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奶奶 李景寬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重定向至：
 |
《盲奶奶》是中國當代作家李景寬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盲奶奶
小時候，我家的後院住着一戶農家，姓劉，哥仨，每人兩間土坯房，老二在中間，盲奶奶由老二家養着，其他兩股每年交贍養費。哥仨都已成家立業，膝下有了子女。老大家的兒子叫柱子，我倆同歲，常在一起玩。
盲奶奶個不高，眼睛一直閉着，腦後梳着的鬏總是整整齊齊的。三寸金蓮，穿着自己做的像錐子模樣的小鞋，整天盤腿坐在炕頭上。只有大小便時，才自行下地，持着一根竹竿，邊走邊探着，到屋外用苞米秸稈圍成的茅廁去方便。
聽祖母說，她丈夫是個窮得叮噹響的莊稼漢，娶了她才逐漸地過上了抬頭日子。她精打細算，勤儉持家。她一連生了三個兒子，都是她一手養大的。丈夫到了中年，總是咳嗽。她拿出積蓄，叫丈夫去看大夫，丈夫捨不得花錢。她流着眼淚說，你得的是肺癆，不治咱家的頂樑柱就倒了。丈夫說，這病治不好了，別搭錢，留給你和孩子吧。一年後，他死了。盲奶奶很要強，硬是把三個兒子拉扯大了，她也老了。
我對盲奶奶總有一種恐懼感，儘管她坐在炕上一動不動，像泥塑一般，但我就是不敢接近她。她像寓言故事裡的巫婆，身上帶有一種神秘之氣。其實，她蠻和善的。說話一貫輕聲細語，哪怕是你在她面前做錯了事或說錯了話，她也不大聲呵斥，慣常是耐心地教你做事或教你說話。
盲奶奶耳朵特別靈，聽腳步聲就知道家人是誰來了。對常到她家串門的一些鄰居，也能從腳步聲中分辨出來。
盲奶奶整天坐在家裡，對於陰天下雨、颳風下雪，天旱天澇，她都知道。一大早，明明是響晴的天，她卻囑咐：出門帶把雨傘。聽她話的，准沒錯。不聽她話的，准澆成個「落湯雞」。春天，外面正淅瀝淅瀝地下着雨，她卻念叨：春旱，要坐水種。大家以為她說胡話，不以為然。過了幾天，春種時，沒坐水，就把種子種到地里了。結果，春天大旱，苗沒出齊，只好又毀種。
盲奶奶的手也特別靈，有一次，她把我和她的兩個孫子叫到跟前，她先摸長孫柱子的手，說他是拿鞭杆子的手，不過，尾後是數錢的手。她又摸次孫的手，不禁一驚，半天才說，你的手不老實，闖禍的手。最後，她又摸我的手，說你是拿筆桿子的手。我反駁說，不對，我爺爺和爸爸是木匠，我的手應該是拿錛鑿斧鋸的。她笑了，搖搖頭。
盲奶奶快過八十歲生日時，她囑咐兒孫們，不要破費，不過生日，準備了也不算浪費。兒孫們不解其意，偷着準備了一桌豐盛的生日宴席。大家來到她的炕邊，正要給她磕頭拜壽，發現她已經坐着咽氣了。於是，生日宴變成了發喪宴。
盲奶奶曾摸我們手時說過的話，也就隨着她老人家的離世，被我們丟到了腦後。等我們長大以後，沒想到盲奶奶的話全應驗了。她的長孫柱子在生產隊趕膠輪馬車，土地承包後，他做生意了，整天數錢。她的次孫由小拿小摸，發展成盜竊，曾被判了刑。我果然沒有繼承木匠世家的衣缽，當了拿筆桿子的專業編劇。現在換筆了，用電腦打字。當然，盲奶奶是不會摸到這一步的。[1]
作者簡介
李景寬，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