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碎碎思(史忠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疫情之下碎碎思》是中國當代作家史忠華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疫情之下碎碎思
今日,新春第二十八天。
病毒,依然讓雄雞染疫。繼續戶戶提防,萬人空巷。我也依然在度寒假,度我有記憶以來,最長的寒假。
我的城,雖沒發現病毒騷擾,卻也如冬天的樹木,清冷寂寂。
早上五點,不用鬧鈴喚起,準時打開手機,關注疫情數據。有確診死亡人數遞增的悲哀,有治癒人數疊加的欣喜,還有疑似數字起伏不定的揪心,以及多日沒見母親的思念。
當出走外界的路,都亮起紅燈時,通向內心的路,就變得綠燈熠熠。
陽光如約,撒在紗窗上,湖水一樣清澈,琥珀一樣透明。
開窗,潮水般湧入,光線輕輕淺淺,如早春打開的玉蘭,最先亮在開滿黃色的長壽花上,也亮在我的記憶簿上。
七三年的記憶簿,鋪着一件燈芯絨布料,它來自天津大都市,由姐姐的同事帶回。黑底小黃花,長得就像這盆長壽花。
那時,沒有縫紉機,也買不起縫紉機。春節前,母親坐在土炕上,身如蘭,發如瀑,挨着紙糊的窗,就着冬日的陽,一針一線,手工給我縫製。母親四十多歲,敢於創新,剪刀「咔嚓」一聲,前後上下破瓣,前胸和後背處,捏皺褶,鑲黑邊,燈塔服樣。在那個寒假開學季,八歲的我,穿着新衣,成了女同學眼中的星,招來媽媽們驚嘆的聲。
那時,家貧,食貧,衣也貧,難有雙件。這件外衣,四季都穿,直至變小,褪色,磨破,才不得不別離。越是物資匱乏,人越是容易滿足。一年到頭,難聞肉腥,也沒聽說過捕殺野生動物。
三十多年後,我才知道這種縫製方法,有很拉風的名字,叫「私人定製」,也知道這個樣式,至今還不過時。
陽光漸高,長了手腳,落在富貴竹,橡皮樹,佛手,綠蘿,還有那兩盆杜鵑花上。
二盆杜鵑,春節前隨我進門,今日剛好滿月。一盆葉綠花滿,活力四射,摩拳擦掌的樣子。
另一盆,則葉稀花皺巴,像過早進入更年期的女人,一朵朵弄丟水色的花瓣,面黃肌瘦,數落我的不是:我們姐妹,一同被你請進家中,只因我,不諳世事,老早就朵紅葉翠,被你放在客廳。姐姐矜持,花苞幾許,你放她到陽台。
我守客廳,迎祝福,送黃昏,綻放花香滿屋。
一個月來,你只餵我水,卻忘餵我光。既要我不遺餘力開放,卻不讓光合作用給我提供營養。我曾小心翼翼,一枚一枚,以葉落方式提醒你。對我的反應,你卻視而不見。直到有天晚上,我實在難以忍受,「嘩啦啦」,天明時,以半禿形象站在你面前,你才傻了眼。慌慌然,讓我在陽台安窩……
我的花,讓我知,生命,本應彼此成全,互相恩養,人間才會花枝春滿。
真是,草木有情,萬物有靈呀!
可不,光天化日下爆發的疫情,就是對破壞生存規則的報復。這戴着皇冠的病毒,是非不分,六親不認,冷酷,決絕。讓三萬多白衣,赴國難,聽安排,走在最危險前沿。讓幾萬名戰士,舍小家,顧大家,戰鬥在防控第一線。讓若干志願者,滿街奔馳,送人送食送物資……
這狡猾病毒,隱形殺手,讓本是新郎醫生的婚禮,變成葬禮。許多曾經溫暖的家,變成無主行李,再也飄不出炊煙……
還有,兩千多粲然如花的生命,已在轉動的焚屍爐中,伴隨父母的喊,幼子的哭,親人的疼和痛,永遠,永遠,升成縷縷輕輕的煙,化為抔抔深深的灰……
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倖存之人,甜蜜也被黃連勾兌。要怎樣的勇氣,才可把痛苦打包,要怎樣的胸懷,才能把飛來橫禍釋懷!
