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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的白菜花(呂淑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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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情的白菜花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深情的白菜花》中國當代作家呂淑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深情的白菜花

一株小小的白菜花,靜悄悄地開在我家窗台上。

它的出現,也算偶然。

那天洗碗,一個不小心,一隻深口藍花瓷碗碰到水池邊,碗邊豁了一個明顯的小口兒,正想隨手丟掉,轉臉兒,看見菜板上孤零零地躺着剛才切剩下的一段白菜根,就隨意地把它擱到這個瓷碗裡,接滿清水,放到窗台上。

沒幾天,就看見清水浸泡着的白菜芯里長出一層一層嫩芽,一個個枝杈伸展開來,越長越高,小小的枝丫上結滿星星點點的淺黃花苞。

我又澆了幾次水,不多久,它就開出了嫩黃的小花。

每朵小花都有五個花瓣,黃燦燦毛茸茸的花蕊嬌小稚嫩,像剛剛出世的嬰孩般可愛,睜着純潔的眼睛,好奇地打量這紛雜紅塵。這小小的白菜花雖然沒有牡丹的高貴、玉蘭的淡雅、迎春的張揚、桃花的嬌艷,卻也用自己獨特的淡淡清香,為大自然的嫵媚,點綴出一絲溫馨氣息。

看着看着,眼前的點點黃蕊搖曳着甜蜜憂傷的鄉愁,穿透潔白的思緒,偕我的心一起回望。

百蔬之中,最愛白菜。

以前沒有溫室大棚的窮苦年代,每當詩意的露水邀來蕭索的白霜,好脾氣的金風換成呼嘯的北風時,一棵棵茄子辣椒傷心地走了,一株株西紅柿失神地離開,高高的豆角架無奈撤掉,枯黃的冬瓜秧倉皇逃離……那些青蔥可愛的兄弟姐妹們都走光了。只有一棵棵白菜,仍然在菜畦里倔強地站立,在冷風裡彼此守望着,一場又一場的清霜歷練着它們,它們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成熟穩重,豐富內斂。

它憨厚低調,樸實無華,或炒或燉或醃,不挑剔耐儲存,是北方飯桌上,家家戶戶最常見最離不開的心頭愛。

哪怕門外西北風滿街亂撞,大片的花翻過低矮的舊土牆闖進院子,把院裡的雞鴨鵝狗都凍得找不着北,只要母親在黑亮的鐵鍋底下點一堆旺旺的柴火,切一截蔥段兩個干紅的辣椒,炒一盤醋溜老白菜,熬一鍋玉米粥,一家子盤坐在炕桌旁,幸福的笑紋便蕩漾在每個人的臉上。

特別是過年的時候,要是能吃上一碗五花肉白菜餡餃子,這個年就能稱得上圓滿。

因此,每年秋天,父親都要一絲不苟地種白菜。

父親先將地里雜草清理乾淨,把地平整好,土儘可能翻鬆,先做好一小壟菜畦,挑來河水把它灌得飽飽的,晾到半濕不干,再把白菜籽均勻地灑在菜畦里,菜籽上面還要蓋一層細沙子,儘量保持沙子潮濕。過個三五天,菜籽就暴嘴了,剛爆出來的小菜芽嫩黃剔透,特別好看。等小白菜的根部鑽出兩三片綠油油的小葉子,一棵棵白菜就被小心地挖出來,帶着一點點的粘土,移植到旁邊早就備好的壟溝里。

面對分離失散,面對陌生環境,白菜們不怨天,不尤人,不喧譁,不張揚,只把自己善解人意的心緊緊包裹着,默默適應,默默生長,根,努力向下扎,葉,使勁向上張。

等白菜們的身量長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父親就會用一根根細細的稻草繩,把它們嬌嫩的身體,一個個綑紮起來。即使被捆縛住,白菜們也不緊不慢不急不躁地頑強生長,它們的青春華年在捆縛中依然豐美,它們執着地抱緊內心的潔白,抱緊一層層的青綠,也抱緊一層層的陽光雨露,更結實更豐腴地越站越穩,慢慢走向成熟。

