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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打麥場(張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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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年的打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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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打麥場》中國當代作家張杰的散文。

作品欣賞

童年的打麥場

前段時間,三叔來了電話,說是家族中有個侄子要結婚,要我及時回去應差見證。我趕忙答應。這些年來,我幾乎養成了一個這樣的認知。老家的人,是要認真接待的,不管是誰找到你,也不管找你啥事。能辦的全力辦好,不能辦的也要做好善後。老家的電話是要認真接聽的,也要不打折扣地執行好的。這些認知,倒不是我告知先覺,是父親生前囑咐我的。

「村裡有些人我都不認識,有些事我也辦不了,為什麼還要費這些周折?」我不解地問父親。

「你每次回家,先和你打招呼的,你都認識嗎?」父親反問道。

「有些不認識。」我答道。

「這就是嘛。你不認識人家,人家卻是認識你的。離開了村子,到了外地,不認識的人會主動和你打招呼嗎?」父親說,「歸根到底,村裡的人都是一大家人。現在你們覺着距離遠,可是上族譜里去看看,都是沾親帶故的。」

我終於理解了父親的話,也更加地了解了老家的人和事。

從父親囑咐算起,已經過了三十多年的時光。在這三十年裡,我有過得,也有過失,很多的事情也已經模糊,或者正在模糊,但是父親的囑咐,我一直沒有忘記,也不敢忘記。

凌晨兩點,我趕回了老家。老家的這片故土,我生於斯,長於斯,常踏於斯,夢饒於斯。對於故土,我一直心懷敬畏,從不敢怠慢她。我把車悄悄地停好,躡手躡腳地走到母親的屋後,斂了耳朵往裡聽,母親的鼾聲輕微,我會心一笑,便急急地趕了去。

夜色朦朧中,我趕得急。農村的夜,靜得出奇。路上沒有一個人,只有我和我的身影,還有比白天更顯響亮的腳步聲。

南行,西折,再折向西南方向,穿過村委和小超市,我沿着小路急走。

小路的兩側都是池塘,路經蔬菜棚後,左側還是池塘,右側卻成了高地。好久沒有從這裡經過了,我有些好奇,上面的地是誰家的,都種了些什麼。

腦海中突然閃了一下,我不由得張大了嘴。對,對,上面的地有一塊,原是我家的打麥場。侄子的婚事在我的腦海中漸漸地淡了下去,如同今晚的月光和星光。而打麥場的記憶卻不再塵封,如開了閘的洪水般洶湧而出,沖淡了晨光,搖醒了黎明。

那時的農村,每家每戶都會分得一塊打麥場的。您可能有了疑問:「用大型的聯合收割機收割麥子,幾畝地的麥子,用不了幾個來回就完成了。你只需用電話聯繫好師傅,到時候撐好小麥袋子,拉去曬場便可。更有把收好的麥子直接賣給收麥人的。收麥人就在地頭等着呢,一招手,就開了車來,裝了麥,收了錢,就完成了。還分打麥場幹啥用?」

那年月不是現在,忙秋忙麥全是手工。割麥,捆麥,拉麥;開場,曬場,碾場;曬麥,打麥,收麥,囤麥。這一系列環節完整下來,才算忙完了。

割麥,捆麥,拉麥。我們姑且不表,記憶深處,除了腰痛,還是腰痛。除了勞累,就是勞累。我不想再記起這些。

有趣是從開場開始的。分場的時候,生產隊考慮得很周細,把血緣關係近的家庭分在了一起。這樣每家的小場地便片片相連,成為大的一片,以便能夠走得了騾馬,揮舞了麥叉,打得了麥子。這麼多家庭,擠得了一起,怎麼會打得了麥子?你想呀,每家的地都不是在一塊的。東坡里有,西坡里有;南坡里也有,北坡里也有。為啥分得這樣的零碎?地力不同唄!那年月,農家只能種地,是不允許有其它行為的。地,就是農家的命根子,拴住了農家人的腳步。一家人的過活,全靠那點地的收成。這樣的現實,你說農家能不重視地的分配嗎?農人能不重視土地的侍弄嗎?能不把收成看得金貴嗎?

各自收拾了自己的打場地。在農閒的時候,打場地因為太小,沒有種成糧地的必要。於是,各家便用鐵鐵翻了地,種上了辣椒、小蔥和茄子,也有種上棱瓜和吊瓜的。打場地搖身一變,成了小菜園。小菜園裡瓜菜長成,便成了彩色的世界,辣椒紅,小蔥綠,茄子紫,吊瓜黃……那裡的農村,除了過年貼的對聯和過門錢,其它的色彩似乎都跑到菜園裡來了。於是,那小小的菜園,便五彩繽紛奼紫嫣紅起來。小菜園裡的瓜果蔬菜各自有主,也各自無主。誰家沒種辣椒需要辣椒了,但可以去鄰居家摘了去,也不用和鄰居說。大家各取所需要,幾乎成了定例。要是你家的菜瓜少了,一定是鄰家摘去了,其它人是不去摘的。農家人有農家人的習慣,也有農家人的規矩。看似雜亂,實則井然;看似井然,實為一體。

把地平整好,是為開場;開場以後,要先曬些時日,是為曬場;曬場以後,便用碾子把地碾實了,是為碾場。然後,麥子便進了場,各家圍着麥場碼了麥捆,眾星拱月般把麥場護在了中間。

