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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家(黎明)​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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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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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家》中國當代作家黎明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看家

群山綿延起伏,朦朧了遠方的視線,空曠地寂寞了遠古的荒涼。褐黃色山的肌膚裸露在白喇喇的太陽下。一條深溝從山腳下向遠處蜿蜒。目之所極看不到村莊,也沒有房子。如果不是身後咩咩的羊叫聲,你感覺不到這裡有人家的氣息。老蒙家的房子就是身後這三個窯洞,建在半山腰上。據老蒙說,是他爺爺輩就在這裡居住了,早先是在山的背面住的。他兒子出生那年窯洞塌陷,他花了六年時間,一鍬一鏟一獨輪車,在山的這面相繼掏出了這三個窯。洞門呈半圓形,玻璃窗帶門,除了形狀外基本和大部分農村的樣式一樣。這樣的窯洞在電視上常能看到,早些年去陝北時在路邊也見過。見我遲遲沒進屋,他便過來和我打招呼:「親家,咋不到屋裡坐哈。」聽到聲時,他已伸出了雙手。黝黑的臉上爬滿了皺紋,眼窩和兩腮深深陷在顴骨里。雪白的襯衫顯然是剛換上的,侷促的像個扭捏的孩子,手腳不知怎麼放才好。我伸出手時,他又縮了回去在褲腿上搓了兩下,憨態可掬地說:「剛給灶里添了乾柴。」握手時,明顯感覺他的手粗糙得像磨刀石,但十分有力。聽他兒子說,他父親今年四十五六,可眼前的他至少六十多歲了。「親家精神得很。」我沒有心情寒暄,因為我今天是為女兒的婚事來看家的。按鄉俗,女兒相了男朋友,女方家人要到男方看看男方的家人和家境。我極力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你們的口糧怎麼解決?」他指着山下的一片波浪形梯田說:「那是我開的荒,有個百十畝。遇上好年景收成也不錯,能吃個兩三年。但遇上像今年天旱,就沒指望了。你看,都播上快兩個月了,還沒露個苗。」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引我到山坡的羊圈邊上,「收入就靠這二百隻羊。一年大多時間就在山裡放羊。」「那人畜用的水從哪裡來?」他指了指腳下:「窯里有。我在山周圍打了九眼窯呢。」聽他一說,我才發現腳下的石板蓋着的就是窯,邊上有許多小凹槽,彎彎曲曲地通向山坡。「窯里的水又從哪裡來?」「夏天下了雨,就從山上引到窯里存着;冬天下了雪,就從山溝里背來存着。」我算是大開眼界了,活了這把年紀第一次知道了山里人的生活方式,雖原始落後,卻很智慧。他又把我引到靠羊圈的一座窯洞裡,頓時一股涼氣襲來,像進了空調房一般。窯裡面和門的外形一樣,半圓的頂,垂直的牆,都用泥抹得很光。停留了片刻,才看清窯洞很深,大約有十來米,進門的前半部分是一個凹字形的灶台,上面貼了白色的瓷磚。一個女人正在燒火做飯。老蒙介紹說:「這是孩子他媽。」女人放下手中的活站了起來,雙手搓着圍裙憨憨地笑了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與皮膚涇渭分明,但沒有說話。老蒙笑嘻嘻地說:「山里人,沒見過世面。」他指着窯洞深處一直摞到洞頂的袋子,「這都是糧食。年成好的時候糧食吃不完就存下。這幾袋還是我娃生下的那年打下的呢。」我吃了一驚,這裡堆的糧食足有兩千公斤,疑惑地問:「不生蟲嗎?」「不會的。窯里涼,放一輩子都不會生蟲。」「你完全可以賣了,來年不夠吃了再買呀。」「糧食是農民的命根子,再窮也不能賣。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走進另一個窯洞,一同來的女兒的姑舅姨媽們在窯洞深處,由小蒙招呼着,圍着一張大桌子吃着東西聊着天,很熱鬧。窯洞設施雖簡陋,卻收拾得乾淨整潔。我打趣地說:「大老遠來了,你們也不出去參觀參觀,光知道吃。」「外面連個遮蔭的地方都沒有,這裡比空調還舒服。」「你是主角,你參觀了就行。」「你丫頭嫁過來省得買空調了。」大家互相打趣着。我知道他們話中有話。桌上食物很豐盛,各式各樣的饃饃饊子都是山里回民的特色,各種新鮮的水果顯然是小蒙昨天晚上從城裡買回來的。小蒙父子把我讓到最上座,又是遞煙又是奉茶。我喝了一口茶,的確有一股土腥味混雜着羊糞的味道。但這種味道被濃濃的茶味掩蓋了。我沒有說出來,如果說是出來,擔心她們剛喝到嘴裡的茶水會噴出來呢。「山里人沒啥好招待的,你們別嫌棄別笑話。」其實我知道,像這樣豐盛的待客,他們家幾年甚至幾十年也不會有一次,今天倒是讓他們頗費了。他們一定是拿出了最高級別招待我們的,因為按我們老家的習俗,今天是孩子七大姑八大姨來看家的日子。孩子的婚事能成與否,取決於今天來的親戚們。我說:「叫孩子他媽過來一起吃飯呀。」「嗨,女人家上什麼桌子,她在灶房裡自個弄點吃就行了。」