等內蒙的雁群從遼闊的草原起飛,穿越萬水千山,莊嚴地飛向溫暖的江南,高亢自豪的鳴聲灑滿田野,撩撥着好奇的麥苗奮力地從泥土中探出頭來,和一路向南的雁陣揮手告別的時候,父親就準備把一棵棵結實飽滿的白菜往家領了,眼紅嫉妒的北風一個勁兒搗亂,嗖嗖地往父親的棉衣里鑽,父親還是忙得滿頭汗,他小心翼翼地彎下腰,有時直接蹲着,用鋒利的砍刀一下子砍斷白菜和大地的臍帶,手起刀落後,父親像抱着剛出生的兒子一樣,把一顆圓滾滾胖乎乎的大白菜緊緊地抱在懷裡,輕輕拂去大地母親戀戀不捨的泥土,再溫柔地拍拍白菜娃娃,嘴裡憐愛地安慰着:別不舍了,咱該回家了哈,家裡暖和。

父親把一顆顆白菜抱上地排車,碼放整齊,仔細綁好,腰彎成弓,奮力拉回家,再把這些乖巧的白菜娃們齊刷刷地排在屋牆根,讓傾心暖人的太陽用飽經滄桑的手指擠去它們外層幼稚的水分,看它們的小臉由稚嫩轉為沉穩,父親就把它們一個個搬進西屋的新家,給它們蓋上暖暖的稻草帘子。

至此,白菜們無私奉獻回報人間的溫暖故事就正式拉開了序幕。

有時,為了貼補家用,父親也會忍痛賣掉一些白菜。

想起了那個清冷的冬日,腦子裡裝着鬧鐘的長尾巴公雞剛叫過三遍,母親就把我推醒,讓我和父親、哥哥一起去趕大集賣白菜,我賴在熱乎乎的被窩裡不想出來,母親說,你不想喝粥吃油條了?我猛然驚醒,熱油條誘人的香味兒似乎就在眼前,忙一骨碌坐起來,母親給我穿好厚厚的棉襖棉褲,紮好小辮兒,把我抱到院子裡,放到地排車旁邊,一陣冷風吹到身上,我一激靈,剛才還迷迷糊糊,一下子清醒了。父親繞着地排車,前前後後仔細檢查,昨天就裝好的白菜都乖乖地待在車上呢,父親好像還不放心,又使勁兒拽拽捆白菜的繩子,確定沒有問題,說了聲,好着來,走嘍,趕集去嘍。

父親在地排車中間,駕着兩個車把掌舵,我和哥哥一邊一個拉偏繩,頂着朦朧含蓄的月影兒,拉着滿滿一車白菜,吃力地走在彎彎曲曲的鄉間小道上。父親和哥哥走得快,我小小的腳步總是攆不上他們,必須得溜溜兒地小跑才勉強跟上,累得我上氣不接下氣,繩子幾乎就是個擺設,大部分時間都是彎着的,一點勁也使不上。即使這樣,才過了兩個村子,額頭上就開始冒汗,身上也粘膩膩地濕潮,冷風一吹,額頭冰涼,說不上是熱是冷,真難受,趕大集喝熱粥的興奮消耗得差不多了,我累得一步不想往前走,拖着哭腔問父親:「還有多遠啊?怎麼還不到啊?」父親一邊彎着腰拉車,一邊喘着粗氣安慰我:「快了快了,你數着點兒,再過兩個村子就到了。」啊?還得過兩個村子?那麼遠啊?累死我了,真不想走了,剛想耍賴,忽然想起沒法耍賴,一是昨天晚上是自己為了喝粥吃油條死皮賴臉非要跟着來趕集,而且拍着胸脯保證能拉車不掉隊的;二來想坐車上也不行,滿滿尖尖的一車白菜,根本沒地兒坐,父親和哥哥已經拉得很費勁了,也沒臉說坐車上;掉頭回家吧?更不行,天還沒大亮,到處黑漆漆地嚇死人,沒人送我,只能自己走回去,況且,熱乎乎香噴噴的油條還沒吃上呢。唉,算了吧,想來想去,只能屎殼郎墊桌子腿兒——咬着牙硬撐了。

好在,正義勇敢的太陽爺爺慢慢趕走了黑暗,天色越來越亮,路上開始有一個兩個行人了。

終於,到了最難走的泗河大堤下面。

父親停下車子,直起腰來,用棉襖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看着高高的河堤,粗聲說,先喘口氣,歇一歇。

