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採訪(楊啟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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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採訪》是中國當代作家楊啟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特殊的採訪
父親健在時，經常給我們兒女們講述親歷的故事，為了採擷收藏父親的真實史料，有一天我突發奇想，竟然斗膽模仿着記者的套路，對父親進行了一次專訪，父親也沒介意，真的如回答記者提問一樣嚴肅認真起來……
我首先問父親：據說您經歷過民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兩個國體制度，在這期間您都經歷過什麼大事件？請具體談一下，可以嗎？
父親答道：可以，我出生於民國十年（1921年），今年94歲了。要問我在這94年裡，經歷過多少大事件，就是數也數不清，撿主要的說吧！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土地革命運動這三件大事，很有影響力。
我問：您在抗日戰爭時期為國家做過什麼有意義的工作嗎？
父答：當然做過呀！1931年日本侵華戰爭爆發，那年我恰好10歲，當時除在學堂念書外，我還參加了兒童團組織。主要是幫着村里民兵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兒，比如站崗啊！放哨啊，跑腿送情報等。八年後我成長為身強力壯的小伙子了，這時就加入了村裡的基幹民兵，別小看基幹民兵，當時手裡還有一桿槍呢！
我又問道：民兵的主要職責是幹什麼的？
父答：只要有利於抗日，對老百姓有好處的事兒我們都干，如破壞鬼子的電話線，為了給日本鬼子設置障礙，不讓他們順利的追趕八路軍，就在夜間破壞公路，冒着槍林彈雨到前線上去抬擔架搶救八路軍傷員，往前線運送糧草和彈藥，有時按照上級的指示和小股敵人打游擊戰等。
我繼續問道：那您經歷過險些掉腦袋的事兒嗎？
父答：有啊！在那個年代有危險的事兒會經常遇到的，我記憶最深的有兩次，一次是民兵大麻子營長（這個營長姓劉，因為滿臉大麻子，私下裡都稱他大麻子營長）交給我們十二個基幹民兵一項任務，晚上趁天黑破壞公路，然後再去大寨村附近把鬼子的電話線破壞了。黑天了我們就去西崔莊子把公路剛破壞完，正準備轉移到大寨日本據點去破壞電話線，結果被鬼子巡邏兵發現了，當時跑掉七個民兵，被鬼子活捉了五個，我就是被活捉中的一員。敵人把我們五個人五花大綁，押解到大寨據點裡接受刑訊拷問，鬼子對我們五個人每天逐個單獨過堂，只見一個屋裡各種刑具擺在那裡，有一個日本軍官坐在凳子上，一個翻譯官站在日本軍官身旁，軍官問一句，翻譯官就向我們翻譯一句，主要問我們是誰指派的破壞公路，誰是黨員、誰是幹部，八路軍主力住在什麼地方，彈藥庫在什麼地方。不說就用鞭子抽，錘子鑿，壓槓子，用手猛勁的抽嘴巴子，就這樣我們也閉口無言，嘴裡只說三個字「不知道」，這樣折騰我們七八天，鬼子還誘惑我們說「只要誰如實說了，就把誰放回去。不說的通通死了死了的」，那我們也咬緊牙關不說一句實情，地下黨組織在外邊也想方設法積極營救我們。鬼子感到在我們身上得不到他們有價值的情況了，就準備在一兩天內把我們五個人就地槍決了。這個消息被大寨維持會裡的一個有點良心人知道了，就偷偷把這個消息，報告給當地的一名地下黨領導，這個地下黨領導姓周，化名叫石同。情急之下石同讓人用肥皂刻了兩個章，一個是冀東軍區十二團的公章，一個是十二團政委劉成光的私人章，這兩個章刻好後，石同以冀東軍區十二團的名義起草了一封信，信里的內容口氣還很硬，然後蓋上公章和政委的章派人送到大寨據點，要求他們必須放人。