席間,我問:「你們這裡處在陝甘寧交界三不管的地方,為啥只生了一個?」我的問話像是刺痛了老蒙的心,他說:「想啊,咋不想?這裡的條件你也看到了,咋生?我兒還上了個初中,我們這裡好多娃娃連書都沒念過。」我深知這樣問讓他難堪,於是岔開話題:「大家抓緊吃,吃完我們要趕路,二百里山路呢。」

來的親戚們雖沒有人談及對這樁婚事的看法,但我能猜出八九分。不是她們的閨女,她們當然不會表態。雖然小蒙這孩子不錯,人聰明也吃苦,孤身一人到我們縣城打工,憑着個人努力在縣城首付買了樓房,但畢竟是大山溝里出來的孩子,家庭條件差是明擺着的。我就這一個女兒,她態度十分明確,認定了要和小蒙好。我很清楚,如果成了這樁婚事,憑女兒和小蒙的努力奮鬥,加上我的幫襯扶持,過個日子是不成問題的。但是,且不說孩子她媽堅決的反對態度,單是周圍親戚熟人的閒言碎語會如暴雨一般鋪天蓋地向我襲來:一定是女兒有什麼問題,不然怎麼會嫁給一個住窯洞的山裡人,而且還是回民呢?老蒙看出了我的心思,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親家你放心,我就這一個兒子,就是砸鍋賣鐵我也要讓我娃走出大山,過上好日子。」我相信他的話是發自內心的,可砸了鍋賣了鐵,就是把他渾身的血賣了又能值多少錢呢?

老蒙從腰裡掏出鑰匙,打開炕頭的柜子,取出一沓嶄新的紅版。按照習俗,他要給來看家的每個親戚包一個紅包。我們來了八個人,每人二百,就是一千六。一千六百塊錢是老蒙放好幾隻羊的收入啊!親戚們樂哈哈地收下了紅包,因為第一次看家收紅包是天經地義的事。要不還請不來她們呢。但我執意不收,一方面看他們的家境實在不忍心,另一方面婚事成不成還不定呢。老蒙拉拉扯扯地硬是把紅包塞進了我的口袋。

臨走時,老蒙大包小包往我們後備箱塞東西,說自家炸的饊子帶回去嘗嘗,喬麥面你們城裡人嘗個稀罕,山裡的洋芋比你們水田地里的沙,羊糕肉是純天然的……

太陽偏西的時候,我們驅車順唯一通往山外的路返回。車沿着半山腰盤旋,我緊緊握着方向盤,讓車右側緊貼着山體,如果稍有不慎就會跌入山谷。到了山頂的時候,我目視前方的車轍,不敢有絲毫偏差。小蒙說:「這路原來只能過驢車,這十幾里路還是我爹前幾天雇了推土機推了呢。」這時我才注意到,山坡和山頂的確是新土。難為老蒙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車上沒有人說話,能感覺到,妻子、女兒和小蒙都非常緊張,各個屏住呼吸

到稍平坦的路段,妻子嗔怪女兒說:「都是你,害老娘擔驚受怕的。我說不來不來,你們爺父倆非要來。什麼雞不下蛋的地方。」

兩個孩子一言不發。

我笑着打圓場說:「人家專門去探險呢,沒有孩子的事,你這輩子都經歷不了這個險呢。就當是旅遊探險了一回嘛。」

「放着那麼多上門提親的條件好的漢民不找,偏要找個山溝里的回民。真是腦子進水了。」從後視鏡能看到,妻子滿臉的怒氣,眼淚溢滿了眼眶。

「你還是過去那種老腦筋呢。」在我們家儘管大事我說了算,但在女兒的婚事問題上我不能激怒妻子,心平氣和地說,「現在漢民和少數民族通婚的很多。我們是回民聚集的地方,這些年回漢通婚太普遍了。再說,國家都提倡回漢聯姻一家親呢。」

「滾,我懶得跟你說。神經病!」

路上,小蒙小心翼翼地說:「叔,姨,我和小雪的事你們是啥意見,我爹讓我回個話呢。」妻子沒好氣地扔過一句話:「我管不了,也不管了,是火是水她自己跳,以後有什麼事別找我。」妻子的態度很明顯。且不說這一個是漢民一個是回民,單看了這家庭條件更是十二分的不滿意。我對那些啃老的孩子一直是看不慣的。不管家庭條件多好,如果不上進,即使金山銀山也會敗光的。就拿我兒子來說,房子是我給買的,車是我給買的,婚事是我給辦的,現在成家了,還隔三差五伸手問我要錢。相比之下,雖說小蒙的家庭條件不好,的確有些門不當戶不對,但我看好這孩子有出息有志向將來日子一定不比別人差。我說:「丫頭,將來的日子是你在過,你今天也看了,你是啥態度?」「我,我不嫌小蒙家窮。」「行。小蒙,給你爹打電話,就說我同意了。」[1]

作者簡介

黎明,男,1964年生人,中學高級教師,現供職寧夏中寧縣第六中學。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