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入海(張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清河入海》是中國當代作家張杰的散文。
作品欣賞
清河入海
「爸爸,什麼時候我們去入海口玩蚜?」女兒說。
「入海口,什麼入海口?」我一時想不起。
「你忘記了嗎?前幾天,我的同學小梅剛剛去了入海口,你不是說有時間,我們也要去玩嗎?」女兒提醒說。
女兒說的是要到小清河的入海口去玩。那就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車子在飛馳前行,車內都能聽得到破風之聲。
三月的渤海灣畔,小清河波瀾不驚,水光瀲灩。蘆葦叢里,蔞蒿已經返青了。葉嫩,性平;味甘,清香;莖根狀;多年生;羊馬喜食。
「蔞蒿是個好東西。當年鬧饑荒,采了種子充飢,救活了很多人。它還能藥用。家裡有肝不好的,就在三月採摘烘焙一些,常年煎水服用,護肝的作用很明顯的。」母親輕輕地說。
小清河兩岸的紅柳,莖稈已經現出鮮艷的棗紅色;葉子還沒有冒出。這是鹽鹼地里一個特殊的存在:防風,固沙,良田,都是它的拿手好戲。到了花季,紅柳便開出粉紅色的花來,一簇一簇的蜂擁而來,煞是好看。花一開,蜜蜂便來了,紅柳花成為蜜蜂上好的蜜源。每年的花季,紅柳叢中,四處可見一個個的蜂箱。蜂農趕着花期如約而至,好像他們不是來采蜜的,而是要赴一聲鮮花的盛會。
《藥典》記載:「紅柳性甘、辛、平。散風解表,透疹。用於感冒,麻疹不透,風濕關節痛,小便淋痛;外用於風疹瘙癢。」
河的北岸有一座名為「天妃宮」道觀。聽當地人講,這裡一年四季,人氣鼎盛,香煙氤氳。相傳,天妃曾在此地顯聖,救治過很多的海難者。早在清朝同治年間,小清河北岸和南岸就先後建設了「天后宮」,又先後二次拆除了。因為時間久遠,拆除的原因,就連當地的老者也說不清了。
小清河南畔原為漁村,漁民世代耕耘深藍,也搞水產養殖,漁業繁榮了這個小村。漁民們早就有心愿再建「天妃宮」,隨着經濟的發展,漁民們富裕了,這個心愿終於得以實現。
我們從南門輕輕入院,踏入了這方神聖之地。
天妃宮好不雄偉!坐北朝南的是正殿,供奉的是主神天妃,壯麗而雄偉。它採用傳統的黃琉璃瓦、紅牆黛瓦的建築風格,四角上各有十隻吉祥瑞獸,生動形象,栩栩如生。木雕、磚雕、石雕、浮雕、陰雕等種種手法隨處可見,整個宮殿看上去更加地美輪美奐富麗堂皇。東配殿裡供奉的是龍王,西配殿裡供奉的卻是財神,南殿則是航海博物館。相比之下,則顯得低小一些。整個建築以中軸線為基本布局,園中遍植各式的竹林花木,構成了獨具特色的宮廷式園林景觀。
二零一零年臘月,全真龍門派二十二代玄裔弟子趙理福道長與師弟高理蘭道長,接管了天妃宮,師兄弟倆立志要把天妃宮打造江北媽祖文化第一品牌,從此道觀面貌煥然一新。
做為媽祖文化的組成部分,每年的正月十六,漁民們出海勞作前,就在小清河入海處舉行開海節儀式。家家戶戶提前蒸好嵌滿紅棗的大餑餑,準備好脫好毛的豬頭和黑毛公雞,還要準備好炸魚、點心、瓜果等供品,帶上紙馬、紙幣、紙元寶、高香,身穿黃色的盛裝,頭裹紅巾,手提蓮花燈、鯉魚燈、小船燈等各式小漁燈,陸續趕赴祭祀現場。
開海節儀式,先由當地有威望的長輩上香,宣讀祭文,率眾人燃紙、燒香、敬酒、跪拜,祈海賜福。同時,將小漁燈點燃放流,祈求諸神保佑漁民人船平安,滿載早歸。之後,鞭炮齊鳴,鑼鼓喧天,龍騰獅躍,跑旱船,扭秧歌,人頭攢動,一片沸騰。
小清河靜靜地流向東北,向外與渤海灣相連。它蕩漾的多是海水,而不是河水;小清河的魚貨多是海鮮,而不是河鮮。
早年,這裡的人們世代為漁,民風剽悍而又淳樸,行事潑辣,有俠義之風。民謠曰:「清明佳節三月三,十八的姑娘打鞦韆。行走來到鞦韆下,兩隻腳兒蹬花板。三起兩起面朝天,晃得小妹一身汗。太陽西斜落了山,打完鞦韆回家轉。一回鞦韆沒打夠,再等下年三月三。」即使是妙齡的姑娘,也浪野有加。聽老者講,當年日本入侵中原,在小清河兩岸屢遭狙擊,傷亡不小。高密有青紗帳,這裡有蘆葦盪。地理形勢有利於地伏擊敵人。
