾槳,漁翁撒細網。網得鯉魚見,賣與客船上"。清朝雍正十三年,宜昌被改名東湖縣。《東湖縣誌》上專門有描繪西壩的圖畫。畫面上清晰地描繪了西壩低丘石坎、田疇房舍、廟宇祠堂、高樹低草、輕舟白帆等重要景觀。

今天的西壩明顯老了,但是即使如此,我們行走在西壩的青石板古巷裡,依然可以看到「伏波宮」憔悴後的恢弘。作為湖南商會的會館,在一百多年前就設計建造有四層之高,足見其「巍峨」與霸氣!我們無法看到「伏波宮」內部的格局,也無法見識當年的熙來攘往,但是我們完全可以想象到當年出入其間的一定是達官貴人,富商巨賈。皂角樹巷、楊柳巷裡居住的絕大多數肯定是尋常百姓家,他們的民居也氣度非凡。每家的大門都是高兩米有餘,厚三四十公分的青石做門框,門檻石被歲月打磨得油光閃亮卻未見破損。高高的馬頭牆上,卷花造型依然在,已經烏黑了的青瓦井然有序地覆蓋着燒制精細的青磚。那一門一框,一磚一瓦,一石一牆,都是需要金銀細軟作支撐的。

我曾經在西壩向家牌坊四十六號里多次住過。不大的門面後面是很深的後院。整個房屋結構是峽江地區最典型的「穿架子」建築風格。這樣的建築對木料的需求是很多的,對木材的質量和規格要求是很高的。所謂「穿架子」是用很結實且「條直流線」的木料做支撐,立起整個房屋的「架子」,再用大小不一的木料從搭起來的「架子」中穿來穿去,使房屋形成一個完整而穩定的建築結構,最後用不會變形的木板作為「外牆」包裹起來。樓上是厚實耐踩踏的木地板,樓下是用木板做隔牆,是典型的童話故事中的「小木屋」,實際上卻嚴絲合縫,沒有半點兒縫隙可以讓風雨占到便宜。在我住過的幾十年之後,我在丙申年冬天再次造訪時,看到向家牌坊四十六號依然迎風而立,風采卓然。

無論是在皂角樹巷,還是在向家牌坊,家家戶戶都在為春節準備臘貨。一塊塊五花肉,一條條草魚青魚,一隻只雞子鴨子,醃得恰到好處,被掛到冬日的陽光里迎風而舞,上面的辣椒粉和花椒紅着黑着吸引人的眼。據說這些人家都要搬遷了,但是他們說一天不搬,我們還要過一天的日子,這不是可以馬虎的事。問他們舍不捨得搬走?他們說石頭也可以捂熱乎,何況在這裡住了幾輩人,所有的感情和記憶都在這裡,怎麼會捨得呢?他們指着房頂和牆壁說,這些房子過去確實不錯,可是現在還是老了,估計堅持不到幾年了。國家要把西壩建設得更好,給我們的政策也很優惠,我們不支持國家說不過去,我們自己也需要換一個更好的環境過日子了。捨得,捨得,只有舍才有得,所以我們是捨不得也要舍,舍了再求得。

我們說到了與西壩比鄰而居的葛洲壩。當年的葛洲壩比西壩小更沒有西壩繁榮。為了國家建設葛洲壩水利樞紐工程,小小的葛洲壩被挖了個底朝天,什麼都沒有留下。但是葛洲壩卻用自己的奉獻,讓長江第一次被腰斬,讓中國有了當年最大、最現代化的水利樞紐工程,讓宜昌城市實現了第一次鳳凰涅槃,讓全世界知道了葛洲壩,知道了宜昌。

站在新建的至喜長江大橋上看西壩,誰都會承認西壩是真的老了。雖然那些百年老屋曾經輝煌過,但是老了就是老了,冬日的風讓那些老房子上的草瑟瑟地抖動着,隨時都有折斷的可能;老房子裡依然飄散着炊煙,但是炊煙的香氣中裹夾着的廢氣讓人局促不安;小巷中的青石板曾經脆脆地留下了詩意的足印,但是歲月的坑窪已經讓青石板力不從心;三江里的漁舟依然咿呀着赤磯釣艇的優雅,最終也會泊岸收槳,因為年輕人不會到漁舟上去演繹「漁舟唱晚」的意境,他們需要火熱沸騰的生活。

西壩老了。它一定會向它的小弟弟葛洲壩學習,在時代的大潮中來一次脫胎換骨的涅槃。藍圖已經描繪,西壩人已經表現出大度的胸懷,機遇就在眼前,小兄弟葛洲壩早已做出了表率,我們有理由相信,一個充滿活力和魅力的西壩一定會噴薄而出,光耀大地!

在我眼皮子底下一天天老去的西壩,一定會在我的注視和關切中一天天返老還童,生機勃勃,活力無限! [1]

作者簡介

韓永強,一位鍾情於長江三峽山水民俗風情和行走於三峽歷史進程中人物命運寫作的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