累得東倒西歪的我一屁股坐在冰涼的地上。

一步都不想挪了,懨巴巴的,像霜打的茄子。

父親看了看無精打采的我,鼓勁說,馬上就到了哈,上去河堤就是集,很快就能喝粥吃油條了。

真的?我有點不相信,又看了看一旁看熱鬧的哥哥。

真滴。哥哥很堅定地點點頭:「咱爹還能攏你?」

應該是真的吧,堤上堤下來來往往的人明顯多起來了。

我一下子來了精神,咕嚕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拉起繩子就開始催促:「那還不快走?還磨蹭嘛?」

父親搓了搓手心,往兩個手心裡吐了口唾沫,用力扶好車把,彎下腰,使勁蹬着地,堅定地吐出一個字:「走!」

因為是大上坡,這回,我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和父親哥哥一樣,腰弓成大蝦,低着頭,臉快貼到地面了,咬着牙往上拉,繩子隔着棉襖緊緊地勒住我的右肩膀,肩膀火辣辣地疼。車子緩慢地一點點往上挪,不爭氣的汗又出來了。快到堤頂的時候,任憑我們爺仨使出全力,車子似乎凍僵了,一動也不動,就在這個緊要關頭,忽然聽見旁邊有個男的大聲說:「哎哎,過路的老少爺們搭把手,給人家推推車子來!」話音剛落,我就覺得地排車猛然輕鬆許多,大家一鼓作氣,把車子拉上了堤頂的平路。

父親停下車子,三四個大叔模樣的人從地排車後面走過來,父親連聲道謝,我一邊擦汗一邊吁吁地喘,剛才應該就是他們幫忙推車的吧?我無比感激的目光追隨着他們遠去的身影,父親果然沒有騙我,前面不遠處,人潮湧動,應該就是集了。

來到集上,父親找了個稍微寬敞的地方,把車子停好,細心地解開綁白菜的繩子,哥哥剛拿出稱來,就有兩三個人圍過來,詢問價格。

這是個靠近湖邊的漁民村,百姓生活多以打漁和水產養殖為主,不種地,我們鮮嫩的白菜就特別好賣,這也是父親捨近求遠趕這個集的原因。

父親和哥哥忙着稱白菜算賬收錢,我在旁邊看着車子上的白菜一顆顆減少,既高興白菜賣得快,我可以早點去喝粥,又討厭這些買菜的亂扒白菜葉,可惜擋不住,只能心疼地把買菜人扒下來扔地上的白菜葉子一片片撿起來,放進地排車裡。

父親讓哥哥帶着我先去喝粥吃油條,他說把最後幾顆賣完再去。

那熱騰騰稠乎乎泛着麥香豆香的白粥,真香啊!哥哥剛端過來放桌上,我就迫不及待地下了口,吸溜一下,燙得我呲牙咧嘴,哥哥幸災樂禍地取笑我:「饞貓!」我白愣他一眼,伸手奪過他手裡的熱油條,大口大口吃起來。

等我倆吃飽喝足找到父親,父親已經把剩下的幾顆白菜賣完了,正收拾地排車,我自覺地爬上車子,坐在一堆白菜葉子旁邊,父親調轉車把,拉着我,哥哥在旁邊扶着車子走着,我得意地眼饞他撈不着坐車,他時不時伸手撓我兩下,車子在我倆的打鬧中穩穩地原路返回。

下去河堤,父親問我,粥好喝不,油條好吃不,下回趕集還來不。我開心地坐在顫悠悠的地排車上,脆生生地嗷一嗓子,大聲地說:「來!」

我這才想起來父親還沒去喝粥呢,就問父親怎麼不去喝粥吃油條,父親說,家裡你娘做好飯等着咱呢,花那個錢幹啥?省點錢好供養你倆上學。

父親的話,像我躺在地排車上,看見的白雲一樣輕,輕得北風伸手一抓,就能抓散抓走。

又像我們來時拉的那車白菜一樣重,重得我必須使出全力記住;那幾句話,像白菜紮根泥土一樣,扎啊扎,一直扎進我的心裡。

讓我在此後每一天,面對老老實實的書本,不敢偷懶懈怠。

……

那是我第一次跟父親趕集賣白菜,那年,我十歲。

此刻,坐在寬敞明亮的客廳里,看着青瓷大碗裡這棵小小的白菜,片片清白淡綠的葉子一臉溫柔,朵朵鵝黃的白菜花,好像父親慈愛的眼睛,閃爍着濃郁馨香的深情。[1]

作者簡介

呂淑紅,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詩文散見於《散文百家》《西部散文選刊》(原創版)《綠洲》《詩潮》《鴨綠江》等報刊。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