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父親的白髮(郭憲偉)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父親的白髮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父親的白髮》中國當代作家郭憲偉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父親的白髮

我的父親於2000年6月去世,享年81歲。在他去世後的「頭七」日裡,我寫下了這篇散文。今年農曆六月十八日,是父親誕辰100周年,謹以此文紀念之。

接到父親辭世的消息正值午夜零時,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我震驚悲痛。

幾天前我出差故鄉時,特意抽時間回家看望了父親。當時他病臥在床,連吃飯也需人餵。儘管如此,他的精神尚可,頭腦清晰。我問他是否記得自己的生日時,他竟能將年、月、日絲毫不差地說出來。並回憶起"文革"期間在學習班挨整的事情。望着父親滿頭銀絲般的白髮,我在心裡為他祈禱。再過一個多月,父親就滿81歲了。人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父親早已闖過了七十四大關,再闖八十四這一關,目前看來雖不具備實力,但就耄耋而不昏的精神狀態,再活兩三年應該沒問題。想不到剛離開幾天,父親竟駕鶴歸去,如此的速疾令我如五雷轟頂不勝悲哀。

我攜妻挈女連夜趕回家時,父親己在靈床上靜靜地躺着,安祥慈善,一如平時。望着父親因病魔纏身而變得瘦小的身子,淚水再也無法忍住,禁不住跪在父親面前痛哭不己。

父親走了,永遠地走了,我們再也無法見到一個活生生的慈祥的父親了。人子大悲,考妣之喪。殊不知這大悲竟早早落到了我們身上。悲乎!痛乎!

淚眼朦朧中,有一團白色的雲在眼前涌動,那是父親的白髮在飄動。那,豈但是白髮,那是父親一生的辛勞,那是父親苦難的年輪啊。

父親生於1919年,大約10餘歲時父母雙亡,由親戚介紹到一家做雜貸生意的龔姓人家當學徒,一干就是10餘年。父親以他那勤勞、質樸、誠篤的品格贏得師傅的信任。師傅病逝前,把一家大小託付給父親照看,並要他的七、八個未成年的子女以兄事父親。據說那情景頗有"白帝託孤"的感覺。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師傅遺囑,讓父親並不成熟的肩膀擔起了這副擔子,硬是幫助師傅一家度過了最艱難的幾年。這從後來龔家和我們家這種至親的親情關係中,可以看到父親那於艱難竭蹶中所付出的心血與汗水。這種艱辛一直持續到父親和母親結婚,搬出師傅家另立門戶才告結束。

那時己臨近解放,本可以從此過上一段輕鬆愉快的日子的父親仍沒能告別辛勞。七、八年中,我們五個兄弟姊妹便爭先恐後地來到世間,全家七八張嘴,全靠父母那微薄的工資支撐。在那現在想起都不寒而慄的三年困難時間裡,為了讓我們能夠活下來,父親付出了超量的辛勞和心血。我那時很小,雖少不記事,餓,卻刻骨銘心的,成天餓得見什麼就想啃什麼。有一次見到別人在吃麻餅(這在當時是極稀罕的食品),我眼巴巴地望着人家吃,忍不住伸手去接掉下來的芝麻。這情景讓父親看到了,他將我抱到商店裡,掏出僅有的兩分錢,替我買了一顆糖,很歉意地說:"如果再有八分錢,就可以給你買一個麻餅,可現在沒有啊。將就吃吧,以後爸給你買一個大餅子,但你千萬不要去向別人要吃的,人要活得有志氣。"從父親眼裡,我看到了無助的悲哀和切切的希望。事隔幾十年,父親那目光依然在我眼前清晰地晃動。這是我第一次在父親身上感受到生活的艱難和做人應該具備的志氣。這也是他給我最初的一次人生教誨。這教誨讓我銘記終生,並成為一生為之奮進的動力。

父親許諾的那個大餅子後來終竟未能吃到,到是為了讓我們填飽肚子,父親和母親絞盡腦汁找來一些可吃的東西,苕葉、野菜、苞谷、高梁,甚至被農民廢棄的稗子也被父親磨碎了烙成餅給我們充飢。父親有個朋友在豆腐店工作,每隔幾天,便托他買幾斤豆渣,讓我們飽吃一頓。現在這種連豬都有不肯吃的東西,那時卻是我們的美味食品。記得就在那時候,不到40歲的父親頭髮白了,秋霜一般滄桑在頭上。熬過了三年困難階段,本可以喘口氣的父親緊接着又遇上了「文革」,生性比較膽小謹慎的父親偏偏被打成資本家,關進了學習班挨批鬥。等到落實政策回到家時,父親已瘦得脫了形,那頭白髮更顯得是歷經了無數的磨難一樣而變得稀疏乾枯了。