我們驅車順河東行,前往清河的入海口。車子拐上了入海口的大道。兩側的景觀樹也變了,由法桐變成了耐鹽鹼的旱柳和白蠟,冬青變成了沙柳和白刺。再往遠處看過去,兩側出現了大片的化工廠和荒地。
父親也在盯着外面,有些目不轉睛地看。女兒已經膩歪在了母親的懷裡,懶懶地,散散地,失卻了剛才的興致。
前面的車子漸漸地多了起來,再也走不動了。於是,我們便沿着前車順了過去。
風,來自海上,確實地大。我們的頭髮瞬間凌亂了起來,母親和妻子忙給女兒緊系了帽子。風車,就在我們眼前,它太高了,須仰視才見。女兒着眼看到了電視中的大風車,正在飛速地轉動。她驚訝地張大了小嘴,好久還沒有合上。我們看着女兒的表情,又笑了。
妻子牽了女兒的小手,我們沿着石頭砌成的坡慢慢下到了下面的灘涂。石坡根部,碩大的石頭參差雜駁。潮水來的時候,它們就變成了護坡的勇士,以自己的血肉之軀保護着大堤,保護着鹽田萬頃和一方平安。灘涂上溝壑縱橫,盈滿了水。水色深藍,藍天印在了灘涂之上。這是一幅動畫,畫中的白雲在飄。蘆葦滿地,約有一人之高。海風吹來,蘆葦竟集體性地彎了腰,似乎是在彎腰致敬,歡迎我們的到來。
父親站在堤坡之上,他翹首遠望,望了好久。才慢慢地下到了灘涂。一汪水橫在了女兒面前。她把小手舉起來,伸向了妻子。妻子會意,把手放在了她的腋下,把她抱了過去。
女兒蹲了下來,她的眼睛盯在了地上的小孔上。一隻嘟嚕子從自己的洞穴里伸出了頭,眼睛豎直,警惕地打探着四周。它的雙眼與女兒的雙眼對視了一下,就迅速地縮了回去。女兒的雙眼沒有動,小嘴卻再次張大了起來。「看,媽媽,看……」女兒驚異地喊道。四周的人都看了過來,人們都笑了。
「要不,我們領着玉兒,往東走走看看。」父親提議道。我們便不約而同地應了一聲「好」。於是,便沿着那條小路一路向東,站在石堤上,風變得更大了。
「看,看,那裡有一艘船。」女兒眼尖,驚呼道。
我們順着女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真的是一艘船。一條大船,上半身漆成了白色,下半身海藍色,那艘船像是立在了一個圓弧上,向着我們徐徐駛來。
西天一片的絢麗,太陽隱在了雲層裡面,好像是融化了一樣。所謂落日融金,便是這個景象了。
「這些年,這裡變化真的是太大了。」父親感喟道。
「你們可能不知道,我們腳下的土地,以前是灘涂,是我們當年來修築的。」父親雖然輕輕淡淡地說,但我能感受到內心起了波瀾。我迅速地捕捉到了他語調的些許的變化。
「那些年,每到秋後出服的時候,我們便被安排在了這裡,一連好幾年的時間都是如此。我們在地上挖了地窖,下面鋪上幾層油布紙。再沿着四周紮上秸稈。一座簡易的住所便做成了。出服的日子,吃住都在裡面。出一次服,時間最長的一次是20天。」
「地段都是按米分了,三個人組成一個小組,一起挖泥沙。一人在底部,一人在中間,一人在上面,合力把下面的泥沙挖上來,然後再用手推車推到別處去。當年還是泥沙的堤岸,現在卻是一溜的石頭護坡。」父親有些不敢想信自己的眼睛,臉上滿是自豪的神情。
這段經歷,父親從來沒有在我面前說起。我們從沒想到,父親當年曾為壽北的開發,付出了辛苦和勞累。我想,即便是很微薄的力量,也足以讓一個人記住一輩子,懷念一輩子。
父親和母親一人一邊,拉了女兒的手,在前面走。夕陽西下,把我們的影子拉得細長。我們驚奇地發現,仨人的影子似乎構成了一個很大的心形,在我們的面前越來越高大了起來。
小清河滾滾東流,在視力的極限處匯入了渤海。那是一處浩淼而宏闊的汪洋。海,納了百川,有容乃大;河,入了汪洋,方有壯闊。
作者簡介
張杰,中學高級教師,從教30餘年,牢記「立德樹人」的理念,自覺把理論學習貫徹落實在工作中。多年擔任高中語文學科組長,協調同事做好教學常規的落實工作。
參考資料
- ↑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