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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石板岩(李慧麗)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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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天游
圖片來自創意悠悠花園

《夢》中國當代作家李慧麗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1

陡峭入雲的山峰硬是把藍天拽成了一條長長的線。人與車都沿了這條線在井底穿行。

下長安高速,入石板岩鎮界。與其說車子在寬闊的峽谷中行駛,不如說車子在畫中穿行。

這裡顯然不是景點,寧靜的峽谷里卻灑滿了人。他們可能是路過此地的遊客。

我們不是遊客。我們要去石板岩鎮郭家莊村尋人。

2

郭家莊就在不遠處。

走進一所低矮的小院。是老公五世黨兄的家。

房屋狹窄。小門小窗。石頭砌牆,石板蓋頂。有些年代了。

老公沒有在這裡生活過。他的父母亦沒在這裡生活過,但他的父母卻操着一口標準的林州話。

老公的爺爺生於1905年。由於家境貧寒,幼時便與哥哥為人放羊做長工。

八歲那年,由於突發泥石流,全家人被掩埋在了太行平湖邊的龍床口,只有爺爺和他的哥哥因在外放羊而倖存。後來,爺爺的哥哥也因意外墜崖而亡。留下孤苦伶仃的爺爺。

也許是坎坷的經歷造成了爺爺吃苦耐勞的品性,也許是在與大自然長期鬥爭的過程中孕育了堅韌不拔的韌勁。總之,成年後的爺爺以勤勞誠實等優良品德得到了東家賞識。東家便把千金小姐許配給放羊小子。從此後,東家小姐成為了老公的奶奶。爺爺奶奶在山西省平順縣桑家河村安家。

爺爺奶奶,父母親人。雖此後,沒有再回到一山之隔的石板岩,但世代相承的鄉音,讓他們對故鄉生出了綿延的嚮往。

百年後的今天,老公帶着爺爺及父親的心愿,回到老家石板岩。

坐在石屋裡,老公顯然有些激動。從煙盒裡掏香煙的手竟有些顫抖。堂兄不但記得爺爺,還見過婆婆。老公撥通了電話,六十多歲的堂兄與七十多歲的婆婆隔着電波敘起了家常。

時至中午。我們起身告辭。畢竟數小時之前我們還是陌路人。但堂兄死活要留我們吃飯。拗不過他的誠意,我們留下來用午餐。

邊吃邊聊中,得知剛才我們經過的那汪清冽冽的湖水,當地人稱為「南谷洞水庫」,它亦有一個漂亮的官名「太行平湖」。

水庫與平湖。在林州看到、聽到關於水的故事,心中還是存有疑慮的。

聞名遐邇的紅旗渠,是林州為解決缺水問題,從太行山引我們的漳河入境而修建的。印象中,林州就是少水地帶的代名詞。可,眼前卻真真實實看到了水、清澈的水。還是相信所見吧。曾經的所聞也只是所聞而已。那只是聽來的。

與堂兄一家合影后分別。他們說,去石板岩鎮裡看看吧。

3

一直向南。

河道邊是一溜排開的學生。他們身着統一的校服,背對公路面朝大山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是支起的畫板。他們在寫生呢!第一次看到這種壯觀的場面,竟有些震撼。路邊不時有排着整齊隊伍的學生,一手夾畫板,一手提着小板凳,在老師的帶領下可能去往某個合適的寫生點。連路邊的賓館飯店,都寫滿了「某某工作室創作基地」、「某某學院創作基地」等字眼。

路上的車子和人流越來越擁擠。這沿途有着多個知名景點。滑翔基地、太行大峽谷、王相岩等。

我們不是遊客。

要到石板岩鎮所在地了。老公說,去看看吧,畢竟出來了一回。駛過一座小橋,進入鎮子。

雙腳碰到地面時,觸感是異於平日的。腳下,是一塊塊青石板鋪砌的平整而光滑的路面。不只腳下,目測整個鎮區都是如此。石頭鋪的路,石板砌的房。路是青灰色,房是紫紅色,天是澄藍色。這天然的色彩如同路邊孩子們手中的調色板。

鎮區一條主街。街巷兩側是商店、賓館。居民們可能都已搬離到別處居住了。來來往往的人,是遊人、是學生。街巷較寬闊。不遠處的山峰在屋頂外掛着。

我在石板岩鎮的青石路上溜達着。午後三四點溫暖的陽光,掀掉了身上的外套。隨意搭在手臂,東張西望。迎面而來的三五一群的學生,笑容歡快而明媚,悠閒地泄在了眼前滿目的金色秋光里。

從街巷逡巡到廣場。

廣場西是「扁擔精神紀念館」,現叫石板岩供銷合作社。紀念館沒有進去。從字面上理解其含義。曾經,供銷社裡琳琅的貨物被裝進了筐子裡,工作人員以一根扁擔挑起,從蜿蜒陡峭的崎嶇山路上,走過村村寨寨。於是,一家人的油鹽醬醋、大姑娘小媳婦的針頭巴腦、漢子們的旱煙火柴,就隨着悠悠晃動着的扁擔走進山里。出山時,筐子裡則是山楂、柿餅、核桃等山貨。

