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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河·夏(段家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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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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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河·夏》中國當代作家段家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白馬河·夏

一 窪里的麥子開始起身了。

日頭斜斜地照過來,把它的熱情和憐愛非常均勻地灑在麥子浪尖上,使每一片長長的像眼睛般的葉子,都似在油罐子裡浸過了,明光光的發亮。 一陣微風吹來,眼前便會掀起一層綠色的波浪。

麥浪、麥浪,天邊無沿。大窪里到處瀰漫着一股清香,不停地吸進心裡,讓本就覺得一直蹦跳着往前走的我更是如痴如醉,那模樣簡直像騰雲駕了霧。一塊麥地里混種的豌豆也開花了。豌豆花開起來是很好看的,有白的、紫的、黃的、紅的。在一大片麥地里,偶爾還能瞅見一兩朵黑色的。真是五彩繽紛,使人目不暇接。豌豆花半開時,兩瓣花朵仿佛是一個少女的臉,可愛天真,可謂群芳爭艷,奼紫嫣紅,別有一番美景。

又有白饃吃了。

窪里麥子長得這麼好,娘樂得合不攏嘴。言語間,娘彎下腰去掐了顆麥穗兒,放在手心裡,跟着倆手搓了搓,再用嘴輕輕吹去麥芒和泛着青的皮子,圓墩墩、胖乎乎的麥粒子便現出了原型。她將麥粒放入口中,慢慢地嚼着,真香哩。

天悶得很,怕要落(LAO)雨了?爹手裡的一塊小石子在鐮刀上反覆蹭着。

可不是,剛還瞧見一群米央(螞蟻)搬家呢,鬧不准今黑下便要落了!

過了這陣雨,就割。

「爹——」

我依然是那樣頑皮的,但沒有以前頑皮了。每當爹牽着牲口去大窪里犁地時,我便跟在他的腚後,小大人般衝着犁地的牲口吆喝着:「嘚嘚……嘚兒……駕駕……喔喔吁……」而爹去瓜園子,我則更是如影相隨,寸步不離的:瓜園子勾魂兒哩。

土坯屋子一間,轆轤一架,不遠處的河灘里還有一頭毛驢子。

瓜園子裡,爹手搖着的轆轤發出吱吱扭扭的聲響,隨後,井水便一桶桶地被搖上來,再順着挖好的壟溝淌去。井水清冽、拔涼、苦咸,涓涓汩汩灌進瓜園子。 搖轆轤是個氣力活兒。當爹累了時,便會眯縫着眼,嘴裡噙着旱煙,倚靠在土坯屋子的牆根處。從桶子裡撈出個水淋淋的旱田瓜,往我手裡一塞,吃完了趕緊回家。

有村人來園子時,爹便與來人諞上幾許閒話。當然了,甜瓜也會甩給人家的。那吃了甜瓜的村人,一準兒會樂呵呵的。待到日落,爹便背起筐頭子,河灘里牽了驢子到一片乾燥的沙土處,任由着驢子在沙地上盡情打夠了滾兒,而後披着一身晚霞回村。

爹有事沒事時,也常會牽着我的手在院子裡或院外的大街上走動。我的小手嫩嫩的,握着這手的爹心裡甜甜的,痒痒的。誰讓我是他的全部希望呢。

「爹,人會死麼?」

「會。」爹說。

「那大樹、花兒會死麼?」

「會死的。」

「那石頭會死麼?」

「石頭不死。」

「那天上的月亮會死麼?」

「小孩子家家的甭胡說,月亮不會死的,會活的東西才會死。」爹驚詫地盯着我,心說,小小年紀咋這些稀奇古怪的言語。

鬼,還有鬼,鬼會死麼?我腦袋一歪,接着問。

死了的東西咋會再死呢?顯然,我的話實實地把爹給問住了。

世上的事兒忒多了,爹不曉得的忒多,可他想儘可能的使我知曉的多些。他指着屋頂的草檐子說,這東西可以遮雨。反手又指着自己的嘴和我的嘴說,這兒可以吃白饃。肉和菜也可以吃。這人啦,活在世上沒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不能怕死,更不能怕吃苦,吃得苦中苦,方得人上人。

「爹哎,啥叫人上人?」

爹愛撫地胡擼着我的頭說,人上人就是將來能做大事,讀大書有大學(XIAO)問的人,就是你說話別人能聽的人,就是……爹悶口了,咋說呢?

爹常帶着我往小學堂里去。

村子裡的小學堂有小孩子們朗朗的念書聲,也有老師那抑揚頓挫的教書聲。學堂里的小孩子大都是自村的,教書的老師則是從河西岸胡店子村請來的。 學堂里的小孩子們有的還流鼻涕,老師偶爾的也會光着腳板兒,坐在土台子上搓着腳丫子。老師和學生們說的都是白馬河這一帶的方言土語。那教書的老師為了把書本上的字讀成順溜的方言,還真是費了一番心思。

說有一天,老師給學生們上數學課,當他念到二時,笑話便出來了。白馬河的方言把二念嘔(OU),老師在台子上念嘔,學生們在底下也跟着他念嘔。把個老師急得直搓腳丫子,臉紅脖子粗地衝着學生們喊,不對哎!不念嘔。台下的學生們心知肚明,但卻一個個跟着起鬨,老師說啥,他們跟着說啥,不對哎!不念嘔。