麥捆散了去,等時日已到,便移到了打麥場。四鄰便圍了來一齊上手。此時的麥場便熱鬧了起來。大家便分了工,輪流忙起來。有人工拉碾子的,有翻麥的,有收麥的,有去皮的,有裝袋的,有往家拉的,有晾曬的。各司其職,各忙各的。大家忙中見縫插針,便成渾然。

這時候,最高興的還是孩子們。他們便撒了歡,在場地里赤腳亂跑。場地里還是有些農具的,大人們要不時地用,但又怕傷了孩子們,便顯得更加地忙碌。一隻眼在農活上,另一隻眼又在瘋跑的孩子身上。無論大人們如何吆喝,孩子們仍如脫韁的野馬,沒有了拘束。我們追趕着,歡呼着,從地面爬到麥垛上,又從麥垛上滑下來。等腳落了地,便一會兒圍着麥垛跑,一會兒又圍着麥場跑。一會兒又舞起了麥叉,一會兒又去拉石碾。一會兒亂了麥捆,一會兒又揚了麥粒……大人們呵斥着,追趕着,卻又小了心,卻傷了孩子們,於是變成了嗔怪,變成了無奈,變成了嘆氣。雖也如此,臉上的笑容是不變的。額頭的皺紋,也似了五線譜,蕩漾出了快樂。此時的麥場之上,孩子們的歡笑聲、嬉鬧聲,家人的呵斥聲,石碾的滾動聲,挑麥的沙沙聲,麥料入袋刷刷聲,還有風颳之聲,雲飄之聲……雖然嘈雜,卻也合拍;聽似無緒,竟成絕唱。這世間,還有比這更美妙更讓農人高興更讓孩子歡樂的樂章嗎?

麥場的飯是孩子們最為期盼的。因為累收,家裡便把最好的東西拿了來,白餅,咸雞蛋,鹹魚,這些只有在過年才能見到的東西,此時也出現在了麥場上。按照慣例,給誰家打麥,誰家是要管一頓飯的。是中午還是晚上,要看打麥的時間。飯點在誰家的打麥時間裡,便由誰家管飯。孩子們不干農活,但也因為瘋玩失了氣力,於是便小大人一般積極地參與到這每年一次的盛宴中來。此時的大人們雖也飢腸轆轆,卻不能盡了肚子去吃,主家還要管好幾次飯呢。一次吃完了,可能就讓他犯了難。畢竟,那裡大家的家底都不厚。但小孩子是不在其中的,我們便敞開了肚皮去吃。家裡的大人,眼見差不多了,怕我們吃撐了,也就不讓再吃。

忙活了一天,到了夜裡守場的時候,一般是大家輪流來守。誰家守夜,大人一晚是基本不能睡的。一來守糧,二來防火,都是無比重要的事情。守夜一般由家裡的男人來承擔,但也總是少不了孩子們的身影。

到了晚上,大人們便分坐了麥場的四周,各自盤算着自己的收成和打算。實在困極了,才趴在自己的膝蓋上小眯一會,還要留下一隻耳朵聽着動靜。有時候,年長的守夜人,會不時地巡視麥場,叫醒小眯的人,生怕出了閃失。還不時地觀察着天情,祈求老天能多給幾天有太陽的日子。

麥場的夜晚是屬於孩子們的。晚飯後,我們便拿一個小被子早到了麥場。我們商量着選好了垛址,便從麥垛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了幾個麥捆。等天亮了,再把麥捆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對孩子們來說,這的確是個技術活。搞好了,這一夜,我們會玩得好,睡得好。搞不好,那就抽塌了整個麥垛,等着明天挨揍吧。對於頑皮的我們來說,挨揍是小事,要是因為表現不好而失去了享用美食的機會,那損失就大了去了。想想,連內心都是痛的。

可能是上天的眷顧,我們每每地成功了。地面上並不乾燥,甚至有些濕漉漉地;但這也不會影響我們的興致。我們去抱了一些幹了的麥秸來,厚厚地鋪在了地面上。躺下來,試着身子底下軟和了,才停了手,小心地鑽了進去。新麥有一種特殊的香氣,很難形容得出。有草香,也有麥粒香,我甚至嗅到了白面和饅頭的味道。夥伴們有的說,他聞到了糖的味道。這種味道,既純粹,又繁複;既濃郁,又清麗;既毛糙,又滑順。至今,我描摹不出,形容不得。它不是食物,卻比食物更加地讓人沉醉,讓人着迷,讓人眷戀,讓人回味。它不是撲進肺管就完了,而是經肺入心,入腦,入魂,然後盤踞其中,賴了再也不走。

睡到半夜,起身到河邊小解,卻見河面上滿是星光,我懷疑是天上的星星也艷羨了人間的美好,便集體搬到世間來了。星星似乎是通了人性,我一眨眼,它也跟着眨眼。我閉上眼,它也跟着閉上了眼。心中暗暗稱奇,好有靈性的東西呀!夏風吹過,星星們便依次碎了去,又依次聚了來,與我對視依舊。惺忪的眼睛沉重下來,便揮手與星星道別,踉蹌着回了我們的安樂窩。從此,一覺到了天亮,再不醒來。

望西天,月鈎西沉,群星璀璨,寶石般鑲嵌於穹廬之上。

忽然之間,我聽到打麥場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蟋蟀的叫鳴。

它還是我童年的那一隻嗎?

[1]

作者簡介

張杰,中學高級教師,從教30餘年,牢記「立德樹人」的理念,自覺把理論學習貫徹落實在工作中。多年擔任高中語文學科組長,協調同事做好教學常規的落實工作。

參考資料

  1.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