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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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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尊窩》是中國當代作家柏楊所作圖書《西窗隨筆》中的一篇雜文。

作品欣賞

除了買票增加了見識,對氣候上的變化,也增加了見識。柏老於一九四九來台,始終在以台北市為中心的小圈子地區里跳來跳去,偶爾去別的地方餬口,也都是短短時期,即又急急忙忙,回到台北。古人曰;「求名於朝,求利於市。」柏楊先生既然求名,復又求利,當然離不開台北的「朝」和台北的「市」。有幾次我都決心深山隱居,閉門讀書,以便清高清高。可是決心是決心,行動是行動,一旦報館或雜誌社板起面孔,拒不付稿費,或拒不刊登我的尊稿,住得既是那麼遠,簡直連鑽營都來不及矣。身在台北,就便利多啦,一聽說有利可圖,就立刻狂奔而往。嗚呼,一定有人說我太謙啦,其實一點都不謙,夫自有史以來,都是槍桿值錢,筆桿算老幾哉?除了保鑣護院型外,哪個文人不是狼狽不堪乎。這次到了南部,有些朋友怪我不肯離開我的尊窩,真是不知時務之言也。海明威先生如果生在中國,他不但沒有銀子去非洲打獵,即令左典右當,籌足了旅費,恐怕他也不敢動身,蓋打了幾個月獵,回來一看,地盤沒有啦,你說慘不慘吧。

說了這么半天,主要的是說,在台北住慣啦,對台北的氣候,因沒有比較的緣故,並不太覺得不對勁。台北氣候如此這般,普天下的氣候自然也無不如此這般,等於一個人掉到醬缸里掉得久啦,總以為呼吸困難才是正理;一旦缸破醬流,再洗了一個澡,灑上香水爽身粉,還不舒服哩。柏楊先生駕蒞台中,才發現世界上竟然有些地方,冬天都有太陽的,真是耳目一新。台北什麼都好,只是氣候之惡劣,使人敢怒而不敢言。冬天來臨,小民們正需要太陽的時候,它偏偏進入雨季,「雨季」這兩個字不知道是誰發明的,真應該查出來痛揍一頓。抗戰時常在報上看見緬甸雨季如何如何,心裡想,好一個富於詩意的名詞。誰曉得一旦臨頭,卻比被三作牌修理都慘。即以今天(一九六四)為例,陰曆年之前,天老爺降雨,一降就是二十天。除夕之日,柏楊先生全家去車站擠火車,它還陰雲密布,準備隨時來兩下子。陰曆年之日,我不在台北,聽說只初一二三晴了三天,初四天陰,初五就下。今天已正月十五,整整下了十二天矣。而天仍像被砸漏了的沙鍋一樣,不管氣象所怎麼胡說八道,僅憑肉眼觀察,也可看出它老人家還有得下哩。一九四九年剛來台北住下來的時候,還不明白「雨季」的含意,不停的打開窗子,向天傻看,見有彤雲,就心如刀割,見有一線陽光,就歡天喜地,一天能折騰三四十次。台灣籍鄰居無不大吃一驚,以為我老頭得了啥瘋病哩。現在訓練有素,不要說只下二十天不在乎,就是下二十年也只有認命。台北之冬,陰天是正常,晴天是反常,太陽偶爾出現,全體小民都得立刻送上紅包,以示感恩,如不立刻送上紅包,它就會馬上縮回雲里去啦。