我上初中時,地區文工團來招演員,我考上了,通知書送來時,我卻不想去了。父親知道後,異常着急地說,這是多好的一個機會,能找個工作,是我們這種家庭求之不得的大好事,你怎麼能不去呢?我告訴父親,我想讀書,不想這麼早就參加工作。父親說:「書以後還可以讀嘛。你走了,既給弟妹們指了條路,也讓家裡少了一張嘴呀!」我知道當時家裡已經十分困難了,父母為一家人的生存己累得心力交瘁,疲憊不堪,我有什麼理由不為父母分擔一分憂愁呢。我望着父親那頭蒼蒼白髮,向他保證:我一定走,明天就去報到。

父親笑了,這是破天荒的笑。生活艱難讓父親早已忘記什麼是笑了。因我的走能換來父親一笑,值啊!

第二天拂曉,我背着簡單的行李離開了生我養我的家。想到我要獨自一人去闖生活時,心裡空落落的。這時父親冒着寒風細雨來到車站為我送行,他遞給我幾個包子,說,趁熱,趕快吃,還要坐大半天的車哩。末了,父親從懷裡摸索出兩元錢:"拿着應個急,你曉得,家裡沒有多餘的錢。"我接過這帶着父親體溫的兩元錢,登上了車。車開動了,望着風雨中父親那羸弱身體和寒風中飄動的白髮,我的淚水奪眶而出。從此我離開了故鄉,離開了家,離開了父親。後來讀了朱自清的散文,我覺得當時的情景和內心的感受,遠勝於朱先生的《背影》。

父親喜歡喝酒,但凡有點菜,他都有要小酌一杯。只有這時,才是父親最快樂的時候。但父親從來不敢放開飲酒,所飲之酒也非常低劣,包穀酒,紅苕酒對他比較滿足,如有高梁酒則很高級的了。參加工作後,第一個月領到工資,我便毫不猶豫地給父親買了兩瓶瀘州老窯"特曲",托人帶回家,想讓父親嘗嘗好酒的滋味。後來我回家時問父親酒喝了沒有,味道如何?父親連連說:"好喝,好喝。我活了一輩子都沒喝過這麼好的酒。"後來母親告訴我說那酒父親根本沒喝,而是送給了公社書記。當時弟妹們正在鄉下當知青,要想走出廣闊天地,當地公社書記可是關鍵人物。我聽了,心裡一陣酸楚。望着父親滿頭如霜的白髮,我在心裡發誓,以後一定要讓父親喝到最好的酒,讓他在玉液瓊漿里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滋味。

隨着我們兄弟姊妹相繼參加工作,家中的日子漸漸地好了起來,父親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1979年,父親在他滿60歲時退休了,他終於過上了比較安穩閒適富裕的生活了。我們常常接他和母親到各自的家中小住一段時間,看着自己的兒女們一個個成家立業,事業有成,父親常常現出滿足的笑意。奇怪的是,那一段時間父親的白髮竟漸漸發黑,變成灰黑的了。李白說"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父親因生活的困苦而愁白了頭髮,又因生活的富裕而青了白髮,這難道是上天對他一生辛勞的慷慨饋贈?!

儘管在兒女們處可以享受天倫之樂,享受大城市現代化生活,但父親並不願意給他的子女們增添絲毫麻煩,每次都是來去匆匆。不管我們如何挽留,他總是不肯多住。聽幺妹說,父親這次本己病得很重了,但是他硬是不讓母親通知我們兄妹回來,說是不要緊,不要耽誤我們的工作,一直到臨終。父親這博大的愛心,令我們為之涕泗,為之唏噓。

我的父親是個極普通極平凡的人,在那兒都不會引人注意,一生也與事業輝煌,功成名就無緣,然而,唯有普通才顯出高尚,唯有平凡才顯出偉大。這正如普通的泥土可以成長莊稼,孕育森林一樣。

父親便是這普通平凡但卻偉大的泥土。

"長歌當哭,思父淚灑黃泉路,子規啼血,慈顏別世恨終天。"願父親一路走好,願你在九天之上繼續關注着你的兒女們。

2000年6月於果州[1]

作者簡介

郭憲偉,四川南充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