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謊言(馬清漪)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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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謊言》是中國當代作家馬清漪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愛的謊言
最難忘2016年那個寒冷而又令我心痛的春天。
母親和外甥女相繼從省城打來電話，說父親近段時間時常咳血，醫院初步診斷為肺癌，聞聽父親患癌的消息，不啻是一聲晴天霹靂，心中有種撕心扯肺般的疼痛。
自打記事時起，父親始終是我們這個家的主心骨、頂樑柱，更是家裡一座山和全家人的精神依靠。平時，本來就體弱多病的父親患癌對於我們是無法接受的事情。過去幾十年來，父親用他微薄的薪水養活全家人，供養我們姐弟幾人讀書求學成家立業，而他自己卻常常省吃儉用，節衣縮食，用他那寬廣博大的胸懷維持着這個家庭、呵護我們長大成人。事不宜遲，我立即趕完手頭的工作，急匆匆趕到省城，做通父親的工作，當即驅車千里，趕赴上海，由於行色匆匆，趕到江蘇徐州站時，天色已晚，考慮到夜晚行車安全問題，我和妹夫商定把車寄存在停車場，到窗口買了幾張高鐵票，登上了高鐵，父母親從沒有坐過高鐵，讓他們領略一下風馳電掣的感覺，父親一路上自然十分高興，但我卻在暗地裡流淚，心隱隱地疼，總有一種生離死別之感，心情壓抑而沉重。
在上海的每一天，為父親看病的晨黃與日暮，我都心無旁騖，全神貫注，全身心投入卻又心事重重。此時，上海的春天很美，2008年世博會期間，我曾數度到上海，曾經觀賞過公園處處開得翁翁鬱郁、燦如雲霞、絢麗奪目的春花，然而，終日繃緊的神經，哪有心思顧及。
作為兒女，我們對父親的性格非常了解，他耿介又略顯內斂的性格，一旦知道自己的病情，情緒一定會低落到極點，有可能導致病情惡化進而損害他的健康，也勢必會影響到他後期治療。為了給父親看病，我們姐弟全面動員起來，決定全力以赴為父親治病。外甥女在線上排專家號，以便翌日我們能早早趕到醫院，讓專家診療，為了怕醫生診斷時道出實情，輪到父親看病前，大姐提前進入診室，打好埋伏，先向主治醫生說明緣由，解釋清楚情況，醫生也好像演雙簧似地給予配合，他和顏悅色地對父親說你患的是肺氣腫，我給你開一個療程藥，回去服用一段時間，父親謙和含笑致謝。
經過幾位專家的診斷，結果出奇一致確認肺癌無疑，病情已發展到中晚期。聞聽此訊，大姐眼圈通紅，但卻強忍着不讓眼淚流出來，她已難以承受壓力精神幾近崩潰，一進賓館就嚎啕大哭起來，那是一種撕心裂肺般的心痛，還怕回家後被父親發現，心情平復後，洗臉補妝後，再回家，不敢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在徵得醫生意見建議後，考慮到父親年事已高，已不宜再施行手術，按照醫囑用中藥進行保守治療。
為了看中醫，一大早天還沒亮，我和大姐顧不上吃飯，就帶着CT和醫生診斷結果，乘出租車到浦東一家中醫院找專家，為父親對症配製中藥，排了幾個小時長隊終於拿到了一個療程的中藥。
姐夫也主動加入到編造謊言的行列，拿到化驗單和診斷結果的第一時間，他把自己關進室內，用微機軟件偽造醫生診斷書中的診斷結果，將腫瘤改為肺氣腫，用家用打印機打出後，偽造到足以以假亂真的程度，然後再拿給父親看。在父親住院期間，他還千方百計，甚至煞費苦心，特地提前叮囑護士把標籤換掉，就這樣數度騙過了父親的眼神。
父親自從18歲參加工作，幾十年來，他向來對工作兢兢業業，辦事認真，喜歡較真，每次服藥前，都要戴上老花眼鏡，閒來無事時，也會察看藥瓶上標籤和藥盒裡說明書，能把說明書看個底朝天。有時，為了防止他看出端倪，姐夫就把藥瓶上的標籤撕掉。當他心存疑惑時，我們就故意轉移他的注意力或者一起圓場遮掩過去。同時，我們怕母親向人流露父親的病情，我們姐弟商量達成一致意見，決定向母親隱瞞父親的病情，還幾乎向所有親戚朋友封鎖消息。
在上海看病住院的日子裡，我們姐弟無微不至輪流照顧父親。回到省城後，幾乎每周五我都要在下班後急匆匆趕到省城，替換照顧父親的兩位姐姐，在病房陪護。再後來，考慮到父親身體狀況和病情發展，需要有人照顧，我們只好將父親接回縣城老家治療，姐弟幾輪流照顧。父親早晚都要服用苦澀的中藥，每次看着父親服用中藥時那種苦不堪言的表情，我們那種揪心的牽掛是外人難以理解的。
輪到我照顧時，每周周一至周五忙完一天的工作，周六周日回家陪同，被同事戲稱為五天盡忠兩天盡孝。妻也在背後默默地支持着我，兩次到上海為父親看病，她始終毫無怨言，她在父親心情不好情緒低落時多次安慰父親哄他開心。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雖然中藥治療能夠維持，但一年多後父親病情還是開始惡化，連日高燒不退，父親又患上了腦梗，他的手腳已不聽使喚，甚至連行走都比較困難，失去了語言功能，只能靠手勢表情達意，當我們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想法時，他會變得非常着急甚至異常煩躁，我們就默默承受，想方設法讓他高興。他孱弱的雙手再也握不住他心愛的鋼筆，再也不能寫出那遒勁有力而又略顯清秀飄逸的字體，父親消瘦清癯的面容和眼神中流露出的滿是對兒女的牽掛，對生命的留戀，對故去親人的眷念。我們理解父親這一生活得很累，那是他為家庭而累，為兒女而累，毫無保留地為我們這個家奉獻付出一切。
父親是在2018年那個冬日凌晨走的，走得很安詳、很平靜，悄無聲息，從父親被檢查出患病到離開人世，中藥治療使他的生命延長了兩年零四個月。直到父親去世，母親一直蒙鼓裡，當我們向親友公開父親患癌的秘密時，大家都非常詫異，唏噓不已。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父親離開了我們，他的去世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難過的一座山、一道坎。每逢清明和父親忌日，我們姐弟都會焚紙祭奠，悲痛欲絕之餘，我和姐姐多想在父親的墳塋前，真心地懺悔，表達對父親的愧疚之情，以告慰父親的英靈，真想大聲說「父親，我們姐弟對不起您，為了延續您的生命，我們不得已欺騙了您，編織了一個個善意溫馨的謊言，如果泉下有知，您一定會原諒我們的！」[1]
作者簡介
馬清漪，河南省駐馬店市人，駐馬店市作家協會會員 理事，供職於駐馬店市生態環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