「許俺念嘔,不許你們念嘔,曉得不?」

「許俺念嘔,不許你們念嘔,曉得不?」

爹說他沒念過多少書的。他還說那時念書念不好是要挨打的。那時老師不叫老師,叫先生。先生手裡拿着把大戒尺,戴着個小眼鏡,哪個學生要是不聽話了,便會讓他站起來。往往是先生拿眼先盯着學生瞅上那麼一會兒,瞅的你發毛了,便會乖乖的自個把手伸出來,先生掄着戒尺啪啪就是幾下子。現如今新社會了,學堂改稱學校,先生改稱老師。老師教學生不能再打人,只是罰站。爹不止一次瞅到有學生念不好書或淘氣被罰站,他認為學生們念書只罰不打將來沒有多大的出息。

白馬河,動的是裊裊升騰的炊煙,靜的是百年老屋。

學校還是老樣子,就是村里那座破廟改的。風侵雨蝕,更加的殘破了,幾間破屋子,幾堵漸漸低矮的殘牆。村裡的老人們常說,甭瞅着學堂破,這白馬河兩岸四十八村就咱大白馬河村出息人。想當年,白馬河兩岸的四十八村只有倆學堂,咱大白馬河村便占了一個。日他娘,現在省里的大官官就是從咱大白馬河村讀出去的,那人物能着哩,算盤珠子打得飛快,一筆的好字兒。哪像現時今兒的學生,一不寫字是二不打算盤,淨學那些沒有名堂根本用不上的玩意兒。 老廟的屋脊上有一個龍頭,龍鬚已掉沒了。

村子裡的老人便叮囑學校里的老師,千萬要看護好這顆龍頭,那是咱大白馬河村乃至整個白馬河的寶,莫讓孩子們上屋頂去碰它。有它在,再大的邪事兒也進不了咱大白馬河村,白馬河鬧再大的水也淹不了咱大白馬河村。

「兒哩,你再大了幹啥?」

「念書唄。」

「念書幹啥?」

「做人上人。」

「做了人上人呢?」

「做了人上人,就……」我撓着頭皮,歪着腦袋答不上腔了。

爹憐愛地瞅着我,當了人上人也不能忘球的根本,啥時也不能忘了自己是個泥腿子出身。爹沒多少學問,可咱心裡有一條理,那便是當了人上人,就要給鄉親們辦事兒,要給咱泥腿子們辦事兒,記下了?

「記下了。」我似懂非懂地點着頭。

於是,爹便不再問了。

爹走在村子裡的步子是輕鬆的,娘有時會身不由己地悄悄跟在我們爺倆的身後,想聽聽我們都說了些啥,幾次聽見了,大都是些個平常的話。

「兒聽話了。」娘說。

「是哩,不曉得這孩子將來能不能幹大事兒?」

「早點把他交給你帶就好了,他和你的話不少呢。」

瞅着爹娘說話,我會躲在一旁不錯眼珠地支棱着耳朵。爹便會走過去在我的腦袋上輕撫幾下,人小鬼大,精靈鬼兒。

村里人都說,爹是好人,娘也是好人,兩個好人好到一起去了。

但過日子就這樣,哪有馬勺不碰鍋沿兒的,牙還咬舌頭呢。偶爾的倆人也會吵上幾句。村子裡路過的人想聽他倆吵得啥,可聽見的都是爹在念村里人代代相傳的歌謠: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喝,下不來,叫奶奶,逮貓來;喵喵喵,貓來了,嘰里咕嚕滾下來。

每天夜裡,娘都是等我睡着了,在自己去睡。

外面有長蟲。我說。

娘一笑,騙人的。娘在這,啥也沒有。

我眨着眼睛,有。肚皮是白的,身子是綠紅的大長蟲。

娘胡擼着我的腦門兒說,爹和娘都在,它進不來。

會咬死人的。我眼神幽然,面色有一絲煞白。

娘平和地盯着我,咬不死的。

由是,娘盯着我,我也盯着娘。此時,娘便會抱起我,手在我的身上撫摸着,又做夢了吧。呼嚕毛兒嚇不着,嗯嗯嗯……小狗狗,睡覺覺。

一旁的爹坐在炕頭兒,叭叭的抽着旱煙說,記得自己很小時,每當黑下睡不着或做了夢時,娘就會把他抱在懷裡。娘的懷抱像個大搖籃。娘一邊唱着啥一邊就像眼前的娘摟着我似的搖啊搖。不一會兒,他的眼睛便閉上了。

麥子地里傳出的蛙叫聲,格外的靜。而村子裡則靜得沒了人聲犬吠,一隻公雞的啼叫和娘的催眠曲融在一處,如水般將爹浮起,將他送入不願進入的夢鄉。此時的他似乎又回到了兒時,似乎又聽見了娘的催眠曲,他的眼睛竟真的合上了,手裡的煙袋鍋子徐徐地落在了一邊,沒有一絲的聲響…… [1]

作者簡介

段家軍,小說家、散文家,代表作有長篇小說《河畔人家》。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