那時,石板岩的山水應該就是眼前的山水。但卻是他們生活不便的直接原因。今天,一條條平整光潔的公路硬生生地從群山間穿行。人們沿了這路,隨意地與外面的世界交流,直至五湖四海慕名而來的人紛至沓來。

在群山中鑿出道道口子,供人通行,那是需要毅力與汗水的。林州人好像最不缺的就是吃苦耐勞的精神。你看全國各地一個個大小建築工地上,從林州走出來的建築工程隊的覆蓋率便深有體會。

我是能體會到的。我們上黨盆地上的平順井底掛壁公路,也是勇敢勤勞的人民成功挑戰惡劣自然環境的輝煌戰果。

面對看起來不易改變的惡劣環境,甚至是苦難時,他們沒有一味的退縮,而是選擇了鬥爭與改變。

在如石的信念與毅力下,改變後的石板岩就迎接到了一批又一批的不速之客。

公路上,河岸邊,街巷裡仍是人來人往。許是山太高、水流緩,所有的喧囂都被掩藏或帶走。安靜得使我想長坐在依山傍水的石桌邊不忍離去。

終究是他鄉。離開,沿着公路向平順井底方向駛去。忽然,路邊一間蓋在崖上的賓館又猛然擊打着我的視線。在說着「快看、快看」中,高速行駛的車輛還是一閃而過了。仿如自言自語道,「夏天時,要來這住幾天多好!」

4

沒有等到夏天。

十月的最後一天,同一個月里第二次我從太行山上的上黨盆地向太行山東麓行去。

此時,沿途的青蔥已漸萎靡,可山上的色彩卻豐富了起來。紅、綠、黃相間。深秋的符號鮮明地雕刻在了一座座山峰上。

這次,我們依然不是以遊客的身份而來。群山環繞的石板岩,能以一種世外桃源的身份洗滌我們內心的塵埃嗎?我是這樣期冀的。

從平順井底進入石板岩鎮界。

在一處景點對面的客棧停車,以求尋個衛生間。

一條細細的山泉從客棧身後的山峰上潺潺而下。

對面的山峰下,一汪清泉飛泄而下跌落山澗。如一束閃亮亮的光掛在了半山腰上。客棧前面的滿地陽光里,樹影斑駁。石桌、石凳臥在已漸稀疏的老柳樹下,看着背陰山峰上那束長長的光,無動於衷。一條黑白相間的小花狗四腳立在寂靜的水泥地上深情地朝着我看來。

主人姓崔,五十出頭。聽着我們自己的鄉音,便說,「是來自山西潞城的吧?」「哦,你怎知道?」我們同時詫異。「前幾天,我剛到過你們那的店上鎮。一個從這遷移到你們那的親戚家辦事。」他說出那位親戚的名字,問我,「認識嗎?」 我揺了揺頭。

隨口問了問他的客棧生意。他說不錯。可能確實不錯。三層磚瓦小樓,外牆砌着如紅石板樣的瓷磚,看起來挺氣派。

臨別時,崔師傅說,「以前都往外遷移,現在讓我遷,我也不遷了!」是呀!守着如畫的自然風光,交通便利,收入豐厚,為什麼要遷出呢?

5

繼續向前。

猛然間,那所,我曾暗下決心要來住幾天的建在懸崖上的賓館就出現了。

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一家人」。從外部看起來,整個建築使用的是石頭、石板。石板依然是紫紅色的。像一塊塊掛在牆上似的。顯然,這裡的石板是起裝飾作用的。

據人們說,以前,山里交通不便,人們生活貧苦。建房是買不起磚頭瓦塊、鋼筋水泥的。於是就地取材,用身邊的石頭、石板。現在,石頭可能好取,石板就有些難度了。這些紫紅色的石板,是靠工匠硬生生地從石頭上一層層鑿下來的。勞動強度、技術程度的要求之高可想而知。於是,物質生活極為豐富的今天,人們用以鋪屋頂的材料已有許多種選擇。費時費力的石板工匠也漸漸退出了歷史舞台。

那些被工匠從紫紅色石頭上一層層撬下來的石板,是否就是「石板岩」地名的淵源呢?