據說世界上最好的氣候在南極,冰天雪地,啥細菌到那裡都得壽終正寢。生肺病的朋友去住上一個月,就會霍然痊癒。可惜現代醫學還沒有進一步把癌病患者送往試試,如果也霍然痊癒,豈不就可找出細菌乎?只不過南極太冷,風雪太大,並不是理想的長居之地。我想真正理想的長居之地,應推昆明。昆明氣候雖不能治肺病,卻是四季如春。嗚呼,還有比「春」更誘人的玩藝乎?就這一個字就說明一切。當然北平也是一個好地方,將來有那麼一天,柏楊先生啥地方都不去,縱然有人用八抬轎抬,我都不去,而一定去北平定居,當幾年老太爺,享幾年清福。蓋北平人情味最為豐富,不管你是誰,只去過一次,就會一生念念不忘,戀戀不捨。事情也真奇怪,無論啥地方,都有人表示不滿意。若紐約焉,有人嫌它吵雜如蜂窩。若倫敦焉,有人嫌它濃霧像蒸饅頭的蒸籠。若開封焉,有人嫌它可能受到黃河倒灌之危。若武昌焉,有人嫌它大而無當。只有北平,所有的意見都是褒多貶少。實在也是,北平之妙,說三天都說不完。但它最大的缺點是春天時風沙太烈。上帝造人,總不使盡善,造城亦然,總多少賦給它一點欠缺也。

全中國只有昆明沒有劇烈的氣候變化,而全台灣則只有台中。台中可稱之為小昆明,一年四季,也是清朗的氣候多,像砸漏了鍋的氣候少。新年初一二三,台北好天氣,台中當然不用說啦。從初四開始,台北已壞得不像話,而台中卻沒啥了不起,頂多陰一陰而已。回台北的那一天,簡直是越走越不對勁,隔着窗子往外瞧,怎麼黑洞洞的乎?一片片濃雲像勤王大軍一樣,四面八方,湧向中天。過了新竹,竟有兩點撲到窗子上,心就涼了半截,等到一進台北車站,更是天昏地暗,大雨傾盆,好像徐鼐先生正在石門水庫往外猛放其水,好不使人傷心。

下雨對權貴份子沒有影響,即令有影響也微不足道,頂多不能打高爾夫球而已,不過聽說有些奇才正在籌備建築一個高爾夫球館,那就是說,要在廣大無垠的草場上架一華麗之蓋,四周再圍一華麗之欄,該欄當然不是欄羊欄豬,而是欄權貴份子和二抓牌,以免一不小心,跑出界外的。一旦這種玩藝出現,艾森豪先生聽啦,他的心臟病都得復發。好在高爾夫球不打也可,天雖下雨,權貴可去耍別的,反正有小民納稅錢買的汽車,有小民納稅錢買的汽油,也有小民納稅錢為他雇的司機。同時其房子之堅,連紅包都不怕,更何在乎區區天上漏水哉?只有柏楊先生者流的小民,整天騎腳踏車和擠公共汽車過日子,一遇落雨,兩腳全是泥漿,偶爾奔走於權貴之門,他閣下第一眼就是瞧鞋,其表情之怪,使人恨不得脫掉該鞋放到他尊臉上。尤其柏楊先生,年邁怕冷,身穿長袍,一趟街頭,再有汽車擦身而過的艷遇,前襟後襟,准全布滿了泥斑。最怨聲載道的是,昨天晚上我為小孫女烤尿布衣片,烤到午夜二點,煤球臭味,薰入鼻孔,僅噴嚏就打了一百個,打得胸口發痛,均大雨連綿之禍也。[1]

作者簡介

柏楊(1920年3月7日—2008年4月29日),中國當代作家,出生於河南通許縣,祖籍河南輝縣常村鎮常北村 ,漢族,初名郭定生,後改名郭立邦、郭衣洞,1949年後前往台灣,曾任台灣《自立晚報》副總編輯及藝專教授,為海峽兩岸的人熟知。柏楊在很多所學校念過書,但從沒有拿到過一張文憑,為上大學數次使用假學歷證件,曾被教育部「永遠開除學籍」。他的言論和書籍在社會各界引起了廣泛爭議。 柏楊主要寫小說、雜文,後者成就更高,曾被列為台灣十大暢銷作家之一,他的雜文集主要有《玉雕集》《倚夢閒話》(10集)《西窗隨筆》(10集)《牽腸掛肚集》《雲遊記》等 。代表作有《醜陋的中國人》《中國人史綱》《異域》等。[2]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