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為人(馬志蘭)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生而為人》是中國當代作家馬志蘭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生而為人
題記:日本電影巜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松子在臨死前寫下: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十年前的秋天,我還是個在校大學生。那年是個多事之秋,我諸事不順,同學關係僵持,學業滯後,家庭突遭變故。陰鬱之情溢於言表,孤僻近乎荒謬。生活費更是無着無落,開始陷入困境。我孤注一擲,決定賣血求生。
請了一上午假,摸索到省醫院,程序是一竅不通。我羞於問人,掛了號,來到三樓茫然無措,看到"抽血室"三個字,心想就是這裡,坐下來在長廊里等待。期間被自卑和羞恥裏挾,生怕人看見。
"你也來看病啊?"我聽見旁邊傳來詢問,茫然轉過頭,看見一個瘦弱的中年婦女,頭上裹着頭巾,黑黑瘦瘦的坐在旁邊。我回答說:"是啊。"她說:"我看你年紀輕輕的,怎麼也有病啊?"我未置可否,笑了笑沒有言語。她等了一會兒,見我沒有反應,自言自語一樣:"我頭疼得厲害麼。"我有點煩躁,我已經很慘了,你頭疼不疼,和我有什麼關係?你等醫生啊,我又不會看病。
她卻不管不顧,拉起我的手,我嚇了一跳,看見她從旁邊的棉布包里掏出一個蘋果塞進我手裡,說:"拿上拿上,我看你像是學生,臉色這麼黃,吃個蘋果對身體好。"我很抗拒這突如其來的關愛,這種感覺陌生的很,我不習慣。她見我不接受,轉而塞進我的書包。有幾個人開始關注我們這奇怪的交流,看着我們。我的臉上發燙。不敢再推辭。
她似乎得到了安慰,又似乎是得到了鼓勵,開始絮絮叨叨,我眼睛盯着抽血室的門口,心裡思量着喊到我時我該怎麼開口。又糾結着如果旁邊有人,我該不該開口,會不會被人嗤笑。心裡七上八下。
她不管不顧,還在絮叨,我因為一個蘋果被強塞進書包而難以開口制止。看見抽血室進去了一個美女,光鮮亮麗,又進去了一個像父親一般年紀的大伯,神色焦慮。我不確定我的號掛的對不對,回學校還有很長的路,不知道能不能趕下午上課回去。
"你看你看,就是這裡。"我被她從迷夢中叫醒,機械地轉過頭問,"哪裡?咋了?"她不太滿意,看了我半晌,又撩起頭巾,指着頭頂:"這兒啊,我給你說被他打的。"我順着她手的方向看去,看到一條三寸長的疤痕,在頭頂,沒有頭髮,突兀醜陋,似蚯蚓一樣彎彎曲曲。我認真起來,"這是咋了?是打的嗎?用啥打的啊?"心裡開始勾勒她丈夫的形象。一定是個頭不高,醜陋,精瘦,凶。我對生活的理解還停留在原生家庭和學校,想像不出之外的情節。
"就是他打的呀!"她以為我在置疑事情的真實性,語氣焦慮,擼起袖子,我看到了面積不同的淤青,又擼起衣服下擺,扭過身讓我看腰上的傷痕。旁邊的人又開始側目。我制止了她擼褲管。
"我害怕有一天就被他打死了。每天早上我都不敢多睡,學生娃娃走學校我就起來了,里里外外的活幹完他還沒起床,我站在台階上不敢進房,聽見他起來趕緊賠笑臉,問他吃啥喝啥。他高興了就說,我去準備。臉沒洗完飯就上桌了。不高興了,眼睛一瞪,我的腿就開始抖。打起來是真的打,鐵鍬棍棒鞭子火鉗子,啥順手拿啥,劈頭蓋臉,往死打。娃走學校了,鄰居隔着菜園,沒有人聽見看見,沒有人來拉他,我抱着頭顧不了腿,一打就打個半死。你看頭上的傷,就是火鉗子打的,破了一個大口子,流了好多血,自己長上了。但是從那以後頭疼得厲害。我妹妹偷偷給了我二百元,讓我來看看。人太多了,趁着他去趕集我偷着來的,中午回去遲了怕是又要打呢。"
這樣的場景我似曾相識,心裡開始發抖。言語的貧乏讓我只好握住她的手,以我的閱歷,找不到合適的語言安慰。已經臨近下班了,前面還有好幾個人在等。我掏出身上僅剩的二百元錢,還有幾塊零錢。這是我全部的財產,一段時間以內,沒有人能給予我接濟。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抽出一百元錢給了她,急急囑咐她吃了飯再回去,不顧她的拉扯逃也似的離開了醫院。
如今十年已過,我已不是當年的我,她是不是還是當年的她?
我不知道。 [1]
作者簡介
馬志蘭,回族,生於1976年,寧夏回族自治區固原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