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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集四月會(周路遠)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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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集四月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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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集四月會》中國當代作家周路遠的散文。

作品欣賞

老集四月會

貿易方式單一、生活內容貧乏的時代,趕集趕會就是狂歡節,在農村,簡直過年一樣喜慶熱鬧。即便到了現代,要啥有啥就怕你沒錢的大商場已經遍布城鄉,趕集、趕會依然是人們趨之若鶩的興奮事兒,比逛超級市場更有一番風味。北京、武漢、上海那樣的大都市裡如此,農村更是這樣。

除了平時的集會,每年農曆四月初四或十四,郭固集有一個更大的「古會」——「四月會」。對於郭固集村民來說,四月會是與春節、中秋鼎立的郭固集人的重大節日。同樣不知道,四月會是否與廟會有關。郭固集南北街最北頭有一座小廟,比尋常百姓家的配房還要窄狹,村民卻稱其為「北大廟」。然而,從未聽說過四月會與北大廟有什麼瓜葛。

四月會共三天:起會、正會和了會。正會那天當然最熱鬧,在縣城道口街,在周邊不太遠的城市比如安陽、新鄉、濮陽工作和經商的郭固集鄉親,不少人會回家趕會、待客。

腦海中存留的關於四月會的孩提核心記憶,是走親訪友的激動、會場上的喧鬧。商品琳琅滿目,除了農畜產品、布莊、衣服大棚等,就是各色飲食小吃:炸面坨的最多;然後,炸魚炸蝦米的、攤小米煎餅的;大紅傘下則是燒雞鍋、豬下水和牛驢肉攤子。會場上塵土飛揚,一種萬聲混雜出來的市井「嗡嗡」聲響,比「得無極大道」秘傳的武當內力「聲功」還要強大,在會場上倒感覺不太明顯,走出幾百米,止步側耳細聽,好像大水洶湧,好像雲魔來臨,更好像無數蜜蜂馬蜂一起舞動翅翼。

連續幾年,集南頭一個油饃攤在四月會會場上超越眾聲喧嚷,一鳴驚人。「剛出鍋的油饃!焦黃酥脆的熱油饃」 !四十來歲的女攤主嘹亮的叫賣聲,從集南頭傳到集北頭,響徹整個會場。攤主顯然不是本村人——郭固集土著們不說油饃,叫炸面坨——也不是附近村子的,聽說是從十幾里遠的高平鄉某村趕來的。郭固集當地生意人抹不開臉兒,不大喜歡高聲叫賣。這位外來大嫂大方高亢的花腔女高音,幾乎算得上驚世駭俗,讓郭固集地區的村民和生意人耳目一新。

郭固集四月會在周邊十里八村古會中最大的特色,是麥收農具一應俱全:鐮刀、木杴、筢子、掃帚、簸箕、篩子、牲畜用品等等。

是的,四月會最初的起源,正是因應農事的要求而設,初四或十四不確定的集會日期,也是根據吃麥早晚,亦即小麥成熟的日期而定。節氣腳步快,小麥成熟得早,則初四;遲一些,則十四。小麥收割是華北平原農事之首,是該地區農村最重大的事件。四月會是為麥收做好物質和精神準備的一次籌備會。趕會的狂歡之後,麥忙時節的勞累接踵而至,村童們尤其刻骨銘心,他們在其它季節可以偷懶,麥子焦黃的三夏大忙中,他們往往充當小勞力,拾麥、送飯、幫大人打下手。

郭固集片區有不少規模較小的村莊:孟莊、王莊、關帝廟、謝寨、魏寨、丁寨、郭固營、大槐樹等。歷史上,這些村莊平時是沒有集市的,只在每年的特定日子裡,有一次類似郭固集四月會的「古會」。同樣不知是否與廟會有關。清清楚楚知道的,是其中的幾個村子,好像是魏寨、謝寨吧,就連一年一度的傳統「古會」也沒有,它們的「會」是近些年來才興起的,當然算不得古會,更與廟會不搭界。

能夠憑空「起會」,是鄉村經濟快速發展、村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的結果,也是時任村幹部的本事——起個會,可不是隨便說着玩的;同時,更反映出小村村民們某種謀求平等和被尊重的追求。要知道,在漫長的區域歷史上,沒有「會」的村莊總是有一種僻遠小村的自卑感。郭固集這個大集小集古會齊全的集市,對於周邊小村,是一個「大地方」;能夠嫁到郭固集,就像鄉下姑娘嫁到了城裡,是周邊小村待字閨中的女子一致的嚮往。作為郭固集五道街任何一街的村民,尤其集市所在的南北街「集頭」村民,往往在其它小村村民面前有一種天然的自豪感、優越感,就像城裡人在鄉下人面前表現出來的那副德性。

的確,生在集市上,就天然地占有了地利方便,自然也能夠帶來人和的優勢。集市本身就是一個互通物質和信息有無的要衝地帶、交流平台,「集頭」上的村民當然也就「見過大世面」;眼睛看得多了,識見也就廣闊,具有相對開放理性的心態,在人際交往中也就獲得了某種權威。周圍小村村民喜歡結交郭固集村民,原因正在於此。

看來,區域發展問題即便在同一片平原的同一個角落,也是歷史地存在着的。區域發展的不平衡,不但導致物質生產的不平衡,也帶來人格和精神觀念發展的不平衡。

趕會,是村民們貧乏的物質和娛樂生活中難得的樂趣。郭固集四月會了,周遭的村子幾乎萬人空巷;哪個小村逢會了,一時間便成為地區焦點。有親戚的一定要去走親戚:我這兒有會,你親戚不來,不就等於宣布斷親了?

