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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風吹來新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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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風吹來新麥香》中國當代作家王衛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熱風吹來新麥香

儘管四十多年沒有直接參加過務勞莊稼的過程,但一想起莊稼,或走過農田,我的鼻子裡會生出麥田和泥土的味道。每當在電視節目中看到綠油油的青苗,或金燦燦的麥浪時,我的心會自然而然地飛到田間,進入回憶的興奮之中。接着,就拾起擱置了許久的計劃,想去當年下鄉當農民的地方,回味火熱的知青生活呼吸清新的空氣,感受泥土的香味,品咂麥子的新香。

七月底的貴德盆地,驕陽似火,「三河」地區全面進入了麥收時節。與老戰友羅林相約,來到闊別多年河西鎮本科村。該村是個藏族村,1976年9月至1978年底,我們十三個中學畢業生,曾在這裡當「知青」下鄉勞動,接受鍛煉。

一晃四十多年過去了,村莊整體面貌依舊,變化最大的莫過於村容村貌和村間道路。趕在這個時節到這兒的目的很明確,就是想參與一下收割麥子的勞動。與提前約好的老朋友娘先加見面後,他說,麥子已經雇用收割機收了,全村的都收完了。我遺憾地問道,村里沒收割的麥子一塊也沒有嗎?他說,現在都是冬小麥,收割期提前了二十多天,再沒有留地里的。我又問,那還有什麼農活可乾的?他說,挖洋芋還早,翻地全靠機器,基本上已沒有你們能幹的活。

在娘先加家裡吃午飯時,我們議論了一番莊稼的好壞和其他有關農事。飯罷,娘先加突然說,今兒個天氣好,我早上就把收割機脫粒好的麥子在院外曬了,下午就可以打簸裝袋,要不,你倆幫我一起干?「打簸」是收穫莊稼後的最後一道工序,也就是用簸箕和篩子把殘存於麥子裡衣草、小石子、細小土粒等分離乾淨,然後入庫或直接拉到磨坊磨麵。過去,打簸這活兒多由婦女們干,如今,收割機的功能全面擴展,除了收割,還經過脫粒後,將麥草跟麥粒分得清清楚楚,各走各道。不論是誰家的麥子,經收割機收割完後,你只要在地頭拿着袋子,從收割機上,把黃澄澄的麥子裝好,拉回去就得。

在娘先加莊廓外的一片平地上,一塊碩大的篷布上,均勻地鋪了一層麥子。驕陽下,我似乎聽到麥子耐不住暴曬,不停地翻身時發出的聲音。那麥子,在陽光下,泛出淡淡的金黃色,並且透着紅,悅目養眼。主人用一個粗齒的耙,走上去,如同犁地,用耙齒勾出平行均勻的一道道溝。頃刻間,那一片麥子就凹凸出波紋,像沙漠的沙塄,也像海邊溫柔的細浪。

麥子經過又一次翻曬後,主人說,可以打簸裝袋。只見他握着栽把(用席芨草做的帶木柄的大掃帚),在麥子的面上輕輕地掠過去,那些草渣等碎屑,乖乖地隨着席芨草尖,順從地被清理出去。我接過主人手裡的栽把,羅林用木耙又「犁」一遍,我再用栽把掠掃,如此反覆多次後,麥子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我們一起打簸完一大堆麥子,把它們裝袋後,我數了一下,一共裝滿了26個纖維袋。我以為大功告成,不料,娘先加操起栽把,指着被挪於一旁的草渣碎屑說,那裡面還有麥子。說完,他用木杴三兩下子把它們集中成一小堆,然後用簸箕鏟了一些,抬起頭,看了看天,自言自語道,風小了些。接着,他打起口哨,隨着他嘴巴里發出的「噓噓」聲,似乎來風了。他熟練地把簸箕舉得略高於肩膀,輕輕搖晃和抖動着簸箕,那些草屑麥皮之類的,很順暢地從簸箕口的一側流淌下來,遇到風,草屑麥皮被吹走,為數不多的麥粒落到他腳下。看着他一氣呵成的連貫動作,對他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論是在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是莊稼行里的好把式。

