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有九命,人呢?(二郎亞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貓有九命,人呢?》是中國當代作家二郎亞哥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貓有九命,人呢?
我和貓沒話可說,卻又無話不說。
早出門,貓站在門口喵喵地叫,目送我掩門而去。晚歸來,貓蹲在正對門口的椅子上,靜聽鑰匙開鎖進門的聲音迎我回來。
一開門,貓兒「蹭」地跳將下來走向我,抬頭張嘴「喵喵喵」。等我脫去鞋子、換了衣裝,拎着書包坐在書桌前時,貓兒跟着進來徘徊在我腳下,不時用豎起的尾巴蹭我的腿。
大概,這是一天當中貓能親昵我的唯一時間,也是唯一念想。
在這間屋子裡,除了我,再沒有誰可以陪伴它。倒過來,除了貓,也沒有誰可以陪伴我。
我和貓兒是彼此的陪伴者,也由不得彼此陪伴不說話。
可說什麼呢?我對它說的話,流露在眼角,觸碰在指尖,偶爾遠遠地喚它一聲「咪咪,過來」。
它呢?對我說的話除了喵喵喵的叫,便是伸過頭來故意地蹭,豎起尾巴反覆地搖,或者半撐着身子趴在我的座椅一角,伸出懸在半空的前爪抓撓我。
我掉過頭看看它,它也停下動作看看我。我們彼此看着、會心笑着,然後指尖貓爪觸碰着,算是夜半短暫的正式交流了。
它在書桌下走來走去,不是用鼻子嗅聞我的腳背,就是用尾巴摩挲我的小腿肚,或者用扎扎的貓須刺碰我的肌膚,偶爾還會跳到書桌上,像個小老虎一樣半坐在我面前,不讓我動筆寫東西。
它炯炯地睜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也睜大了炯炯的眼睛看着它。我們從彼此睜大了的眼睛裡揣摩對方、猜測對方,也在夜半安靜之間輕撫安慰一天見不着時的孤獨與疲憊。
幾秒、幾十秒,我和貓兒安安靜靜地在一起,一邊對視着,一邊欣賞着,一邊又相互思忖着。
我從它的眼睛裡看不出什麼,它也沒辦法知曉我的眼後世界。我們守在一隅和走向廣闊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看待一種事物的視角、方式肯定也不一樣。
貓兒獨居的時候,所看到的世界是一窗之內的極盡視野:對面的高樓、陰晴的天空、無味的綠色、嘈雜的吵鬧、不知所以的貓界想象力……
它的世界定然與我不一樣,也必然不同於我的概念所識,就像「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一樣,不在一個思維頻道上,思考認識見解不一樣,說話辦事幹活也不一樣。
貓的腦海里浮現不出大山大河之間的遼闊,也浮現不出「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輕奢,更浮現不出一堆人研茶抹香品滋味的安靜享受。它能抵達的世界估計是嗅見食物時的貓臉一洗,看見同類時的靜目相對,遇見風險時的縱身一躍……
當然,它也有好奇的一刻,逮住個玻璃球左撲棱右撲棱,然後一縱一縱地撲過去,像是如獲至寶般的呵呵一笑、隨時滿足。
查看手機搜一搜,可供貓兒玩兒的東西還不少,什麼爬架、貓樹、虹橋隧道、滾地龍、逗貓棒、貓抓板、毛絨控、叫叫鼠……嘿,供貓兒玩兒的還挺多。
看看自己的貓兒,就給了一個酒瓶子裡摳出來的一個綠珠子,就玩得起勁起勁的,也真是難為了。好在屋裡有花有草、有桌有椅、有吃有喝,還有可以走動的幾個房間、幾面窗戶、幾排書架,這貓兒可以隨時地蹦上跳下、閃展騰挪,練就一身挺住孤獨的功夫。
看着貓兒踱來走去的樣子,只要它高興,幹什麼都行。它的世界本來就不大,再給它些約束、限制就更小了。倒不如由着它,讓它在我的眼前過的寬展些、自如些、歡樂些。便偷空伸出手摸摸它的貓身,順便撓撓它的下巴,讓它仰躺得舒坦滋潤些。
貓有貓的世界,我有我的天空,互不干涉,卻又相互融合。
