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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秋(馬進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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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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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秋中國當代作家馬進思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老家的秋

老家,在黃土高原。

老家的秋,是四季中最美的季節。也是最豐腴迷人的。綠色的樹,綠色的山坡,金黃的豌豆和小麥,粉白的土豆花,粉紅的蕎麥花、金黃的胡麻花和那一片一片爭奇鬥妍的野花,共同織成一幅彩色的錦繡,苫住了高原。

秋天,老家的村落也是最迷人的。那些稀疏分散在山樑的平台或溝壑邊上窯洞、院落,被一條條曲曲彎彎如蛛網似的小路把它們緊緊串聯起來。每當輪盤似的太陽從山坳升起,家家的煙囪升起裊裊炊煙,然後化成一片一片輕盈柔軟的薄紗,在村子的上空自由飄逸。這時,有的院落牆頭上長鳴的公雞,槽櫪間嚎叫的驢子,輕吠的狗,吆喝的主人,哭叫的孩子,咣當的水桶,還有吱啞的磨盤和搖動的轆轤,共同構成一幅絕佳的鄉村風情。

老家的秋晨,總會有霧的縈繞。在草尖或樹葉上面,都懸掛着一顆顆晶瑩的露珠。在輕風的掠過時,地面會濺濕一片。隨着太陽的升高,薄霧漸漸的散去。這時,通向山樑的大道小路上,都是匆忙的人群,要麼拿着鐮刀背着背簍,要麼趕着牛羊推着架子車,或吆喝着、招呼着、鬥趣着,最後散在了各自的田間地頭。

老家的秋,看起來是最美的畫面。但若在豌豆地或麥地里幹活,那種苦和累絕對是讓人永生難以忘懷的。已經黃了的豌豆,稈粗莢硬,絲蔓連片,在風的照顧下,沒有規律的倒成一片一團兒的。這時若揮鐮去割,就得順着豌豆的根兒去割,而且是邊割邊卷豌豆蔓,直到卷不動了,才就勢擱在腳邊,然後接着繼續。老彎着腰,揮着鐮,卷着豌豆蔓,時間一長,手和胳膊上就會被雜草或是豌豆的稈莢,扎得不是這兒皮破,就是那兒血流。好不容易熬到晌午吃乾糧時,早已筋疲力盡。隨着大人的一聲招呼,一下子斜躺在地頭,自己早已忘記了土會弄髒衣服或是在意自己姿勢的雅觀,只要自己覺得舒服就行。這時一手拿着饅頭,一手舉着水壺,一口饅頭一口水,再回頭環視着滿山遍野幾乎相同的風景,才覺得,此時你是最愜意的。要是此時再吹來一縷涼風,你一定會把自己劃歸這個世界上最舒服的人了。

割完豌豆就是麥子。黃土高坡上的麥子缺水,長勢並不高,但麥芒尖利,麥稈上還時常纏着乾枯的雜草,不時會扎破你的手或是扎傷你的腿。主要是很多人為了幹活方便,一般都挽着褲腿。割麥子,要把割完的麥子一束一束的捆起來。你要先用兩小束割完的麥穗對頭一接,向右一擰接頭,旋轉一圈後反手一壓,再把其它的麥稈抱成一捆,壓在接好的麥束上,彎下身子,用膝蓋頂着麥捆,用手使勁,捆緊後左右手同時壓緊向右旋轉,然後把接頭相互一壓就行。最後把十捆麥子一堆的碼起來。通下邊是八捆麥子,麥穗頭全部朝上,豎着立起來,再把兩捆麥子從根部像傘形似的分開,順着戴在那八捆麥子的頂部,防止麥子全被雨淋或是被鳥雀啄食。

割完一天豌豆或麥子,等不到天黑,露在太陽下的胳膊就會被曬的又黑又紅,而且還褪起一層一層的皮;手指甲蓋下邊也會被創起長長的倒繭,一綹一綹的,很是生疼。如果是老乾活的莊稼人,他已習以為常。如果你沒幹過,會讓你唏噓良久,疼痛難忍。還有更讓人難受的是麥土,隨着汗水,濺起的麥土沾在身上,一種很難受的癢。有時皮膚都撓破了,但還是癢。

老家的秋收,讓你體會到的不僅僅是辛勞的疼,還有那種辛勞的累。甚至有的人累的,嘴裡嚼的饃都沒有咽下,就倒在炕上打起了鼾聲。

老家秋收還有最累的活兒,就是把在山樑上的麥子和豌豆全部拉到麥場裡。現在的山上修了很多路,大多人家都用小型拖拉機或其它農用車拉了,很是省心。但那時,主要是用架子車拉。而架子車上山或是把糧食從地里拉到路上時,全靠牛或毛驢,因為在鬆軟的土地里,兩三個人是無力把裝着幾千公斤糧食的架子車拉出來的。但到了路上,就得卸下牛驢,全靠人拉。因為下山,架子車不需要使那麼大的勁兒拉了,如果還把調皮或執拗的牛驢套在車轅里拽拉,人是不容易掌控的,反而容易出危險。