看着娘先加熟練的動作,尤其是簸箕側角流下來的草屑麥皮被風吹走的一剎那,我想起了當年拉運麥捆子、摞麥摞子、脫粒等的情景。

我當知青那會兒,生產隊已經有了脫離機(俗稱脫穀機),也有了揚場機。

剛到本科村時,正趕上拉運麥捆子。生產隊有一個拉運麥捆子的馬車隊,由十來個精壯男人組成,娘先加兄弟倆都是骨幹。我們男知青被分派到馬車隊,一人跟一個車呼(趕車人),給他們打下手。每天早晨,一長隊馬車從飼養院浩浩蕩蕩駕馭出門,駕馭馬車的車呼們個個神氣活現,甩動手裡的馬鞭子,隨着此起彼伏的「啪啪」聲響,馬兒們駕着車奔跑起來,村道上立即塵土飛揚,歌聲也飛揚。電影《青松嶺》的主題歌唱響在鄉間田野,「長鞭哎,那個一呀甩,啪啪地響哎……」,唱了一遍又一遍,馬車在奔跑,我們的心兒在飛揚。那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我被分派給一個中年男人做助手,他叫張俊林。由於我當時身材瘦小,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娃娃,你能幹不。他說的能幹是指能否給他往馬車上遞麥捆子,我沒吭聲,但我接下來用行動回復了他。馬車上一次裝五六十個麥捆子屬於正常,生產隊裡有的車呼會裝車,可以一車裝七八十個。車會越裝越高,會超過兩米,接近三米。裝車時,車呼們在上面擺放,我們知青們負責往上遞。就在第一天,我配合張俊林裝到高處時,他用懷疑的口氣問我,娃娃,能撂上來不?我說,能!接着,我握住麥捆子,往上面一個個扔,他在接。其中有幾次,我專門瞄準他的身體扔上去,麥捆子的底部不是撞在他腿上,就是他屁股上。他不得不說,娃娃,慢點慢點。第二天我倆到一起時,他突然改口叫我小王,我心裡偷着樂,低聲說,還小看我不?

拉運麥捆的活兒幹完後,張俊林專門把我叫到他家,說,你的頭髮長了,我給你推(理)掉。他的理髮技術不錯,我原本的小平頭,被長頭髮搞得變了型,經他推剪後,回歸到了原有的精幹髮型。理完髮後,還在他們家吃了一頓豆面攪團。

一次理髮,一頓簡單的農家飯食,讓我銘記了幾十年。

麥捆子上場後,並不是馬上脫粒,而是要把它們很規整地摞起來。每天由馬車隊拉到場裡的麥捆子,專門有幾十個人負責摞。麥捆上摞子,越摞越高,麥摞子呈梯形,到頂端時,體量被收縮得小起來。最後,全生產隊的麥子摞成幾段城牆,每一段有十來米高,五六十米長,底部有五六米厚,遠遠望去,很有氣勢,具有巍峨感。那是全隊社員們一年辛勞的結果,看着高起來、多起來、雄晃晃的麥摞子,有經驗的老農可以憑着它們,預測出當年的糧食產量。大多數社員們開始算計着公糧、口糧和當年的分紅收入。

俗話說,收割是龍口奪食。我認為,脫粒也是龍口奪食。我清晰地記得,麥捆入場上了麥摞子後,就開始了緊張的脫粒。生產隊長說過,要是不抓緊脫(粒)的話,一旦下起連陰雨,損失不起。接下來,全生產隊的男女老少社員們分了三個組,輪流上陣,晝夜連軸轉,兩台脫粒機不停地運轉。

