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出政治語境的人性和人情 馬明高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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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溢出政治語境的人性和人情》是中國當代作家馬明高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溢出政治語境的人性和人情
——重讀馬烽的小說和電影文學劇本
01
走在孝義的山莊窩鋪和鄉村街鎮上,望着這些頹敗寂靜的土地和土地上過於衰老的人們,我常常會想起馬烽先生,想起他寫的那些山村城鎮上的故事和人物,想起《呂梁英雄傳》里的雷石柱、孟二楞,想起《玉龍山紀事》里的牛冬生、馬麗英、"老生薑",想起《金寶娘》里的叫"翠翠"的女人,想起《一架彈花機》的宋師傅、小蛾和張寶寶,想起《我們村裡的年輕人》高占武、孔淑貞、曹茂林、李克明和小翠,想起《趙保成老漢》《飼養員趙大叔》《彭成貴老漢》,想起《我的第一個上級》里的田局長,想起《結婚現場會》里的"老牛筋",想起《咱們的退伍兵》里的方二虎、任水仙、俞亞男、柳鐵旦,想起了《黃土坡的婆姨們》常綠葉、傅改改、康小青和樂大同、伍成龍等等。
先生對這片土地是多麼的熟悉啊!他出生在這片土地上,又在這片土地參加了革命,在兌九峪鎮加入了共產黨,建國之後的五、六十年代,特別是改革開放初期的八、九十年代裡,他和他的戰友孫謙經常在這片土地上調研、座談、聊天和溜躂,他對這片土地愛的深沉,也對這片土地充滿了憂愁和關切。要不然,他怎麼能這樣寫活了這片土地上的故事和人物,寫出了這片土地的艱辛苦難、歡樂剛健、痛苦和憂傷,寫出了這片土地厚重的歷史和悄然而去的時光歲月!
黃昏時分,從土地上歸來,走進了夜深人靜的書房,我不由又從書櫃裡拿出了馬烽寫的那些小說和電影文學劇本讀了起來⋯⋯
重讀馬烽的這些作品,我的耳旁經常想起他老人家曾經不厭其煩、反反覆覆講的一個觀點,"文學是人學,只要他寫了真實的生活,塑造出了有血有肉的人物,就算得上是好作品。" 馬烽先生是一個性格倔犟、追求執著的人,同時也是一個充滿智慧和非常聰明的人。他認為,自己有責任、有義務去寫中國農民,也"甘心情願為他們服務"。儘管他所處的時代是一個"新民主主義文學"和"社會主義文學"的時代,作家只能是"無產階級革命事業中的一個齒輪和螺絲釘",作家的創作只能和"黨的事業與社會主義的偉大實踐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只能去寫"頌歌"和"革命英雄主義",但他總是憑藉自己故有的民間文化記憶和質樸的鄉土經驗,避虛就實,避輕就重,站在正確的立場上,從革命的發展中,藝術地去描寫生活的真實,他意志堅定又小心翼翼地去反對粉飾現實,反對歪曲事實,盡心盡力地努力把寫人物、寫農民成為自己文學創作的最高目標和內在動力。所以,現在我們才能在他寫的小說和電影文學劇本中,讀到那麼多的活潑生動的各色農民、縣鄉村的那些基層幹部,讀到一些具有生活本真的農村日常生活的氣息和深厚悠久的民間文化情調,讀岀許多溢出特定時代中政治與社會語境的恆久的人性和固有的人情。
02
儘管已經過去幾十年了,人們說起中國農村題材的電影來,仍然忘記不了馬烽50年代寫的電影《我們村的年輕人》,忘記不了80年代他和孫謙寫的農村三部曲《咱們的退伍兵》《山村鑼鼓》《黃土坡的婆姨們》。有些已經成了中國農村題材的經典影片了。