看吧,大人帶着小孩,?一籃白面饅頭,穿上新衣服或乾淨衣服,路近的步行,遠路的,或趕馬車驢車,或騎自行車;通往逢會村子不同方向的條條田間小道上,摩肩擦踵,人歡馬叫;一路上,人們相互高聲招呼着,興高采烈。就連小腳老太太、步履蹣跚的老爺爺,也要夾在人群里去湊熱鬧。

到了姥姥舅舅家、姨家姑姑家,或者姐姐妹妹家,近親遠親拐彎親戚歡聚一堂,皆大歡喜。多日不見的表哥表弟表姐表妹等小親戚們在一起打打鬧鬧;大人們喝口水,拉拉家常,說說笑笑。主人張羅着飯菜,客人們則去會場上逛游,給小孩子買點吃物、玩具,大人們偶爾也扯塊花布、置辦點農具等家用物品。

最開心的是聽唱看戲。中老年人趕會,恐怕敘親情不是主要的,沖的是戲台。豫劇、曲劇、樂腔、越調、大平調;鍘駙馬、鍘趙王、老包鍘包勉、三哭殿、火焚繡樓、穆桂英掛帥;生旦淨末丑,苦戲歡樂劇……啥都有!

郭固集四月會和周邊村莊古會上的大戲,都是一天三開鑼,上午、下午各演一場,晚上還有夜場,叫「燈戲」。戲台就是會場的中心,或者說,會場即圍繞戲台形成。戲台按說應該搭在街道正中間,遺憾的是,就連郭固集這樣的大村莊,街道也總是很窄狹,盛不下那麼多觀眾。所以,許多時候,戲台乾脆搭在乾涸的坑塘里——那裡往往是鄉村最寬敞的地方。戲台下,觀眾和做生意的雜居其間,五顏六色,想必最細心的世俗畫家也很難準確描繪下來。

小孩子喜歡聽唱的不多,青年也難得耐着性子把一場戲從開場聽到收場。一場戲唱到一半,四下看看,戲場上的忠實觀眾,大多只剩中老年人。

煞戲了,沒親戚家可去的,在會場上吃點炸面坨、燒餅夾牛肉,喝碗丸子湯,也算是難得的一次打牙祭;偶爾老哥兒碰面了,就弄幾個小菜,打幾杯散酒,湊着小吃攤,邊吃邊喝。吃得喝得,等着下午場和燈戲。走親戚的觀眾當然要到親戚家喝酒吃肉,美餐一頓。酒足飯飽,日頭偏西,男人臉紅脖子粗,一步一踉蹌晃悠在回家的小路上;女人?着折了一半饅頭的籃子,抱着大多熟睡的小孩,在初夏的和風中,在冬日的陽光下,懶洋洋地穿過青青麥田……

物質睏乏中的村人們因為習慣了平淡,欲望無法將他們折磨得哀怨幽憤,諸如趕集趕會這樣的歡樂,即便對於大地方的人們來說像小孩子過家家,對於他們,卻是一次油然的詩意享受。

趕會的人流中,總是有一些特殊的人群。他們在逢會的村子裡無親無戚,但他們去趕會,是絕對不會蹲在塵土飛揚的會場戲台下吃麵坨喝丸子湯的;相反,他們總會成為座上賓,不但吃這家,也喝那家,而且往往吃喝村裡有頭有臉的人家。奇怪的是,他們肩膀上扛個腦袋,空着雙手去誰家吃喝,誰家便會受寵若驚,拿出好酒好肉伺候他們。一個逢會必趕的此類人物,一語道破玄機:「我去你家吃你的喝你的,是看得起你,是高看你一眼!」

是啊,家門口逢會了,你家裡除了親戚,一桌外來的客人也沒有,咋混的啊?!

有人說,中國農民散居在鄉野村落,居住的地理特色註定了他們天生散漫、缺乏合作的性格;具備如此孤僻性格的人一旦遭遇自認的威脅,往往會被刺激出乖戾偏狹,比如深山老林里的「山悶兒」,他們會無端地將一個外來者推進山澗。這就是蒙昧未開的殘忍。一旦他們被組織煽動起來,往往又會爆發出極端的群氓暴力。歷代農民起義的表演便是如此。

假如你是一名土生土長的郭固集農民,肯定會對此歪理邪說嗤之以鼻。去看看郭固集四月會和周邊村莊古會上那些白吃白喝卻還趾高氣揚的人們吧,或者,乾脆你自己跟隨這樣的一個白吃白喝團伙,隨便走進哪一家,主人一定會跑前跑後歡天喜地招待你這個陌生人的。的確,不少食客與主人壓根兒無一絲半縷的來往,但只要跟着一個和主人熟識者一起光臨,就一定會得到熱忱的招待。吃喝一通,主人面子上有光,帶着客人去的朋友面子上也有光。

在村落的淳樸中,生活的孤僻,讓村人們產生更多對外邊世界的羨慕、嚮往和友善。

白吃白喝食客一般是周邊村子裡有頭有臉有鼻子有眼的主兒,郭固集語言中俗稱「混家」,一個十足的褒義詞。也有一些混子。「混子」和「混家」一字之差,意義截然相反。像上邊說到的那位食客,白吃白喝人家,還自以為大牛地賣乖,那就算不得「混家」,至多是一個小混子。淳樸鄉人們的厚道好客,固然款待了君子,也讓一些野狗趁虛而入。

真誠實在的白吃白喝食客不一樣,他們藉此機會與主人成了朋友,從此禮尚往來,你村里逢會了,我去白吃白喝你的;我村里逢會了,你也來白吃白喝我的;一來一往,友情自然就建立起來了。

這是鄉村淳樸民風在集會上的主流反映,不少中老年郭固集人對此都溫情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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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周路遠,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