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日記:巧遇「胡漢三」(武立金)
作品欣賞
老兵日記:巧遇「胡漢三」
1974年11月5日
今天不是我值班，可以輕鬆一下，聽說資料室下午放映內部電影，吃完午飯我就直奔放映室。看電影的人不多，只有十來個人，而且都是生面孔。坐在我旁邊的一個老同志似曾相識，身體胖胖的，面孔黑黑的，眼神凶凶的。我仔細一瞧，原來他是電影院正在上映的《閃閃的紅星》里「胡漢三」的扮演者劉江，不過他今天穿的是解放軍的軍裝，戴的是紅五星的軍帽，正襟危坐，就像一位很有風度的老首長。
我對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老同志肅然起敬，於是以謙恭的口吻問您老是劉江演員嗎？他像電影裡的「胡漢三」那樣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就在這時電影開始放映了，可是我的腦海里一直浮現着胡漢三凶神惡煞的形象，耳畔仿佛響起「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的咆哮。
劉江，原籍遼寧遼陽，1925年生於哈爾濱。他很早就到社會謀生，曾當過學徒，做過郵差。劉江從小就喜歡文藝，對電影、戲劇的興趣尤其濃厚，16歲時參加了哈爾濱北斗業餘實驗劇團。1946年參加了松江軍區政治部文藝工作團，1952年由野戰軍獨立第二師文藝工作隊調到中南軍區部隊藝術劇院（即現在的廣州部隊話劇團），1958年調到八一電影製片廠，開始了電影演員生涯。
劉江參加過《海鷹》、《回民支隊》、《赤峰號》、《突破烏江》、《鄂爾多斯風暴》、《苦菜花》、《地道戰》、《閃閃的紅星》等影片的拍攝，成功地塑造了一系列具有鮮明個性的反面人物形象，成為中國影壇上以善於扮演反面人物著稱的電影演員之一。他與陳強、方化、陳述、葛存壯並稱為影壇上「五大壞蛋」，給觀眾留下的「壞人」形象經久不衰。
1963年初，總參指定八一廠拍攝一部民兵革命傳統教育片《地道戰》。當時，八一廠有「男看王心剛，女看王曉棠」之說，很多演慣了故事片的演員都不願接演，更不用說其中的反面角色了。導演找到劉江問：「在影片中有一個地痞漢奸湯炳貴的角色，你願不願意演？」劉江回答得很乾脆：「好，我演！」
「人貴有自知之明，我父母沒把我造成漂亮小伙。作為演員誰不想演個好角色呀？叫人羨慕的、尊崇的英雄人物啊？但在這方面我天生不具備條件，我過早就發胖，出來個將軍肚，哪有那麼胖胖的人演一號英雄人物呢？」憶及往事，劉江自我調侃。
正是這部從無數故事片中異軍突起的軍教片，讓八一廠着實跟着火了一把。《地道戰》贏得了中國人的厚愛和追捧，十多年長映不衰，在國內外拷貝發行近千部，觀眾超過10億人次，成為世界上觀看人次最多的影片。由《地道戰》中的經典台詞所構建的特殊語境，至今還廣為流傳，特別是他演繹的湯司令那一句「高，實在是高」，已經融匯到當代漢語口語的經典語句中了。
1972年10月，中央文化組在京召開「拍攝革命樣板戲影片座談會」。會上，某位國家領導人說了一句「我向你們呼籲，給孩子們拍些電影吧」，於是就有了家喻戶曉的兒童故事片《閃閃的紅星》。劉江在這部電影裡扮演胡漢三時，調動了與這一形象有關的大量生活積累，特別是把他在東北拉鋸戰地區耳聞目睹的還鄉團反攻倒算、燒殺搶掠的暴行，以及在廣西剿匪時抓到的一個用人心泡酒喝的惡霸地主兼土匪的形象，作為塑造人物的依據。從而，使胡漢三這個復辟狂的形象躍然銀幕，給人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據八一廠的朋友說，劉江很慶幸自己能有這麼一個機會，讓他做了一輩子演員，「我從來沒有改過行，這也是我最知足的一點。」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作為觀看過多部劉江出演的電影的觀眾，我知道銀幕里的劉江令人憎恨，而生活中的劉江未必是那樣。正如劉江的夫人所說，他「演了一輩子壞蛋，生活里是個大好人。」劉江自己也說我們反派演員在生活中更要潔身自好，因此他是一個正派善良的人，沒聽說他有什麼緋聞。
電影結束了，大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急忙握住劉江的大手，向這位專演壞蛋而不是壞蛋的好人致敬，同時感覺到他也在用力地握着我的手。雖然我們相聚的時間很短，而且也沒有什麼語言交流，但是我很珍惜與劉江的這次相聚，這一刻定會永遠留存在我的記憶之中。[1]
作者簡介
武立金，原總參某部副局長、天津市政協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