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出一坡炫美的色彩(雨芙)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煥出一坡炫美的色彩》是中國當代作家雨芙的散文。
作品欣賞
煥出一坡炫美的色彩
吃茶閒話,什麼都可以入題,無所不談,大家稱之為入口茶的「小菜」。那日談及各人所往的城市,他們都沒有我自豪。大小的城市,所至百餘,也算豐富了一生的履歷,茶友戲稱,老才哦,你可是「足下生輝」,我引以為榮。
茶友也有怪論冒出,當為佐料,說老才真是閱盡人間春色,我馬上知曉話里藏虐。但我覺得,茶友的話啟發了我的鑑賞靈感,突然想到了我所在的城市,暖春襲來,原本覺得蒼黃覆地滿目鐵老的小城,突然煥出色彩的美,尤其是那道路兩旁的坡地,仿佛做了迎春植物潑彩弄色的巨幅畫紙。人言靜美適意,我說,動感之美更冶情。我為美而醉行路上,看着路兩邊的景致,仿佛身邊披了煥彩的綾緞,宛若相迎一位凱旋的功臣,我不勝其美了。
我不是色盲色弱,但對色彩的感覺很遲鈍,尤其是那些綠木花樹,也許是看的習慣了,沒有了生動的色感了,一如吃着便飯素食,不能引起「哇塞」的驚嘆。說起去往那些花海一般的城市,多是匆匆而過,目染五顏,不記於心,都做了短暫的相伴,就像陌生的路人,照面了卻不曾銘記。我不是一個厚此薄彼的人,不會因一處的美而鄙視他處的妙,但對我的小城的動感色彩卻多了一份描寫的衝動。但我馬上有了一種難以駕馭的恐懼,我略知一門關於城市顏色的學問,名曰「色彩學」,但是道聽,不得其精髓。我突然想起了十幾年前一個學生與我的一次長談。那次,他假期看我,說起了他所學的城市景觀專業,其中有一門色彩學。我知道他是在我面前做炫耀,也看出了他對色彩的厚愛。隱約的色彩感覺並非他的親授,而是來自我內心的觸感,我必須為我的小城做一幅噴色流彩的畫作,寫一篇炫美的色彩作文。
以那條穿越青山的青山路為描摹之本吧,也許可以以點帶面,窺豹見斑。這條路兩側,坡坡坎坎,雖筆直卻不緩坦,路旁時而連綿連貫成微山,起起伏伏,跌跌撞撞,若是你用心注目,的確是一道具體而微的丘山嶺嶠,緩緩展開,美若畫卷。無需登山攀岩,便可得山之趣了。山城自有山城的翻過一山一山又被攔的情趣,一望無際的平原城市給你的可能是「星垂平野闊」的廣漠浩瀚,只要你有足夠的才情,便可生出無限的境界。
杜牧有才氣,他站在春風裡吟詩:「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我篡改「揚州路」為「青山路」,揚州多是靈秀弄巧,總是「珠簾」「翠玉」可擬,且看北國之縱情,膠東之席捲,豈是小家子氣的物件可拿來做比的。
青山之麓,峭崖陡壁處,自上而下,垂落一線純粹的金黃,鋪排得整飭有致,你見之便有「黃河之水天上來」的感嘆,但那不容塵雜的黃豈是黃河之水能媲,靜嫩而純粹,不雜一色,迎春花綻放了一面路邊峭壁,養了路人的眼,若是駕車,你可不能分神,瞥一眼可不能有「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的沉醉被獲。那是沸騰的燦黃,四周鑲嵌了綠色的畫框,滴翠鑲金,潑彩流霞,我不知是不是有一色的寫意畫,若有,這裡便是活泛的名作。
起伏顛簸的小丘連綴成趣,這樣的布局一下子打破了平鋪直敘的平淡,就是在草木凋零之時也不至於一覽無餘。園林人中絕對有弄彩的高手,有景為證。隨一坡山勢而植花木,我們切不論那些喬木的搖曳搶眼,就看這些低矮灌木和覆地的草本,便可自醉一番了。緊抱密擁的黃金柏,絕不做張揚無度的奔放,微伸鱗片,繾綣相依,倔強團聚,你不要以為是鑲嵌在周遭的冬青束縛了它的鬥志。顏色的單純往往會生出觀賞者的視覺厭倦,突然隨着山勢鋪地捲來一片早開堇菜花,鋪滿向陽的半坡,紫色里蘊藏了嬌藍,行路動觀,仿佛藍紫輝映,射出瞬間即逝的星光,燦爛是一種大美,而我以為,閃爍不定是一種猶抱琵琶的羞澀陰柔美,就像一堆美人相聚一起,微啟潤唇,不露皓齒,動人而不敢喘息。那是七彩陽光射進了春海,泛起了微瀾,隨風微顫,那是動感的波浪。我覺得這個沿海城市的一切設計都沒有掙脫了大海的主題,若是老師寫作文的評語,「主題鮮明」四個俗套的字眼拿來概括最合適。