最緊張的活兒要數往脫粒機的「口」里入麥捆子。看似簡單的活兒,其實是很講技術的。生產隊力有幾個好把式,娘先加的弟弟力熱就是其中一個。幾個好把式被分在各個組。

往脫粒機的入口入麥捆子,同時也是一條流水線作業,有人從麥摞子上卸麥捆,有人往脫粒機跟前轉移,有人往入口處擺放,有人給入麥捆子的把式遞過去,一派忙碌景象。我一開始的任務是轉移麥捆子,後來湊近脫粒機,給把式打下手。給把式遞過去的麥捆子,必須是之前割斷腰把(麥秸擰的捆繩)的,否則進入入口後,會被噎住的,輕則拉閘清理,重則燒毀電機。加堂保是我們組動作最快的入口把式,只見他右手往入口處攏過拆散的麥捆子,左手往入口推,有時兩手合作往裡推,經過他的手裡的麥子,如同不停地飛濺着浪花的湍急溪流,朝着一個洞口流瀉進去。從脫粒機嗡嗡的響聲里,可以辨別出麥子通過它肚子裡時的順暢與否。有時,遇到潮濕或纏有苦紫苑的麥捆子,如果被推入得快,就會噎住。經過拉閘後的拽拉清理,脫離機又吼起來,我們跟着忙碌起來。期間,我也以替換的角色,往脫粒機入麥捆子,不知哪裡缺着一竅,總是快不了。還好,在我入的時候,大家可以輕鬆一會兒。

經過脫離後的麥子,分兩路從脫粒機的身體走出來,一路是水一樣流出的黃麥粒,一路是麥草。自然有人按分工處理它們。

圍着脫粒機,大家倒班輪流轉,不論白天,還是夜晚,忙碌在場上。那忙碌的場面,那氛圍、那氣息,至今總會在腦際縈繞。

記得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我被輪換去抬草。抬草,就是把脫粒過的草,轉移到打麥場的專門位置堆起來,主要一部分要作為生產隊牲畜的飼草,還有一部分分給社員。圍着脫粒機連着幹了一個多星期,雖然是倒班干,但還是累。我和我的知青夥伴耿姐倆人一組,往場西南方向的草垛子上抬草,那垛子在夜色里,在月光下,純粹就是一座山。我們倆一前一後,緊握着兩根長長的木杆子,兩個長木杆具備了擔架的功能,上面碼放了一堆長長的麥草。往草垛上抬草,感覺是負重上山。上草垛時,偶爾會因為杆子上的草失去平衡,會提前溜下來,落在半道。那個晚上抬了許多個來回後,我便開始偷懶,索性仰躺在草垛上,同伴耿姐也累了,她說,那就稍微休息一會兒。經白天太陽曬過的麥草,在身下散發出溫熱的草香,躺在上面,多天來積累的疲乏一下子消散了不少。深藍色的天空里,半輪明月靜靜地懸着,如同半個玉盤,陪伴月亮的是遠處稀疏的星星。我出神地望着夜空,越望,夜空越深,偶有一顆流星滑向遠處,竟然膽怯起來,擔心夜空的黑洞會吸噬了我,我索性翻身趴在草上。耿姐叫醒我的時候,我聽到了村莊裡的雞鳴。我怨她不及時叫我,她說,看着你疲乏的樣子,不忍心叫醒。接着,她說她也打了個盹。

那個忙碌的秋收經歷,那個村莊頭頂深邃的天空里具有魔性的月亮和星星,是我青春時代的很有分量的幾行詩句,在後來的歲月里,我時常吟哦着,如同咀嚼一枚橄欖果,回味無窮。

在當知青之前,我就從事過農業生產勞動,可以說當過半拉子農民。那是在上初中階段,每個假期,都要去下放農村當農民的父親家裡,參加二十天到一個月的勞動,一方面是為了交給學校一份評語不錯的勞動鑑定,更重要的是為了幫助父親家掙一些工分。當時,生產隊給我們這些年齡相近的中學生記多半個工,如果成人每天10分,我們7分或8分。一個假期下來,能掙二百多工分,一舉兩得。我從事過積肥背糞、播種、除草、澆水、守夜護青、收割、碾場入庫等基本農活。在農活當中,我以為最具誘惑力、最具收穫感的是割麥子。當然,割麥子也是農活中最苦最累的一項。