《我們村的年輕人》(正集、續集)是馬烽獨立完成的第一部電影文學劇本,也是馬烽電影文學創作第一個時期的經典性作品。從中可以看出馬烽們電影文學的特徵:樸素、明朗、健康、幽默,充滿了對社會主義新生事物的熱情歌頌,對人民群眾中落後保守現象的善意的諷刺,個性鮮明性格突出的人物形象,引人入勝一波三折的故事情節。
它通過反映一群農村年輕人"劈山修渠,開山引水,改變家鄉面貌,建立美滿生活"的曲折過程,不僅表現出了那個時代氣勢磅礴的壯麗圖景和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更重要的是表現出了在這一切勞動與鬥爭場景中的主體——人,這一群充滿生命力的"我們村的年輕人"。
他們有的勇敢倔強,有的憨厚內向而聰明,有的熱情明朗,有的質樸頑皮,有的潑辣熱心,有的真誠而實在,他們的面孔和性格是那樣的不同而富有個性。但是,他們都充滿對新事物和美好生活的嚮往,都有火一樣燃燒的激情,都有像藍天白雲那樣明朗而清爽的心靈。
其次,就是劇作沒有把重心放在"劈山修渠,開山修渠"的工程的具體敘寫上,也沒有把重心放在以高占式為首的先進思想與以老社長為首的保守思想的衝突鬥爭上,而是把重心放在年輕人愛情糾葛的展現上,力求通過勞動中的愛情糾葛與發展,來塑造人物各自不同的性格特徵,來刻畫人物不同的內心世界。
劇作從一開始就讓年輕人的愛情漸次登場了。小翠很愛有文化的帥哥李克明,但李卻喜歡她的漂亮而嫌她文化低,見她艱難地五里遠的地方挑回了水,沒有幫她挑回家,卻"拿起銅瓢從桶里舀了瓢水,忙洗臉"。在"一陣清脆的歌聲"中,有文化的漂亮姑娘孔淑貞登場了,李看的發呆了,水壺塞開了,水流出來了,流到了王二狗的身上了,流到了王的嘴裡了,他還不知道。這就為這個一心嚮往城市厭惡勞動的青年也要上山進突擊隊做了鋪墊。
孔在報名會上當眾剪掉心愛的辮子,一下子就強烈地渲染了這個人物開朗潑辣、熱愛勞動的性格,同時也讓在場的高占武、曹茂林兩人的內心種下了愛情的種子,也為後面第一次下崖試驗打炮眼時,不聽話,要和二狗一同下崖做了鋪墊。有了這些,使得她敢與李克明月夜試打炮眼的行為,成為了可信而不覺偶然的情節。
高占武是個退伍軍人,共產黨員,性格成穩嚴肅,在知道曹茂林也在愛情孔並要求他做介紹人後,內心是十分痛苦的,他決定要為朋友犧牲自己的愛情,製造打柴的機會,讓曹和孔多在一起,而自己只能用沉默的勞動來排解內心的痛苦。但曹和孔經常去打柴卻引起了李的嫉妒,也要幫他們去打柴,這又讓內秀、在孔面前膽怯、不敢說話的曹急忙走開了。這讓愛在孔面前逞能的李能藉機與孔月夜試打炮眼去了。孔對戀愛的態度是明朗、健康的,她愛高,就積極主動爭取,她不愛誰也明確而爽直地表明態度。比如"打野味"這場戲主要是表現愛情糾葛的,但作家沒有處理成孔直接表白對高的愛,而是當她得知高在幫助曹與自己成婚時,"大失所望地啊了一聲",巧妙地迴避了這個問題,說等工程結束了再談這個問題。這樣處理大大增添了人物的魅力和感染力。因為孔畢竟是一個年輕的姑娘,儘管性格爽直,但也是有限度的,也是有自尊心的。女孩子羞澀而脆弱的一面,作家也沒有被忽略。例如當高罵她時她也會委屈地哭起來。所以,"打野味"、"吵架"、"朝鮮舞"等幾場戲,不僅增加了"衝突",而且給人物也增添了光彩。
再次,劇作沒有着力去表現"人與事"的衝突,而是濃墨重彩地去表現"人與人"的衝突、人物自身內在的矛盾衝突,力求深入細緻地去刻畫人物各自不同的精神世界。高要讓自己所愛的女人去和曹相愛,不能沒有內心矛盾,而這一深情厚意,偏偏又得到孔的諒解,反而增添了孔的內心委屈;曹深愛孔,見了面卻忐忑不安,卻從未說出一句表達愛情的話,這是因為一是自身性格所致,二是他總覺得自已的文化與孔不相稱。所以,他兩人在一起打鐵、打柴的一次次機會裡,曹不但沒有大膽表白反而心跳不安,驚慌失措。這就既突出了他老實的個性,又反襯了他內秀、聰明的一面。相反,他向高把自己的隱私和盤托出,傾訴衷腸,這既刻畫了他做事慎重的一面,又反映了他穩重的一面。