似乎很怕路人陷入這種中間色調而不振奮,突然翻過小丘流向斜坡,簇簇淡黃的草蘭,雖品種並不高貴,但別有品味。蘭生幽谷無人識,客種東軒遺我香——那是詩人的小情趣而已;如今她從幽谷里來,成為一坡蘭苑,把清幽淺香陳於你的目前。梢尖淺黃,微含輕綠,蘭身漸變,泛綠漸濃,這種冷暖色調集於一身的植被,調和了所有人的口味,無可挑剔了。
似寒還暖,一片山野的艾蒿整齊地搬遷到路邊,斜坡連着斜坡,相當的間距排列着,但不做直線,隨性而曲,隨形而彎,絨絨的艾蒿先是布滿了蒿葉,然後簇擁着淺黃的花兒,迎春風而裊娜,映日盈笑,多了一份難得的溫柔。最多情的是那些長壽花,尤其是擇選了全一色的嫣紅的花種,給春做了一個描紅的點染,仿佛地火升騰,似有野火燒不盡的美感。不知從何殺出一條小葉黃楊灌木帶,宛若游龍入海,更像生怕那欲燃的長壽花火蔓延縱情而作了圍剿之勢,更可視為它有心作了花圃藝術的籬牆。
別怪老才眼拙,是老才對植物學知之甚少,甚至連那些日日入眼的花木都呼不出芳名。一叢叢灌木,自下而上,沉綠之中泛出了微紅,葉片的邊緣就像點染了胭脂,我駐足端詳,懷疑她是模仿了美女塗紅的機巧,試着與春賽色,真的不能說她是東施效顰,美是可以相互傳染的,我一度懷疑並做了哥德巴赫猜想,是否是因哪個女子站在灌木叢處,咳了一聲,不慎吹落了那口紅,被那灌木接住,因此而不再純綠。想起來了,有人叫她是「紫葉小璧」,想必是觀之如玉,否則不能相送這樣嬌美的雅名。仔細垂目,那每一枝的端頭都是先竄出幾片深紅的葉芽,蔥蔥向上,葉子微卷,仿佛朵兒未綻,你莫笑她裝模作樣,其實,她在一開始就想釋放自己的全部熱情,燃燒一團火,點了自己的捻信,但夢想終於在幾番努力下被無情地摧折了,不過,那如花怒放的時候,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挫敗她的矯情,就像一個尚未長大的小姑娘,把短散的發紮起來,做一個迎風的辮子,卻長度不足,終於作罷,她的美並不因為缺陷而被人恥笑了去。
真的不一而足,每一處都有每一處的景觀,是花木的千番組合,是園林人的目光和心機的演練。就是那燃燒春日的迎春花,也都是變幻了各色姿態的,鋪地爬行,貫穿了花牆而垂在路邊石上,親吻了行人的褲管;更有枝枝峭立,膨脹了花骨,成一串串一層層的花穗,我拿什麼來做比?哦,那簡直就是一首首令人尋味的朦朧詩,喜歡拿美女做比的詩人總是窮了詩興,道「繁英璨璨簇金鈿」,我就想,你怎麼就不怕惹了自己的春心懵懂?
一種文化的形成與張揚,總是要藉助於蔓延類比和擴而大之的手法,膠東這片土地最令人震撼的是大海賦予的博大壯懷的文化本色,但並不是所有的表現都粗獷奔放,她同樣可以演化為靈巧與溫情。你看那些路邊花木的設置,完全打破了園圃的格局,做成一種十分的流動,但這種流動的創意還是源於大海的波瀾壯闊。恰如千波逐浪,堆壘在灘頭,成了花團錦簇,凝固成風景;波瀾的美在動感,翻波跳浪的藝術美感同樣在這裡有着鮮明的表現,高低不同的植被宛如浪花翻卷,驚濤也有,拍了岸卻不再退回。大海的浪襲總是大致呈直線奔波,而這裡的造型卻是選擇了迴環曲折,如浪卻又如女體,有的如飄逸的發,隨風抖動;有的若豐胸肥臀,給足了誇張,聯想翩翩,卻不生邪念。你不要說沒有擺脫曲線美的俗套,但這裡的美是一種絕不造作的隨心而為,並且可以以繽紛的自然花木之色來調配美感的差異,這種匠心看似簡單,卻蓄含了園林人對城市的形式美與表達美的深層感悟,還有借物寄意的深愛。你讀懂了麼?若有興趣,你來看,老才陪你就是了。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不必言語就能給人一種力量,那種力量是難以形容的,卻不難感受。同樣,在這個城市,你只要漫步於路上,總會感覺有一種情愫,不是簡單的花之情,是什麼,你只要在意,只要懷一點藝術的素養,便不難回答「春風何處好」這個設問,一坡坡炫美的色彩,一株株動感的花木,都會讓你慢下來,養着眼,潤着心,滿懷都是色彩的情調,炫美的熱情……
每個時代都會有自己崇尚美感的表達,但能夠像今天這樣去自覺表現美充分宣洩美的時候,我沒有看見過。多少人總是把這些色彩的炫美歸功於春色的薰染,也是,春不做爭執,功成不必在我,但功成必定有我,春就是一支彩筆,持在靈工巧匠的手中,是可以做萬千幻變的,我無法一一細描那些斑斕,還是借用偉人的詩句做結吧——
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
作者簡介
雨芙,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