下山主要是靠有力氣的人撐着前車轅,一人或兩人踩着後車轅。若裝的糧食多了,踩不着後車轅,就得拴上一根長長的繩子,一人在後邊使勁拽着,然後一步一步的從山樑拉到平地。要是特別累了,就得有人扶着前車轅稍許休息,接着繼續。其實在這個時間段,扛着前車轅的人基本是一步一步挪下山的。因為架子車從山上向下拉糧食,你千萬不能跑,要不架子車分量重,它會推着你跑,人沒有那麼大的勁兒讓架子車停下來,稍不注意,往往會造成車翻人被壓住的悲劇。等麥子全部拉到場院裡,再把一捆一捆的麥子成環狀形的摞起來,形成一個圓形的丘囤,這樣也是為了避免下雨後麥子全被淋濕。以便等到天晴人閒時,方便攤曬打碾,顆粒歸倉。

老家的田地離家往往很遠,一天時間,來回也就拉兩三車子。一般拉麥子和豌豆的時,最好選擇在陰天但沒有雨的日子。要不,就是天晴的日子。但天晴的日子就得起得特別早,因為若等太陽出來,本已曬乾了的麥穗或豆莢就容易折掉或裂開,這也是為了拉運時避免糧食浪費。

老家的秋晨,往往大霧漫天,幾米之外,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到在霧中趕着牛耕地的男人的吆喝聲或是訓斥聲。這時乳色的濃霧猶如白色的蓋頭苫住了整個黃土高原,失去了坡地,也失去了溝壑、河流和村莊,整個世界混沌一片,猶如進入了蒙昧時代。

秋天拉糧食,自己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和二哥去拉蕎麥,那時的蕎麥都種在最貧瘠的山樑上。而去山樑,基本上沒有路,所謂的路,都是人們走的時間一長,踩出的一條小道,彎彎曲曲,盤旋而上。地也不平整,是坡形的,當我們把捆好的蕎麥裝上架子車時,已經累的有氣無力。稍一歇息,就得把架子車從地里拉出去。雖然地沒有翻耕,但必定不是路,我在車子的下方扶着,二哥一人扶着車轅,把繩子套在肩膀上使勁的拉。可是力氣小,車子重,我們挪三步歇兩步,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拉到地頭。可地頭下邊,除去小道,就是一條大溝。加上車上的蕎麥裝的有點斜,再一次使勁時,車子竟翻了起來。幸虧我倆跑的快,要不我和二哥都會被車子拽走了。我們只能站在地頭,傻傻的看着架子車左翻右滾,一直到了溝底。幸虧當時捆蕎麥的繩子拴得還算結實,要不,一車蕎麥全散花了。只是捆在最外層的蕎麥粒,幾乎全掉了。我和二哥在溝底費了很大的勁兒,並在兩個鄰居的幫忙下,才把蕎麥運回了麥場。自然,在麥場等的焦急的父親,把我倆罵了個狗血噴頭。說為什麼拉的時候不少裝點兒。

老家的秋天,是最豐碩的,也是最讓人辛苦的。但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的人,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無論多麼辛苦,都是生生不息。在這裡,幾間窯洞,幾間瓦房,幾棵白楊樹或是黃土夯成圍子的院牆,就是一個村落。人多的村落,大概有千人,少的村落,也就是一兩家人。不過居住的地方,大同小異。就是都靠近有溝壑的地方,以方便人們的生活用水。不過老家的溝壑,在大多時間裡是乾涸的,但在連綿的秋雨或是暴雨中,卻一反常態,顯得波濤洶湧。夾雜着泥土的渾濁的流水,在千溝萬壑中怒吼着,咆哮着,橫衝直撞的,最後匯聚在溝底的土壩中。有的土壩經不起暴雨的衝擊,往往潰堤,人們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洪水又順着溝壑呼嘯遠去,有時稍不注意,還會帶走岸邊的莊稼或牛羊什麼的。要是土壩沒有潰堤,讓洪水留了下來。那麼,這水就成了牛羊飲水的最主要的來源。

而且等天放晴時,村裡的男女老少就會湧進溝壩里,用一種長把的頭上帶一個篩子似的網盤,把從山上衝下來的柴草樹枝,撈到或是運到壩堤上,等到曬乾,再運回家去,成為家裡的燃料,用來燒火做飯或是留在冬天用來燒炕。

老家在經過這樣的一個季節,土地會歇息了,人也是。但這個季節,會讓很多人變得峻黑而硬朗,老練而成熟,勤快而富裕。

老家的秋,常讓人懷念![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