但他和小翠戀愛時,卻一反常態敢於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窩上。因為他心裡清楚他和小翠是相稱的,他們的愛情是有把握的。小翠也是如此,她被李拋棄心裡自然痛苦,但接近忠厚多才的曹自然又難免心跳。當然,愛慕虛榮、見異思遷的李,肯定內心與外表也不能沒有兩面性。在續集中他認真設計電站、木製水輪機的圖樣,盡力傳授電力知識,在聽取別人的批評和幫助中改正缺點,得到了馮巧英的愛情。馮與孔有很多相似之處,卻更純樸更具有泥土氣息,她與李的愛情描寫主要表現在她兩次對他的率直批評中,也表現在她主動對李表達自己的感情,大膽而含蓄,活潑而可愛。這些都大大豐富了故事和豐滿了人物性格,表現出了人物精神世界的寬闊性和豐饒性,增加了人物形象的生動性和鮮明性,使讀者和觀眾感到真實可信,久久難忘。
03
馬烽先生一生傾注心血塑造了許許多多的農民形象,有先進農民、中間農民、落後農民,還有舊式農民和文化農民。
先進農民就是那些農民中的先進模範、積極分子和英雄人物,他們代表了每個時代的潮流與社會發展的方向,被文學評論家們稱之為"新人"、"新農民"。馬老從第一次創作起至最後的長篇小說《玉龍村紀事》,都在孜孜不倦地發現和塑造新農民,像小說中的張初元、雷石柱、孟二愣、牛冬生、馬麗英、韓梅梅、趙大叔、賀老栓、彭成貴等和電影文學劇本中的好多人物,但自然也有一部分流於概念化,沒有立起來。但我認為,馬老塑造最成功的農民形象,恰恰是那些中間農民,也稱"中間人物",還有那些舊式的或者叫傳統的農民,像趙保成、任命根、孫老大、宋師傅、趙滿囤、彭成貴、伍二十五等等,他們以鮮活的個性、複雜的心理與豐繁的生活內涵,成為中國農民畫廊中不可多得的藝術形象,好多己達到了典型的高度。像金寶娘、陳守忠、李二牛、袁九斤、"老牛筋"等等,他們的身上背負着深厚的歷史印痕,以複雜多樣的性格和深邃豐厚的心理,豐富了中國農民的藝術形象。
《金寶娘》中的翠翠是母親逃荒路經山西生下的,李根元的娘用五升米換下她,給兒子做了童養媳。十五六歲出落成漂亮聰明手巧正派的大姑娘,十八歲同根元結婚,儘管家庭貧窮但也十分恩愛。地主的兒子劉貴財對他垂涎欲滴,幾次勾引沒有得逞。他當了村"防共保衛團"團長後,誣陷劉根元為"共產黨員",被逼深度逃走。但她面對權勢金錢,堅貞不屈,當丈夫被抓關進黑房時,冒險救出丈夫,讓他運走高飛,並發誓說:"我活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我至死總不變心"。在十分困難的日子裡,她挖野菜、拾莊稼、去乞討,支撐着一家三口的生活。後來,劉貴財當了村長,又要逼翠翠就範,翠翠不為所動。劉竟把她送進日軍碉堡遭受蹂躪。出來後,"家中更沒法活了",她"破罐子破摔","潑出身子"以賣身為生,而她的"心錘上滴血哩"。這一帶農村解放後,新政權把她定為"二流子",讓戴紙帽子遊街,村裡的大人小孩都把當"下賤女人"看待,她以自已認為:"我是下賤女人,名聲壞,活的還不如狗!誰也看不起,親戚也不來往了"。
直到土改運動中,她幾次鼓起勇氣找工作團的老馬,對老馬說:"我想過一萬次了,每天都在想,以前我恨劉貴財,也怨自己,怨自己命不好,命里註定受這份罪。"老馬鼓勵她在鬥爭會上控訴地主,她成為了土改的積極分子,分到了土地房屋,又與失散多年的丈夫團聚。金寶娘翠翠就是這樣一個端莊正派、溫柔賢惠、能幹堅韌的女人。她的故事與改革開放以來直至新世紀後的好多故事何其相似乃爾。有許許多多的婦女依舊沒有擺脫像她這樣的人生命運。
再看《一架彈花機》里的宋師傅宋有有,天性樂觀,助人為樂,在村里人緣很好。村里供銷社新買回一架彈花機,而正和他的寶貝女兒小蛾找對象的徒弟張寶寶,一門心思用在了彈花機上。面對這個新事物,宋師傅困惑、痛心、憎恨,"一架彈花機把宋師傅所有的榮耀都奪走了,把宋師傅的飯碗也砸掉了,而且奪走這些榮耀的人,就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徒弟張寶寶,"他為解放戰爭做過貢獻,為發展生產立過大功,而現在剛剛土改成立了互助組,就買回這架倒運機器來,弄得他"眾叛親離",覺得"革命革到自己頭上",於是停業關門,裝起病來。
