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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天空也有陰霾(清涓)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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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天空也有陰霾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童年的天空也有陰霾》中國當代作家清涓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童年的天空也有陰霾

背着新書包,我蹦蹦跳跳地跑過院子,準備去上學。

我當然高興了,因為我背上了新書包。

書包是媽用碎布片拼接起來的。那些大的小、三角的正方形的長方形的布片,在媽手下組成了漂亮的圖案,縫成了一個精緻的書包,口上綴着兩根布帶子,這兩根帶子就在我的肩上背着。

碎布片都是做衣服裁剪下來的邊角料,但基本都是新的,還基本都是洋花布。媽把它們剪成比較規則的形狀,再用心地踩着縫紉機拼接出好看的圖案。我的書包簡直就是藝術品。

我們那時候,沒人買過書包,都是家裡自己縫的。比起那些背了個用灰不溜秋的舊布縫出來的書包的人,我怎麼能不得意?更別提那些連舊書包都沒有的人了,他們只能用一塊破布把書本一包,夾在胳肢窩底下。

我急着背着書包去學校顯擺。

興高采烈地拉開臨街的大門,我並沒有得意忘形到忘記觀察。我把身子和雙腳留在門檻里,把腦袋先伸出去看看。其實我的眼睛是閉着的,心裡一個勁地祈禱:她沒在她沒在她沒在!

她是誰?

她是村里一個比我大兩歲高一頭高一級的女生。她家在我家和村小之間的路邊,離我家只隔了四五戶人家,和我家算是斜對面。當然,是很斜很斜的對面。

她總是欺負我。

只要一照面,她就用右手的中指頂住大拇指,中指繃得緊緊的,別的手指自然向前伸,目標鎖定我的額頭,快速放開大拇指,中指就迅速擊打在我的額頭上,很疼很疼。反覆幾次後,她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嚷嚷起來:「快看快看,變紅了變紅了!」我就知道我的額頭被彈的那塊變顏色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轉,我咬着牙忍着,不吭聲。

或者,她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揪起我胳膊上的一小塊肉,使勁掐擰。回家挽起袖子,那塊一定是青紫色的。

有時大人從旁邊經過,看到我的樣子,就讓她放開我,她甜甜一笑:我們鬧着玩呢。大人就會說一聲「好好玩,別玩惱了」,然後走了,我就會得到變本加厲的報復。

我見到她就遠遠躲開,不過村子就那麼大,住得又那麼近,怎麼可能完全躲開呢?出門碰到她,就是我的噩夢。

我是告訴過媽幾次的。

第一次,我哭着回家,擼起袖子給媽看。媽看了看我的胳膊,輕輕摸了摸,又向淤青的地方吹了口氣,輕描淡寫地說了一聲:「小孩子家玩鬧起來就沒個輕重。」看我哭起來沒完沒了,媽還給我炒了個雞蛋安慰了一下。

第二次,我又這樣告訴了媽一次。媽嘆口氣:「等哪天碰到她,我就去說說她。」

這個「哪天」來得很晚。

媽拉着車子從旁經過,她正彈我的額頭。媽把車子停在路邊,向我們幾個小孩走來。她一定是瞥見了,馬上俯身朝我的額頭吹吹氣,關心地問我:「不疼吧?我就輕輕地彈了一下。」她一扭頭,裝作剛看見我媽的樣子,甜甜地笑着打招呼:「嬸子,你忙着呢?我們在玩捉老悶(捉迷藏),誰輸了要被彈一下奔兒樓(額頭),剛才涓子輸了,我就輕輕地彈了她一下。」

看到她明目張胆地撒謊,我瞪着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長得好看,見到大人不笑不說話;嘴巴很甜,見面就嬸啊叔啊、娘啊爺啊地叫大人,大人都喜歡她。

我媽果然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好好玩,別打架,彈奔兒樓時要輕點。」

「嬸子放心,我們知道。嬸子忙去吧。」

媽走後,我被又彈又掐了好些下。

在村裡的大人那裡,彈奔兒樓是最常見的親昵的逗小孩的動作。看到誰家小孩可愛,就把中指壓在拇指上邊擺好架勢,嘴裡說道:「來,彈一個。」大多數小孩都會笑嘻嘻地把額頭往他的手上湊過去,大人裝出惡狠狠的樣子,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往小孩的額頭彈去,其實手在接觸額頭時,只是輕輕地挨了一下。大人還會虛張聲勢地問道:「疼不疼?疼不疼?再來一下?」小孩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把頭伸過去讓再彈一下。

也有抱在媽懷裡的小孩,看到有人伸着手過來要彈奔兒樓,就把頭埋進媽媽懷裡躲避。這個時候,媽媽就會笑着撥拉小孩,要把他的額頭露出來;旁邊的大人也上去幫忙,反正不彈一個奔兒樓,倆大人都不會作罷的。

這就是說,彈奔兒樓其實就是大人逗小孩玩的遊戲而已。

孩子們中間玩遊戲時贏家也會彈輸家的額頭。他們可不像大人,下手知道掂量輕重,就經常玩惱了,最後以打一架收場。大人也從不當回事。也是,誰家小孩不打架呢?

