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呼(陳瀚乙)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稱呼》是中國當代作家陳瀚乙的散文。
作品欣賞
稱呼
這樣的稱呼,連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似乎它只屬於遙遠的兒時。走出小山溝之後,小名就存放在老家,像割掉的那根臍帶,順便丟在了生養過自己的鄉下。
一次,陪爹娘閒聊,說起雙胞胎二狗倆兄弟,爹感慨道:「大狗腿腳不好,地面積還種得那麼大,小狗還放着一欄牛,捨不得丟手呢」。大小狗已是古稀之年的人,可這小名,猶如兩隻活蹦亂跳的狗娃,在鄉間土路上追逐前行。
忽有一念,年老退休之後,能夠回到老家,像大狗那樣住在坡下種地幾畝,像小狗那樣且在山中放幾年牛,不負爹娘給我起的「雙喜」小名,該是一樁多麼美好的事情。老當痴呆鄉間鄰家老伯,種一輩子地,卻也奔得家道殷實,衣食無憂,加之待人尤其厚道,在方圓百里受人敬重,頗有威望。
兒女成家立業後,八旬老伯收拾起農具,沒事就在家門口轉一轉,僅養了十多隻雞,一頭豬,在屋後也只種了一小片菜地。幾年過去漸顯老態,有時候迎面遇到,問他多大歲數?他答一頓飯還能吃三碗,真有些糊塗呢。
老伯快90歲病危,卻突然耳聰目明,有人進病房,欠身點頭,注目行禮,彌留之際坐在炕頭說,人老到眼花耳聾,看不清、聽不到是福氣呢。眾皆醒悟,活到不知「白髮誰家翁媼」,了無奢求,這可是人生之福澤啊。
我吃相不好,怕是自小養成。那時家境窮困,粗茶淡飯的生活,能填飽肚子,已屬不易。娘做好了飯菜,我狼吞虎咽,總吃得碗盞皆淨,湯水不剩。
長大後走向社會,吃東西也是風捲殘雲,還老吧唧嘴,不習慣細嚼慢咽,自覺上不了台面,總是怯於社交應酬。人到中年之後,牙口已被磨鈍,喜吃鬆軟的麵食,清淡的稀粥飯量有所減小,漸漸吃得慢條斯理,也算是對食物有了敬畏之心。
細想起來,一個人內心的慈悲,大概是從吃相的改變開始的,而吃相不怎麼雅觀,亦是人生繞不過的心路歷程吧。
不打空手在老家深山溝里,叔伯長輩子下地,腰間不是別把鐮刀,就是肩上扛着鋤頭,哪怕到田間散步沒啥活干,也從不空着手去。
長輩告訴我,出門扛着農具,比空着手心裡有底。走在毛草路上,如果草長厚了,就用鐮刀割掉一些,若剛下過毛毛雨,路上會有一潭積水,便用鋤頭挖開小溝,排出積水,好讓人和牛羊走過。還有,拿把鐮刀可順便砍些柴火扛回家,端把鋤頭可挖塊邊角地好種菜點瓜。
我在鄉村長大,也養成了不打空手的習慣,在城裡做事,總是像下田幹活那樣,有時禁不住還挽起胳膊腿,老留着這一鄉巴佬形象,亦算是不忘本色吧。
作者簡介
陳瀚乙,必讀社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