其實,寶寶、小蛾、供銷社主任,還有村民們,都沒有冷落和看不起他,都來看望他、安慰他。張寶寶不僅開導他,希望他也學彈花機,還着急地去外村給他請醫生。他禁不住好奇心,到供銷社看了看,覺得機器彈得又好又快。當小蛾提出讓寶寶教他時,"師道尊嚴"讓他口是心非,說:"說成甚,我也不能向徒弟學手藝!"其實他是有點虛榮、愛面子,放不下做師傅的架子。最後,張寶寶和小蛾定計演了一齣戲,由張寶寶給小蛾講彈花機的構造和用法,讓宋師傅在一旁聽。他聽了,興趣大增,晚上一個人悄悄地學開了彈花機。這樣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在現在的農村街鎮上也還很多,至今仍具有很強的典型性和普遍性。
《結婚現場會》里的"老牛筋"叫王拴牛,"將近六十,貧農成分。抗日戰爭當過民兵,土改時期是積極分子。出身好,勞動強,為人正派,就是脾氣有點犟,外號人叫『老牛筋』,平素少言寡語,說出話來能衝倒牆。"女兒王二蘭和村裡的鄭雲山相愛,他滿心同意。此外,村里也有兩對青年要結婚。縣婦聯主任便決定在村里召開現場會,借舉行集體婚禮宣傳《婚姻法》,反對要彩禮的賣買婚姻。
但就在現場會就要召開的前一天,"老牛筋"一改以前不要一分彩禮的主意,說非要五百元的彩禮不行,不給就不舉行婚禮。這下可把村支書和縣婦聯主任急壞了,怎麼做工作都不行,只好搬縣委周書記來幫忙了。
縣委書記要來他家吃派飯順便做他的思想工作。他以為這書記也是個官僚幹部,下令讓老婆以粗茶淡飯招待,他也等下了挨批判的姿態。但當他了解到這書記通情達理,並在"文革"中受過迫害,對農村的情況十分了解,立刻臉露喜色,要老婆上肉上酒,打開了心扉,反映了農村存在的現實問題,尖銳地批評了農村工作中官僚主義、形式主義的做法,憤慨地說:"哼!結婚現場會,生娃娃開不開現場會?生產上不去,搞這些花里胡哨頂屁用?"讓在坐的縣委書記"覺得臉上火燙火燙",並誠懇接受了他的批評。但老牛筋就是老牛筋,彩禮還出須要,只不過讓准女婿打了個"下一輩子還"的欠條就行了。
現在,我們的生活中像這樣的"官僚主義形式主義害死人"的事情還少嗎?但是,像"老牛筋"這樣嫉惡如仇、是非分明、堅持真理的人卻越來越少了,反而溜須拍馬、見風使舵的犬儒主義、精緻的個人利已主義卻大行其道。這不能不令我們深刻反思。
04
在馬烽所處的那個寫作年代裡,能寫的就是農村和戰爭題材,所塑造的主人公幾乎都是農民,或者農民出身的軍人。所宣傳的也都是像張思德、白求恩那樣純粹、透明、樂觀,充滿了理想主義和英雄主義的道德文化。而馬烽先生卻從內心非常自覺地在自己的小說和電影文學中滲透除此之外的"仁義禮智信、忠孝廉勇恥"等中國傳統文化。因為他知道:要全面而深刻地表現人性,就必須既要表現人自然屬性方面的人性,更要表現人在社會屬性方面的人性,而且只有灌注了文明內涵的人性,才是最飽滿的的人性和人情。
馬烽的第一部電影《撲不滅的火焰》中有一場"蔣母生日"的戲,非常生動形象。蔣二、蔣三和蔣四三個兒子給母親過生日,蔣三、蔣四參加的是八路軍,蔣二卻是給日本人當漢奸。蔣母說:"老二,你爹活了一輩子,在村里沒得罪過一個人,可你,可你,自從當了中隊長,差點把全村人打遍了,要糧要款還不說,還要人家的女人!"蔣二卻不以為然。蔣三、蔣四也勸他,"二哥,過去不管你做過多少壞事,只要你回心轉意,立功贖罪,現在也還來得及。"
蔣二不僅不聽,還說:「要我投降八路軍?沒那回事……你二哥現在不敢說發了財,汾陽城三家大煙館裡有股資,兩家客棧里有本錢。我扔開這些跟你去受洋罪?笑話!你當八路軍圖什麼?你給家裡賺回什麼來了?"