可能就因為這個原因,後來我再給媽說的時候,媽就有點不耐煩了:「小孩子家家的,玩起來難免的。如果疼了就給她說一聲,人家娃那麼懂事,我看就是你皮薄(小氣),玩不起。你要玩不起以後就離她遠點。」 我看給媽說沒用,只能儘量躲着了,實在躲不過就咬牙忍着。

那時她大些,身邊總圍着一群比她小的孩子。如果她不在,我們踢沙包踢毽子跳房子藏老悶,不管玩啥都玩得很好,從不打架。她一出現,其他小孩就站在她一邊了,雖然沒人真動手跟着她一起欺負我,但有的也會應和她幾聲,同情我的也絕不敢幫我說一句話,否則,倒霉的她就有可能取代了我挨欺負的位置。

為了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讓我挨欺負讓我整天提心弔膽的問題,我也盡我所能想過辦法的。可一個小孩,在得不到大人幫助的前提下,能想出什麼方法呢?

我把自己稀罕得捨不得吃的東西,比如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塊糖,裝在口袋裡,進貢給她。她毫不客氣地接過去吃了,但還是欺負我。也許我越軟弱,越這樣示弱,她欺負起來越沒有心理負擔。

這都是上學前發生的事情。

當時不明白,為什麼一群小孩里她就選擇了我來欺負,我整天只一味地害怕,不知道如何結束這場噩夢

長大後,回憶起這一段經歷時,我找了個理由來解釋這種現象。當然,只能是猜測,但我覺得十之八九是對的。

她家的條件不好,一大家人擠在小小的低矮的房子裡。她是家裡的老三,上邊還有兩個姐姐,下邊一個弟弟。在家裡,她是最不受重視的那一個。她好像從來都沒有穿過新衣服,都是撿姐姐穿小的穿。我家的情況要好些,我在家裡又是老大,也沒有誰的舊衣服可撿,只能穿新的。雖然媽覺得我長得太快,恨不得做一件新衣服讓我穿一輩子,我身上的衣服常年都肥肥大大,很少合身,給長個子留下了充足的餘地,可不管怎麼說,我的衣服總是新的。

新衣服剛上身的時候遇到她,她就格外生氣,故意踩路上的坑窪,把泥水濺到我衣服上,甚至會扯過我的胳膊,用我的衣袖給路上流着鼻涕的小娃擦鼻子。

夏天,我們腳上穿的都是麻鞋。麻鞋是一種自家做的布涼鞋,在布鞋底上邊用幾道布條連起來,跟買的涼鞋樣子差不多。我一直也穿的這種。五六歲的那年夏天,我穿上了一雙鮮艷的粉紅色的塑料涼鞋,不怕踩水,那可能是村裡的第一雙,簡直驚艷了全村。 可能就是從這雙塑料涼鞋開始,她就掐我擰我彈我的額頭了。

上學後,大家去學校的時間都差不多,路上遇到的可能性很大。只要她站在門口,我就嚇得不敢從她家門前經過。 我就像文章開頭那樣,伸着腦袋偷偷觀察。如果她不在,我就長舒一口氣,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從她家門口跑過。倒霉的時候也有,剛跑到她家門口,她就出來了,堵住我再欺負一下。

如果她在,我就只好縮回來,等着她先走,或者等有大人經過。如果有大人路過,我就跟在大人身邊,一邊和大人說着話,一邊走過她家門口。

有時候,媽看到我在門口藏頭藏腦地,就奇怪地問我怎麼還不去上學?我就編一個可以一而再再而三重複的藉口:不着急,我要等某某某一起走。

那時候也沒有家長真拿上學當回事,反正還小,在家裡也幹不了什麼,放到學校認倆字,讓老師給看着,省得在家惹是生非。 媽也就隨我去了,後來更是連問一聲都沒有了。

放學我不怕。一個方向回家的所有人都排成隊一起走,還有同方向的一個老師帶着,大家都老老實實按大小個在隊伍里唱着歌,到家門口就自然地拐進去。

我愛上學,學校有一幫能玩到一起的同學,加上成績好,老師也都喜歡。但上學路上的煎熬,我任何時候想起來,上學的所有快樂就被沖得所剩無幾。

天哪,什麼時候才能擺脫她呢?她永遠比我大兩歲,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沒想到後來問題終於解決了,在我上三年級的時候。也就是說,我受她的欺負,足有三四年的時間。

她留級了,跟我坐到了一個班裡。

在班裡,我一直考第一,大家都不會回答的問題,老師就會叫起我來回答;大家都不會做的題,那就是我表現的時候了。所有老師都喜歡我。我跟同學們早就玩到一起了。她年齡大個頭高,作為一個中途插進來的留級生,她一個人坐在教室最後邊,上起課來就像個傻子,一節節課都像聽天書,聽不懂就打盹,經常被老師批評,沒人願意理她,大家心裡可能都有點看不起她。

慢慢的,她在我面前的囂張氣焰弱了,最後徹底沒有了,對我甚至還有點討好的味道。被她欺負的歷史,就這樣畫上了句號。 童年天空中長久飄着的那團陰霾就這樣飄走了。

雖然時隔多年,但每想起那段經歷,那種被欺負的畫面還歷歷在目,那種無人可說無人幫助無能為力的恐懼還忍不住讓我哆嗦起來。 [1]

作者簡介

清涓,中學教師,工作之餘喜歡塗鴉,散文曾發表於《讀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