人間慘烈,剜心割肺。
不能思,不敢思。可,又怎能不思?
淚眼婆娑中,他叫我,今天太陽不錯,回村看看媽吧,一個月沒見了。
是啊,一個月了。要不是疫情封門,該回家N趟了。
封路,設卡,進的去村嗎?試試看,他說。我的媽,他總放心上。這一刻,我感動,生了悲哀的心,頓時變得活泛起來。
戴口罩。穿衣。生髮出壯士斷腕的決絕和悲憫。
小區外,幾輛哈羅單車,本藍天白雲顏色,因無人問津,罩上蒙蒙灰塵。它們彼此相依,心事重重,猜想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開啟新程。
太陽不大,卻很亮,用午後激情,溫暖乍暖還寒的季節。我解開口罩,空氣友好,深吸一口,大膽交換彼此氣息。
太邢線,柏油路,有風吹後的乾淨,談毒色變的車稀。似為我獨家修建。
一路行進,田野無人。陽光淡黃,像遺落的草紙,關照公路兩側飢餓的樹,乞討的枝。不少私家車,和乾枯的秸稈堆在村邊。
途經一些村莊,皆戒備森嚴。凡是沿線路口,皆設卡,設崗,設救災專用藍色帳篷,一副戰時模樣。24小時輪流值守。防守人,綠大衣,紅袖標,他們戴口罩,測體溫,做登記,防疫救人,讓病毒無機可乘。
車速不快,大約二十多分鐘車程。家在村邊,緊挨路口,只需幾步,就能進到院中。
停在車上,仔細觀察。街上很靜,不見一人。路口也無人把守。只有一輛前八後十四輪的大卡車,卸下負重趕超,擔當警戒使命。它橫堵路口,那鐵塔身姿,面孔冰冷,儼然一鐵面無私包文拯。
戴口罩,走下車,側耳聽,還是捕捉不到人聲。只有車身上「疫情防控,最安全就是待在家中」,「禁止外來車輛人員進入」的紅色條幅在風中鼓盪,聲音「嗤拉嗤拉」,一下一下,撞擊我進家的勇氣。
我回娘家,不屬外來人員。我為自己打氣。車頭前,留有縫隙。我使勁吸氣,側身,像鑽在水中的魚,卡頓一下,擠過。一種被家鄉溫柔相待的感覺,霎時,從心中升起。
推開院門,可能帶口罩的臉,讓養了十幾年的狗有了陌生感,它狂吠不止。
一群雞,「咕咕咯咯」,在公雞帶領下,閒庭信步。幾隻鳥,乘雞們離開,「呼啦啦」,從樹上發射到雞食盆前。我從它們身旁走過,本沒哄趕之意。可,它們竟倏忽飛走,落到樹枝,盪起鞦韆,叫聲凌亂,小眼裡噙着警惕。
唉!人,總是讓物,懷有戒備之心。
海棠樹,沒有葉,卻有果。雖然暗紅,乾癟,卻頑強地綴在枝頭,小太陽般昭告,特殊時期,看望老媽,應該緩緩。
打開家門,母親坐着輪椅,保姆坐在沙發,她倆正看電視。陽光如酒,斟滿母親的皺紋,八十八歲的母親。發色灰白,面色紅潤,長壽花般。雖然耳遲目鈍,卻指着電視中那些戴口罩穿隔離服的醫護人員,又指指距她一米,也戴口罩的我, 「不用往回跑。保姆在,挺好的。看看就回吧」。母親,用她的愛,保護知天命的我。儘管,她現在已離不開我們的保護。
我逗留小院片刻,陽躍上長廊檐角,鳥鳴聲聲,數着陽光的腳步。冬青吐着新綠,桃樹孕育芽苞。院內安寧,有春風的翅膀,掠過身心。
春風,載滿對浴血奮戰勇士的感念,敬意與愛,是你們以命搏命,和時間賽跑,才送給我們歲月靜好里的相互擁抱,細水長流里的陽光普照。
相信,給時間以時間,定會,還自由以自由。那時,門扉大開,我們一起,在蔚藍天空下,迎接所有花的微笑。[1]
作者簡介
史忠華,筆名,綠雨如絲,晉中師範高等專科學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