蔣母反駁道:"你當兵走了十來年,家裡老的老小的小,怎麼過活?就憑蔣三一杆火槍養活全家。可你如今……"
蔣二說:"我如今也沒錯待你呀。錢,給你們捎來過,東西,給你們送來過,可你老人家不要,都給我退回去了,我當兒的有什麼辦法!"
蔣母生氣地說:"人不管窮富,活得要有志氣。不是走好路來的錢,我花了怕眾人罵死哩!"
還有小說《彭成貴老漢》里百萬莊的彭成貴,帶領全家人在30畝責任田上狠下辛苦,秋後糧食獲得大豐收,賣給國家二萬斤糧食,成為全縣的勞模。公社書記看中了他這個售糧大戶,命令村里把其他人家的20畝機耕田調給他,扶植他成為售糧四萬斤的冒尖戶。頓時"四面楚歌",老朋友不再理睬,村里人人冷眼。他得知真相後,決然向村里退掉了那20畝地,他說:他要在村里"活人",他不能"摳上別人的眼珠子亮自己"。
還有電影《咱們的退伍兵》里,方二虎決定放棄個人買汽車跑運輸賺大錢的機會,來帶領村裡的閒散勞力創辦煉焦廠,遭到未婚妻和哥嫂的反對,但方大媽贊成兒子這樣做,說:"你爹死的早,那時候你小,你哥還不成人,咱得過集體的好處,人活在世上,要知恩必報,要有良心"。這對他影響很大。
未婚妻任水仙見他一次又一次的不聽勸阻,只好決定走下策去嫁開商貿公司的"萬元戶"了。但她又不忍心放棄對方二虎的情義,黑夜裡,來到他的屋裡"還債"。方問她"還什麼債?"她說:"我不能白用別人的東西。"說着就脫掉了紅羽絨衣和毛衣,又動手解襯衣的紐扣。方十分不解。她說:"那個男人結過婚,我也不能給他個囫圇的。"方說:"你,你不害臊!"她說:"二虎哥,咱們不能白相好一場,你攆我也不走了,我要和你睡一夜。"方抓起羽絨衣和毛衣,向她的頭上砸去,"你真不要臉!你給我滾!" 任水仙結婚那天,新郎新娘坐的麵包車在路上開到水坑裡窩住了,怎麼也出不來。那40多歲的頭也謝了頂的新郎下了車,到旁邊煉焦廠打躬作揖求人們幫忙推車。人們都不理他。方二虎卻拿起錢鍬黑着臉向麵包車跑去。人們都罵他沒骨頭。他新的未婚妻俞亞男讚賞他的這"愛情不在人情在",兩人一起奮力幫助掘泥推車。而車裡的任水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看着車外滿身泥水的二虎和亞男"。
馬烽先生從20歲發表處女作到75歲寫完他的壓軸作,一生寫了長篇小說3部、中篇小說3部、短篇小說60篇,電影文學劇本8部,還有好多散文隨筆,字數達300萬字左右。 特別是他的小說和電影文學,不僅以鮮明的時代特色、濃郁的鄉土氣息、幽默的藝術個性吸引人,而且極善於敘寫中國北方農村的地理文化、民情風俗和親情倫理。他通過對中國北方農民諸如母子、父子、遠親、近鄰、朋友,以及上下級、同事間等倫理關係和人際關係的描繪中,極鮮明地體現出了中國農民的人性與人情美。那些"怕眾人罵死"、"要"在村里活人"、知恩圖報、不能得罪人、不能傷害人,人要自尊自愛等等撲素的人情道德,不知打動了多少人!真的,它不僅打動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國人,而且還打動了許許多多的外國人。[1]
作者簡介
馬明高,山西省孝義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