我不解地問：讓他們放人他們就放嗎？信的內容是怎麼寫的。
父答：因為十二團在冀東軍區是一個作戰勇猛，武器精良的團，敵人多次和十二團較量，鬼子從來沒有占到過便宜，鬼子從心理上懼怕十二團。信的大概意思是：池本大佐閣下：你部關押的五個人，都是十足的良民，限你們三天內放人，否則我十二團主力部隊定把大寨據點徹底剿滅，寸草不留。最後落款，註明日期，蓋上公章和政委的個人章。派人送到大寨據點。你還別說，這封信真把鬼子給鎮住了，又關了我們兩天就把我們放了。我記得特別清楚，那天早上天已經大亮，有兩個日本兵抬着飯菜給我們送來，還給我們改善了一下伙食，我們吃完飯後，兩個看着我們的日本兵嘰哩呱啦的對話，我們也聽不明白，當時我們挺納悶，心想這下糟了，給我們改善生活，肯定是今天要把我們送上斷頭台。結果還不是，這兩個日本兵看到我們吃完飯了，一個日本兵把帶刺刀的槍戳到牆邊上，另一個日本兵仍端着槍對着我們，手裡不拿槍的兵親自把我們的腳鐐給我們一一打開了，只聽日本兵用不太熟練的中國話說：「你們開路開路的。」我們聽到這話，心裡就踏實多了，就試探性地往外走，大門站崗的日本兵也不攔截我們。就這樣我們獲得了自由，也算撿了一條命。
我接着問道：當時日本鬼子問你們的事都知道嗎？為什麼不為了活命講出來？
父答：鬼子問的情況，我們心裡明鏡似的，就是不能說，我們就抱定必死的決心了，因為你說與不說都是個死，你說了，敵人可能把你放了，那你就成了遺臭萬年的漢奸了，將來也沒有好下場，寧死不說有可能就死在敵人手裡，死在敵人手裡是光榮的。
我追問道：您說得很有道理，那第二次差點把命丟了是什麼事兒，請您講述一下。
父答：第二次具體時間記不清了，有一次大麻子營長把全營三百多名民兵集合到一起，給我們嚴肅的作了一次戰前動員說：同志們！日本鬼子要在魯家峪村和八路軍展開正面戰鬥，上級命令我們在半路上干擾敵人，拖住敵人，和敵人打消耗戰，必要時要和敵人火拚，你們先埋伏這裡，一會我去挑逗敵人。說完了我們都埋伏好了，大麻子營長往前走連續開了三槍，只聽天空中啾！啾！啾響了三聲，結果沒有把日本大部隊招引過來，這時大麻子營長就命令我們端着槍往前追了一段路，在追的過程中，准許開兩槍，因為子彈不多，留着和敵人正面開戰使用。鬼子是汽車，我們靠的是雙腳，哪能追上他們呀，看着也沒有希望了，就命令停止前進，就解散回家了，這場仗沒有打起來，如果真的打起來，我們一個也跑不了，都得戰死。因為這是明擺着的事兒，戰力不對稱，敵人兩千多人，我們滿打滿算也不足三百人，武器裝備也不如日本的好，子彈也不如日本鬼子的多，純粹是拿着雞蛋往石頭上碰。撿了一條命。
我又問道：當時你們不害怕嗎？
父答：說不害怕是瞎話，但事兒趕到這裡了，也不由你多想，唯一的就是打，命大就活着回來，命小的就死唄。
我最後問道：當時你們最大理想是啥呢？
父立刻答道：那時我們的理想特別簡單，就是一心協助八路軍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老百姓不用跑反了，都過上正常人的安定日子。現在國家多好啊，對內國家穩定，人民富裕，對外沒有戰爭，家家都過着幸福安寧的日子，這是老輩子想都不敢想的。
父親越說情緒越高昂，大有餘音未盡之感，由於時間關係不得不打斷了他的講述。看！他們的精神多麼值得敬仰，他們的理想多麼樸實無華。這就是那個時代百姓的心聲。
註：父親口述，筆者加工整理 [1]
作者簡介
啟軍，網名湖畔聽琴，號山野老農,籍貫河北省遵化市人，退休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