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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烏鴉的涅槃(王延忠)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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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烏鴉的涅槃
圖片來自創意悠悠花園

《老烏鴉的涅槃》中國當代作家王延忠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老烏鴉的涅槃

人的命運就像河裡的浪花,隨着激流不知道被衝到哪裡。

賈老國家解放前是個大地主,二百多垧地,一個燒鍋,還有一個大車店。據說,賈家店這個村名就是賈老國的爺爺留下來的。

土地改革的急風暴雨,把賈老國家的財產沖個淨光,全家十幾口人,擠住在我家後院一個漏風漏雨的破磨坊里。賈老國的父親一股急火死了,母親也前後腳地跟了去。賈老國的兩個哥哥,帶着老婆孩子遠走他鄉,只有他一個沒成家的光棍漢糗在這間破舊的磨坊里。

好的姑娘不肯嫁他,帶孩子的寡婦他又嫌累贅,一晃,賈老國混到了三十多歲。

一個人太寂寞,賈老國就擺弄樂器自娛自樂。他跟唐瞎子學會了拉二胡,跟劉喜子學會了吹喇叭。下雨天生產隊不出工,左鄰右舍就聚在他的破磨坊里,扭大秧歌唱二人轉,別有一番熱鬧。

雖然是這樣,賈老國還是直不起腰抬不起頭,站在人前總覺得矮半截。心裡自卑,自己就給自己壯膽,賈老國找機會就吹噓過去家庭的榮耀。他總是說那時候他家多少匹馬多少輛車,雇多少長工多少短工,幾個炮手看家護院,幾個廚師炒菜做飯等等。人們瞪大了眼睛聽,他就張大了嘴巴說,仿佛這一刻他又成了當年那神氣的大地主。

不知道是誰把這個情況反映到人民公社。人民公社的公安特派員嚴肅地找賈老國談話,說你一個臭地主成天在家瞎白話啥?賈老國被公安特派員的一句話說火了,順嘴頂了他一句,我現在一壟地沒有,還叫哪門子地主?公安特派員問他,那你說誰是地主?賈老國說人民公社是地主,這些土地都歸人民公社所有。

不用說,賈老國的這句話惹來了滅頂之災,由一個地主子弟變成了帶帽的地主分子。這頂「黑五類」的帽子和孫悟空的緊箍一樣,春夏秋冬戴在頭上。因為賈老國說話公鴨嗓,走路縮着脖,政治又是黑色,村里人都叫他老烏鴉。

轉眼到了文化大革命。老烏鴉卻「紅」了起來。

象徵性地批鬥了幾次,貧下中農就讓他將功折罪,在紅海洋里脫胎換骨。飯前飯後唱「忠」字歌,來找老烏鴉拉二胡伴奏,說是改造他的思想;宣傳隊跳「忠」字舞,讓老烏鴉去吹喇叭,說是觸及他的靈魂。一時間,人們把他的「黑五類」身份忘了,老烏鴉變成了「忠字化」的吹鼓手。

這時,一位愛跳「忠」字舞的年輕小寡婦,偷偷地找到老烏鴉,要和他搬到一起過日子。老烏鴉說他已經斷了那股脈,不想男女之間的事情了。他把小寡婦推出了門外。

不過,老烏鴉還是很謹慎,人群大的地方,他從來不去。就是去了小人群,他一句話也不說,大概是吹喇叭把嘴巴吹累了。晚間收工,他吃完飯就睡覺,連燈也不點。

來了一陣春風,把老烏鴉的地主帽子給吹走了,他變成了沒有成分的人。大家都沒有了成分,那就是平等。

平等後的老烏鴉,很快就謀到一個好職位,為村辦公室看屋,到村民組送信,捎帶給鄉上來包村的幹部做飯。跟鄉長在一張桌吃飯,在一鋪炕睡覺,老烏鴉感到十二分的滿足和自豪。

老烏鴉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被壓抑的潛能一下子釋放出來。有時村長不在家,他就有條有理地替村長處理那些瑣事,村民們之間鬧一些民事糾紛,讓老烏鴉一調停,都雲開霧散。

人們叫他二村長,老烏鴉樂得閉不上嘴。

老烏鴉忙,他的二胡和喇叭都收了起來。

天空總是有不測的風雲。冬天的一個夜晚,老烏鴉到很遠的一個村民組送信,路滑摔倒,造成小腿骨折,住進了醫院。 村里派人護理他,住了四十天院,他又回到家裡。村長不用他看屋送信了,給他辦了一個五保戶名額,養了起來。 老烏鴉又操起了二胡,吹起了喇叭,他的家又變成了鄉村俱樂部。

這樣樂着樂着,老烏鴉的頭髮全白了,走路也跌跌撞撞。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說是他要死了。夢中醒來,老烏鴉就張羅一件事,他要把這些年幫助過他的人都找到一起,痛痛快快地喝一頓酒。

鄉鄰們都請來了,他說了那麼多感激的話,喝了那麼多動情的酒。

夜裡醒來,老烏鴉有些口渴,要喝幾杯濃茶解酒。暖水瓶里沒水,他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去燒。水還沒有燒開,老烏鴉迷迷糊糊地在柴禾堆旁睡着了。灶火引燃了柴火堆,老烏鴉被自己點着的火燒死了。

人們把老烏鴉從廢墟里扒拉出來,見老烏鴉已經燒成了黑炭,身上乾乾淨淨,連一個布絲也沒有。

村民們都偷偷地抹眼淚。

村長喃喃地說,這個老烏鴉,火中涅槃了!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還是鳳凰;老烏鴉涅槃,淬火成金,下輩子也能變成鳳凰嗎?[1]

作者簡介

王延忠,男,出生於綏化。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