與貓不一樣,我能隨時地信步走出去找找人、拉拉話,或者搭上個車子一溜煙兒地跑到某座山下、某面坡前、某片田野、某塊沙地、某個園子、某處水池薅薅風、看看景、采采果、釣釣魚,或者坐在一面桌子上與幾個仙客諞閒傳,昏天黑地地把人間煙火、浮生世相、愛恨情仇、雞鳴狗盜一一地談笑風生。
與貓不一樣,人間的事兒,有輕有重。
重的時候,能一根筋兒地將人壓得拐不過彎兒、喘不過氣;輕的時候,又可以捋捋小貓、澆澆花草,讓人生輕得一地貓毛。
老人常說:貓有九命。那人呢?有時想想,憑人們現在的活法和本事,別說有九命,估計能有成千上萬條命呢!瞧瞧眼神,看看行蹤,再聽聽言不由衷的話兒,忽閃忽閃的神色里已經閃出無數種令人深不可測的命樣哎!看看此起彼伏的「你方唱罷我登場」,人豈止是一條命,已然是一天一條命,一年幾十種命了。
比起貓的「九命」,人的命多了去了。就像之前接觸過的一個傳奇人物,已經有了偌大家產,可還撐着偌大年齡、無數風霜繼續追逐日子,天天夢想着超越自我、超越人生。他有一句口頭禪:一天不掙錢,就活着沒意思!因為如此,他的時間很緊、日程很忙,一乎兒飛到了此地,一乎兒跑到了他處,再一乎兒到了天南海北。他是商界有名的精英大佬,他的場景感完全地讓人無法代入,像是一天一種生命狀態,一天一種生活樣子。在我聽來,他是個有夢人,是個百變客,也是個漂泊者。他把每一天的商務時間都掐算得細如牛毛,幾乎精彩到無以復加、難以用語言解釋的地步了。聽着他的一天一種活法,一天一個命數的故事,真是讓人羨慕。今年開春,我和他意外地同住於北京一家醫院病房時,他講述的生命精彩度遠遠超出我好幾倍,也讓我對額外的生命有了更多遐想。
可在那時,人都命懸一線了,再精彩的生命闖蕩、生命精彩都是白搭。本都沒了,哪還有什麼生命超越、生命體驗、生命尺度呢?
尤其是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的時候,多活幾條命簡直是一種奢侈、一種幻想。儘管人們紛紛打氣地勸諫好好活、活下去,也說多活一回也是一種財富、一種閱歷,但財富來、閱歷去,剩下的不過是一個自己把自己「吃干榨淨」的肉軀。於生命本質而言,在種種的醫療藥物面前,人唯一的「命」數不過是一種求生圖活,讓自己再多喘幾口氣、多看幾眼景、多盡幾份人生應盡未盡的責任和義務,多留戀一些還值得懷想的人和事兒。
看看周圍、想想以後,昔日的紅火勁兒、輕狂勁兒、不服輸的勁兒、不饒人的勁兒,不過是一段人生里的片刻表現,一段時間裡的片刻抖啵。至於活出的生命質量、效果、樣子,不外乎是當時當景的一時歡愉,等疲憊至極一覺醒來,昨日已去,止剩下一雙巴嚕嚕的眼睛還睜着。
人有幾命呢?
可能有很多命的樣子。但歸根到底就是命一條。就剩了命一條了,和貓兒獨居的生活有什麼區別?大概,最大的區別就是人用腳走,貓用爪爬,其餘的不過是眼睛一睜一閉之間的清醒與疲憊。
看看貓,再聽聽窗外鏗鏘有力的商街開業典禮上的致辭,人間啊,大概需要相互地哄哄,哄高興了,皆大歡喜;哄不高興了,怒目相對,轉身就走。就像女人對男人索要「哄」一樣,沒把「哄」要來,卻把自己丟在花言巧語裡,三言兩語地倒在爛三分里……咦,這世上的人說不成、真不得,這世上的事兒說不清、道不明。
還是老夫那句話有理:啥叫個閱歷?閱歷就是哄與被哄,騙與被騙。有人甘願一輩子被哄被騙,還要被哄被騙得很享受。而有的人呢,見不得一次被哄被騙,結果一根筋地被哄被騙了無數次。我的牛兄曾有一句笑談:天天上一當,噹噹不一樣!聽了是讓人很受用。上當受騙,可不就是人生閱歷麼?
聽聽崔健的《一無所有》,再低頭來問問家中小貓兒:你有閱歷嗎?
只見那貓:你說啥?
2023年6月10日於銀川 [1]
作者簡介
史振亞,筆名二郎亞哥,男,漢族,1973年6月出生,寧夏靈武人,現居銀川,畢業於寧夏大學中文系,長期從事文字工作,出版有個人文學作品《心靈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