踩着高高的石階直接上到二樓。進去,是這所賓館的大廳。大廳布置的很文藝。若不是門口的吧檯顯示着這裡的功能,我會把它當做咖啡廳或茶室。原木的條幾、原木的沙發。客人們隨意散亂地圍座在條幾周圍。或飲茶或暢聊。陽台上,秋光洶湧。依着原木的欄杆,對面的山峰仿佛伸手可觸。

在「一家人」里里外外地轉悠着。突然發現,洋溢着濃郁現代文藝氣息的 「一家人」後面竟然是一個灑落在山腳下的村子。

石頭壘岸、石頭砌牆、石板鋪頂。裊裊炊煙從石頭屋頂向四周的石頭縫中漫延開來。

村街有些寧靜。轉過幾條巷子後。一個年輕人的燒烤攤前聚焦了一群更為年輕的學生們。攤主操着普通話正在與顧客們交流。從攤前走過,是較開闊的地帶。幾個畫架支在地上,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學生們正面向村子北面的大山描摹着。問她們來自哪兒,答是河南安陽某高校的學生。

往東。一家二層石屋的前面,一位教師模樣的畫者和一位學生模樣的畫者也在面對着北面的大山創作。老師的身後、石屋的前面停着一輛牌照為「蘇」的小型越野車。一幅可能是剛剛畫好的作品掛在石屋外牆。正午的陽光讓畫上的色彩更加明艷。只有二層房檐下的幾個小紅燈籠躲在陽光的背面招攬着過客。

有清瘦的細水從村莊依着的山峰下緩緩流來。流過村莊,流向北去。河床里的石板上是一道道凝固的蕩漾開來的漣漪,那是大水走過的痕跡。一棵掛滿了金燦燦柿子的老柿樹下,二進的小院,屋門虛掩。房頂上曬着的山楂果兒在陽光里紅艷艷的。主人始終沒露面。我們也沒有推開虛掩的那扇門。

從簡易的石板小橋上搖搖晃晃地往前。又是一堆寫生的畫者。這塊地方雖然狹窄,但地勢高,這個方位看過的山可能又是另外一個樣子。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告訴我,他們來自北京,是跟隨老師來的,已經來了十幾天,還要住十幾天。「你們的畫回去是賣的嗎?」「老師的畫才值錢,我們的不行!」那孩子毫無自卑地答。我卻羞愧了。在這澄澈的地方說錢,有些後悔。「為什麼大老遠地來這寫生」「這裡的山很有特點,幾乎全是九十度的陡峭山峰。是很少見的。」「哦!」

繞了一圈,回到公路上。公路邊的建築又恢復成了磚瓦水泥的樓房。但外牆上還是砌了看起來像紅石板樣的瓷磚。屋頂上隨風飄搖的小紅燈籠告訴人們,這裡都是農家樂。

其中一家的院牆外竟掛了至少七塊牌匾。「畫家某某某寫生基地」、「某某書畫工作室寫生基地」、「某某婚紗攝影基地」等等。

這些農家樂幾乎都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比如「星空小築」、「台上人家」。

這個小村,人們叫她高家台畫家村。名副其實。

6

臨近中午一點,肚子餓了。疾馳的車輪停在了一家農家樂前。

主人熱情地接待着。熟悉的鄉音,「你們也是長治的?」「屯留!」原來真是老鄉。女主人姓王,風風火火的。

陽光很好,我們選擇走上屋頂的涼篷下用餐。

屋下的道路上依然有來來往往的人。多是肩膀上掛着相機的年輕人。主人告訴我們,這些天來石板岩的遊人以拍攝紅葉者居多。大概再有一個星期後,這裡幾乎就沒遊人了。他們也就關門息業了。

坐在高處,陽光更近,視野更闊。看着腳下不太擁擠的人和車,還是覺得這時的石板岩最美。寒流擋住了一些喧囂的步履,卻讓我看到了較真實的石板岩。

同時,我有些艷羨。一位我很尊敬的老師在她的文章中說:「人來到這世上就是應該揚名立萬的!」可是我很羞愧。從小直至現在,「揚名立萬」的心氣一直都有。只是沒有變成現實。而石板岩真是揚名立萬了。即便是這寒意漸濃的深秋,人們還是不遠千里萬里地湧來。而我,身陷於喧囂的塵世里,與人伸手即觸,卻始終碰不到。

我想,我還是缺了石板岩所具有的優良品質。譬如:堅韌、勤奮,以及守得住寂寞。這山河曾寂寞了多久多久啊!久得可能只有她自己知曉。

吃過午飯。王老闆和我們打說,她要帶幾個客人去拍紅葉。原來,她還兼職導遊。問她如何收費。她說,在她們這吃住免費。單純帶路,一次三百元。「不過,咱們是老鄉,你們要去免費。」於是我們喊她王導。

後來,她發給我們數張山上紅葉的照片。光與影的組合,讓山與葉更加入畫。

她說,即使冬天歇業時也不回家鄉。不知她在那裡忙啥。

一天,崔師傅微信里發了一張冰掛的照片,很漂亮。好像掛在客棧對面山峰上的那束光又變成了一樹冰掛在了陡峭的半山腰。

很想問問王導,她們冬天也不回到家鄉來,是忙着幫人帶路去拍石板岩的冬景嗎?[1]

作者簡介

李慧麗,女,七十年代生,現任潞城作家協會副主席。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