那時沒有收割機,割麥子全靠人力。家家戶戶提前準備好鐮刀、磨石,出門前,在背篼里裝好乾糧,在電壺(保溫瓶)灌好熱水。看着社員們的舉動,我有點躍躍欲試的興奮感。

開鐮之時,生產隊會把社員們集中起來,做開鐮前的動員。父親他們生產隊起初是分組的,按照勞力強弱作搭配,四五個或五六個家庭為一組。後來,就搞包干,按照所割畝數記工分。記得是初中二年級的那個暑假,秋收割麥時,生產隊採取的包干制,給每家每戶分派了若干畝麥地,只管割倒扎捆後,立成一個小圓垛,上面要扣一個碼成傘狀的帽子,以防雨水侵襲浸泡。至於往麥場拉運的活兒,是由馬車驢車隊負責

我的父親是個讀書人,原來在省城教書,三十五歲以後開始當農民,經過多年的實踐鍛煉,成為莊稼行里的好把式,凡是農活,他樣樣精通,並且幹得精細,跟社員們一起幹活時,他從來不會落到最後。

那天,跟着父親和姨娘(繼母)來到地頭時,天剛亮,一家人趁着天氣涼爽,揮起鐮刀,下地幹起來。在父親的指導和示範下,我小心地嘗試拿鐮刀割麥子的勞動。父親說,要保證麥茬杆不能超過四寸,就得注意下鐮刀時的距離,鐮刀面與地面基本保持平行,割的時候要有點傾斜,用力要均勻,不能使猛勁兒。父親還教會我打腰把。按照父親指點,我還算做得到位,第一個麥捆子立起來後,父親不僅點頭,還豎起大拇指誇我。在父親得鼓勵下,在自己的新鮮感促使下,原本挺拔直立的麥子們,在我鐮刀的嚓嚓聲里,被割倒,被攏起來。我感覺,麥子被割倒的剎那,仿佛是金色的浪頭撲進了我懷裡,接着我把浪頭浪花舉起來,碼成圓形的麥捆子,把它們立起來後,朝天的麥穗奓着,發出輕微的「挲挲」聲。我當時想,那聲響可能是麥子因疼痛而發出的呻吟。在微微的陶醉與成就感的驅使下,我越割越感覺順手,很快,幾個塔形的小垛子立在我的身後。再後來,天氣越來越熱,抬頭望天空,沒有一絲雲彩,驕陽似火,熱浪滾滾,麥田附近連一棵樹都沒有,唯一替人遮陽的是頭戴的大草帽。望着眼前越割越多、散發着熱氣的麥子,疲勞加毒日頭的炙烤,我的惰性從身體內生髮出來。此時,感覺腰裡好像別了一根擀麵杖,彎下去時硬邦邦,胳膊也覺得木木的,嘴巴幹得連唾液也沒得咽,額頭上、鼻尖上、下巴處的汗滴落地上,似乎在冒氣。只有參加過割麥勞動的人,才能體會到「汗滴禾下土」的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吃午飯,我和父親來到不遠處的一棵楊柳樹下。姨娘提前到那裡後,擺好了饃饃,給每人涼了一大搪瓷茶缸熬茶。饑渴之下,我先選擇喝茶,「咕咚、咕咚」幾大口,半茶缸熬茶下肚,感覺特別愜意、特別爽,那略帶老茯茶苦味、青鹽鹹味和荊芥香味的茶,太解渴太給力啦。後來多少年,我一想起那茶,味蕾就活躍起來,我認為,那是我喝過的最香最解渴的茶。接下來,茶水就饃饃。饃饃是姨娘揉進清油並且和了香豆粉烙的。在沒有其他任何佐餐食物的條件下,那饃饃也是最香的。吃過午飯,找一個不高不低的塄坎仰躺着,把自己僵硬的腰肢做一簡單的按摩,真舒服啊!然後,跟着父親[。晚上收工時,生產隊的記工員對着一張示意圖說,你們一家人割了兩畝一分地。

離開地頭時,我折了幾頭麥穗,揉了揉,對着它們吹了幾口氣,吹飛了麥皮,頓時,一小把黃澄澄的麥粒兒堆積在我手掌心,我用力握緊它們,嘴裡默念着:「粒粒皆辛苦」。[1]

作者簡介

王衛華,退休公務員,西寧市作協會員、青海省作協會員,熱愛文學,曾多次在《青海日報》《青海湖》《西部散文選刊(原創版)》《文學港》《雪蓮》等多家報刊發表散文、小說等。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