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錢(郄傑堂)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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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錢》是中國當代作家郄傑堂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牛錢
田二爺把家裡的一頭牛牽出去賣了，卻空手回家，內當家問了一句「錢呢」，他沒吱聲。
牲口市擁擠在城外西北角的寬闊大溝里，臭膻氣瀰漫，醺得集上的人們都繃着臉。田二爺一大早牽着牛過來，下意識地捂了捂鼻子。不久，有一人走過來，圍着牛轉圈，然後問價，倆人相互捂手比畫一番，痛快成交。田二爺欲把韁繩遞給買主，買主卻連連擺手：「我是路過順便看看，一眼就看上你的牛了，可……沒帶錢。」
「你哪村？尊姓大名？」他問。
「劉家河，叫劉福臨。」
「離我村五六里路，不遠。」田二爺盯着劉福臨後脖根瞅了一眼，笑了，「把牛牽去，回頭送錢。我在家泡茶等你。」
「那明天？」
「明天，中。」
田二爺回到家中，原以為劉福臨次日就會來送牛錢，但一等二等，總不見他的影子。意欲前去索要，又覺得不妥：人家肯定有事情。
轉眼便臨近中秋，田二爺又想：逢年過節，是欠債還錢的日子，也許劉福臨會來送牛錢。
但，劉福臨依然沒來。
一場大雪過後，年味漸濃。田二爺因等着劉福臨送牛錢，掐着指頭數年關到來的日子。至臘月二十八，他終於坐不住了，決意去劉家河走一趟。吃過早飯，他騎上毛驢出門，踩得積雪咔嚓響。
劉福臨的家好找，在村子西南角。三間破屋，院牆早已倒塌，屋頂凹凸不平，草薄如氈。屋內黑乎隆洞，沒有一絲的暖。炕上坐一女人，破衣襤褸，骨瘦如柴，兩眼呆痴。炕中央有兩個小孩沒穿衣服，用棉被緊緊裹身。炕的前面，冷鍋清灶。看樣子，這家人還沒吃早飯。
「劉福臨呢？」他問。
「快過年了，還……」
「他也急。」
望着女人呆滯的目光，再看看可憐巴巴的兩個孩子，他把腳一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把手伸進大衣里摸了摸，摸出一把錢放在女人身邊，「錢不多，去買點吃的用的，讓孩子過年。我是田莊的，請轉告你男人，我來過了。」
回到家裡，家人問及牛錢的事，他繃着臉，一聲未吭。
梨花開，桃花落，一條條柳絲在陽光下猶顯嫩綠。田二爺看完春光，再回到屋裡泡上一壺清茶，獨自想着心事，廂房裡傳來小兒子的讀書聲：「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斗芳菲，楊花榆莢無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飛。」
「二爺，有人找您。」一位村人進院，後面跟着一位男子。
他急忙起身迎接，定神一看，是劉福臨。
「兄弟，是你。」他有點出乎意料。
「田大哥！」劉福臨一把抓住他的手，「今天是來還牛錢的……」
「快坐，喝茶。」
劉福臨是在年前除夕夜回的家。他原以為家裡還是冷鍋清灶，大眼瞪小眼地等着他回來，卻看見老婆領着倆孩子在包水餃。再一細看，面盆裏白白的麵團，菜盆里蔥花豆腐餡，高粱蓋墊上擺着的一排排水餃個個鼓着肚。
「哪來的錢買白面和豆腐。」他問。
「大善人，田莊來的大善人！」
當女人說是田二爺給的錢時，劉福臨一驚，然後一甩手說：「過了年，出去使勁掙錢！」
剛出了正月初五，年味正濃，劉福臨就出去了，幾天也不回家一趟。進了二月，他還去了一趟城裡，討要回了往年的工錢。
「對不住啊！」劉福臨說。
「可別只顧還牛錢，不讓老婆孩子吃飯了。」田二爺重重地望了一眼劉福臨。
「放心吧，餓不死他們。」
劉福臨說着，從身上掏出錢來遞給田二爺。田二爺雙手接過一數，說：「不對吧，給多了。」
「你忘了年前臘月二十八，給我家留下了錢。」
「一碼歸一碼。」田二爺把臉一沉，「牛錢我留下，但給弟妹孩子過年的錢，不要你還！」
茶喝至三泡，話越發投機。田二爺忍不住問：「這牛錢……」話只說了一半。
「我把牛轉賣了，多賣了幾個錢，存起來了。人窮志不短，我不能動您的牛錢。」
「哪？」
「別人介紹我來當管家，我不敢貿然來……您人好，名不虛傳。」
「怪不得！」田二爺說，「那天你報了家門，我又看到你脖子上的黑痣，就放心把牛給你了。」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各自端起茶杯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1]
作者簡介
郄傑堂，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