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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他的草鞋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父親和他的草鞋》中國當代作家鄧貴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父親和他的草鞋

父親年輕的時候經常穿自己打的草鞋。他打草鞋的手藝不錯,我爺爺和幾位親戚穿的草鞋,都是他「量腳定做」的傑作。

有一次回老家,我提出要父親再打一次草鞋給我看,哪怕是打了不穿,表演一下也好。父親笑了笑說,現在打不成了,打草鞋的家什早在當初從娃娃寨搬家的時候就丟了。他還說,現在都時興穿運動鞋皮鞋,誰還會再穿草鞋呢?

的確,即使是最邊遠的農村,草鞋如今恐怕也早已完全退出了「鞋」的歷史舞台。

但我忘不了父親和他的草鞋。

我的老家娃娃寨,位置偏僻,家裡的土地也不好,父母常常流盡血汗卻只能勉強果腹,於是我從小就有個心愿,我要給他們買間房子搬離那個貧瘠的地方。畢業後我被分配到集鎮上的中學教書,於是在1995年,老公支持我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買了幾間土木結構的房子,把他們搬到了我的身邊。

當年還在娃娃寨的時候,每到農閒、或者陰雨連綿幹不了活的時候,父親總要支起傢伙來打草鞋。他給自己打,也給親戚朋友打。

打草鞋的家什共三樣:一個背後有拉鈎的如八戒肩扛的釘耙樣的「耙」。據說這「耙」是栗木做成的,共有七個或者九個齒,每一個齒結實又有韌勁,經得住拉拽;一個像耕地時架在牛肩頭的曲尺狀的木頭拐子;一個用來一邊編織一邊敲打的小木槌。

打草鞋的時候,父親坐在一條寬板凳上,一邊哼着歌曲一邊把「耙齒」的拉鈎固定在寬板凳的一頭,那個曲尺一樣的東西拐角朝前地拴在腰間,再把事先準備好的棕繩由這個拐角放射出四五段做鞋底的筋。延伸出去的繩子被一一固定在連續的幾個耙齒上。確定了幾條鞋底的「筋」之後,拿起稻草搓成的繩索從腳跟處開始精心的編織。那手法,就如同用竹篾編織簸箕,經線緯線在手中變戲法似的快速遊走;又像牛耕地,一道過去,又一道過來,來來回回反反覆覆,邊編織邊敲打,編織出來的底子緊實又好看。這鞋底,後跟處窄而渾圓,到足弓處慢慢變寬,腳掌處最寬,到鞋頭又慢慢變窄,到大拇指位置的時候,就變成了窄窄的一小段,之後完全收住——鞋底就算成型了。父親根據草鞋主人腳的大小寬窄,來確定手中編織的草鞋的寬窄大小。做好底子,父親開始給鞋底在腳趾位置安上「耳子」,腳跟處安上後跟,再用細細的棕繩或者麻繩將後跟與「耳子」、大拇指留出來的那一段沿着腳板外側串連起來。就這樣,一雙「偏耳草鞋」就「新鮮出爐」了。

也有更講究的做法,那就是鞋底做成之後,在腳掌內外兩側都安上更為密集的「耳子」,用細繩依次連接的時候像編織鞋底那樣編出鞋幫。這樣的草鞋叫「滿耳」草鞋,這種草鞋穿起來與腳板契合更緊密,也更舒適。

全棕繩草鞋成本高,父親一年只能給自己打上一兩雙來穿。家裡田間有幾棵棕樹,從棕樹上割下來的棕皮,劃下主筋後的棕毛拿到雜貨鋪去賣比雞蛋略值錢,比其他山貨也略值錢,家裡吃的油鹽和點燈的煤油,很大一部分靠着它,因此沒有多餘的棕毛用來打草鞋。至於麻,就更貴重了。要騰出專門的田來栽種,麻田要細緻管理。麻杆收割回來之後要去掉麻葉,將麻從麻杆撕下來,再經過漂、煮、曬、搓等比較複雜的工序,才能成為編織麻繩草鞋的材料。因此麻繩草鞋就更不容易得到。

父親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那些唱起來像喊號子一樣的歌曲,他喜歡在勞作的時候哼來解悶。有時候見我站在旁邊看,就要我跟他一起哼唱,但我總是嫌棄他哼得難聽,不肯。他還會吹笛子,就哄我說要是跟他唱歌,他把草鞋編完就給我吹笛子聽。這個我喜歡。我一直都不明白,我的父親究竟是跟誰學會了吹笛子的。他識字少,也沒有人教過他,但他實實在在又會吹出不少曲子。

於是在夏天一個有月的晚上,他們倆坐在灶房門前的大石頭上,父親吹笛子,爺爺拉二胡,一起為一家人來上幾支,驅趕走勞作帶來的疲乏。現在想起來,在那些精神享受貧乏的日子裡,父親哼的歌,偶爾吹的雖不那麼高明的笛子曲,的確成了我們記憶里溫馨和浪漫的回憶。

似乎所有幹活的日子,父親都穿着自己編織的「 偏耳草鞋」。過年這樣隆重的節日,他就穿棕繩或者麻繩的「「滿耳草鞋」,裡面穿上白色的粗布「山襪」,襪子外面纏上青色毛月布裹腿,這樣的裝扮去走親訪友,樣子頗為威武。

那個年代,每到年底我們家都會賣一頭豬,來犒勞辛苦了一年的家人:置辦一點年貨,給一家大小縫製一件新衣服,有餘錢再給我們兄妹四個買一筒芝麻餅回來。這是全家最期待最幸福的日子,所以賣豬,對於我們家來說,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到了賣豬的那一天夜裡,我的父親和爺爺,夜裡四五點鐘就得起來。他們穿上皮肩,或者在肩膀處墊一件破舊的衣褲,腳下穿上之前準備好的嶄新的草鞋。遙遠的路途全靠肩膀去承受整個豬的重量,穿上皮肩可以保護肩膀的皮膚不被磨爛;穿上草鞋在有露水的山路行走不會滑倒。

從老家到牲豬收購點,要走三十多里山路。那個時候還沒有公路,只有沿着人們長期踩踏出來的小路走。這些小路,到處坑坑窪窪或者被雜草覆蓋,夜間行走極其困難。但這些難處難不倒我家的兩個男人,他們知道自己肩負着全家人的希望,是在辦一件大事,所以他們每一步都走得很穩當,也很豪邁。走這樣的路,是很壞鞋的,往往一雙草鞋賣一趟豬回來,就已經全爛了。

穿着草鞋賣完豬回到家的父親和爺爺,像凱旋的英雄一樣受到全家的歡迎,他們帶回來的,是我們一家一年全部的喜慶。

隨着父親的去世,那些關於父親和他的草鞋的故事也就塵封了。我再也看不到父親哼着歌編織草鞋了,再也看不到穿着草鞋、為我們吹笛子的父親了。[1]

作者簡介

鄧貴環,湖北秭歸屈原故里人。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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