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劉表列傳下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袁紹劉表列傳下》出自《後漢書》。《後漢書》是一部由我國南朝宋時期的歷史學家范曄編撰的記載東漢歷史的紀傳體史書。與《史記》、《漢書》、《三國志》合稱「前四史」。書中分十紀、八十列傳和八志(取自司馬彪《續漢書》),全書主要記述了上起東漢的漢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下至漢獻帝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共195年的史事。《後漢書》大部分沿襲《史記》、《漢書》的現成體例,但在成書過程中,范曄根據東漢一代歷史的具體特點,則又有所創新,有所變動。[1]
原文
紹子譚 劉表
譚自稱車騎將軍,出軍黎陽。尚少與其兵,而使逢紀隨之。譚求益兵,審配等又議不與。譚怒,殺逢紀。
曹操度河攻譚,譚告急於尚,尚乃留審配守鄴,自將助譚,與操相拒於黎陽。自九月至明年二月,大戰城下,譚、尚敗退。操將圍之,乃夜遁還鄴。操軍進,尚逆擊破操,操軍還許。譚謂尚曰:「我鎧甲不精,故前為曹操所敗。今操軍退,人懷歸志,及其未濟,出兵掩之,可令大潰,此策不可失也。」尚疑而不許,既不益兵,又不易甲。譚大怒,郭圖、辛評因此謂譚曰:「使先公出將軍為兄後者,皆是審配之所構也。」譚然之。遂引兵攻尚,戰於外門。譚敗,乃引兵還南皮。
別駕王脩率吏人自青州往救譚,譚還欲更攻尚,問脩曰:「計將安出?」脩曰:「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將斗而斷其右手,曰『我必勝若』,如是者可乎?夫棄兄弟而不親,天下其誰親之?屬有讒人交斗其間,以求一朝之利,願塞耳勿聽也。若斬佞臣數人,復相親睦,以御四方,可橫行於天下。」譚不從。尚復自將攻譚,譚戰大敗,嬰城固守。尚圍之急,譚奔平原,而遣潁川辛毘詣曹操請救。
劉表以書諫譚曰:
天降災害,禍難殷流,初交殊族,卒成同盟,使王室震盪,彝倫攸B27 7 。是以智達之士,莫不痛心入骨,傷時人不能相忍也。然孤與太公,志同願等,雖楚魏絕邈,山河迥遠,戮力乃心,共獎王室,使非族不干吾盟,異類不絕吾好,此孤與太公無貳之所致也。功績未卒,太公殂隕,賢胤承統,以繼洪業。宣奕世之德,履丕顯之祚,摧嚴敵於鄴都,揚休烈於朔土,顧定疆宇,虎視河外,凡我同盟,莫不景附。何悟青蠅飛於竿旌,無忌游於二壘,使股肱分成二體,匈膂絕為異身。初聞此問,尚不謂然,定聞信來,乃知閼伯、實沈之忿已成,棄親即仇之計已決,旃旆交於中原,暴屍累於城下。聞之哽咽,若存若亡,昔三王、五伯,下及戰國,君臣相弒,父子相殺,兄弟相殘,親戚相滅,蓋時有之。然或欲以成王業,或欲以定霸功,皆所謂逆取順守,而徼富強於一世也。未有棄親即異,兀其根本,而能全於長世者也。
昔齊襄公報九世之讎,士B323卒荀偃之事,是故《春秋》美其義,君子稱其信。夫伯游之恨於齊,未若太公之忿於曹也;宣子之臣承業,未若仁君之繼統也。且君子違唯不適仇國,交絕不出惡聲,況忘先人之仇,棄親戚之好,而為萬世之戒,遺同盟之恥哉!蠻夷戎狄將有誚讓之言,況我族類,而不痛心邪!
夫欲立竹帛於當時,全宗祀於一世,豈宜同生分謗,爭校得失乎?若冀州有不弟之慠,無慚順之節,仁君當降志辱身,以濟事為務。事定之後,使天下平其曲直,不亦為高義邪?今仁君見憎於夫人,未若鄭莊之於姜氏;昆弟之嫌,未若重華之於象敖。然莊公卒崇大隧之樂,象敖終受有鼻之封。願捐棄百疴,追攝舊義,復為母子昆弟如初。今整勒土馬,瞻望鵠立。
又與尚書諫之,並不從。
曹操遂還救譚,十月至黎陽。尚聞操度河,乃釋平原還鄴。尚將呂曠、高翔畔歸曹氏,譚復陰刻將軍印,以假曠、翔。操知譚詐,乃以子整娉譚女以安之,而引軍還。
九年三月,尚使審配守鄴,復攻譚於平原。配獻書於譚曰:
配聞良藥苦口而利於病,忠言逆耳而便於行。願將軍緩心抑怒,終省愚辭。蓋《春秋》之義,國君死社稷,忠臣死君命。苟圖危宗廟,剝亂國家,親疏一也。是以周公垂涕以蔽管、蔡之獄,季友歔欷而行叔牙之誅。何則?義重人輕,事不獲已故也。昔先公廢黜將軍以續賢兄,立我將軍以為嫡嗣,上告祖靈,下書譜牒,海內遠近,誰不備聞!何意凶臣郭圖,妄畫蛇足,曲辭諂媚,交亂懿親。至令將軍忘孝友之仁,襲閼、沈之跡,放兵抄突,屠城殺吏,冤魂痛於幽冥,創痍被於草棘。又乃圖獲鄴城,許賞賜秦胡,其財物婦女,豫有分數。又云:「孤雖有老母,趣使身體完具而已。」聞此言者,莫不悼心揮涕,使太夫人憂哀憤隔,我州君臣監寐悲嘆。誠拱獻以聽執事之圖,則懼違《春秋》死命之節,詒太夫人不測之患,損先公不世之業。我將軍辭不獲命,以及館陶之役。伏惟將軍至孝蒸蒸,發於岐嶷,友於之性,生於自然,章之以聰明,行之以敏達,覽古今之舉措,睹興敗之徵符,輕榮財於糞土,貴名位於丘岳。何意奄然迷沈,墮賢哲之操,積怨肆忿,取破家之禍!翹企延頸,待望仇敵,委慈親於虎狼之牙,以逞一朝之志,豈不痛哉!若乃天啟尊心,革圖易慮,則我將軍鋪匐悲號於將軍股掌之上,配等亦當敷躬布體以聽斧鑕之刑。如又不悛,禍將及之。願熟詳凶吉,以賜環玦。
譚不納。
曹操因此進攻鄴,審配將馮禮為內應,開突門內操兵三百餘人。配覺之,從城上以大石擊門,門閉,入者皆死。操乃鑿塹圍城,周回四十里,初令淺,示若可越。配望見,笑而不出爭利。操一夜浚之,廣深二丈,引漳水以灌之。自五月至八月,城中餓死者過半。尚聞鄴急,將軍萬餘人還救城,操逆擊破之。尚走依曲漳為營,操復圍之,未合,尚懼,遣陰夔、陳琳求降,不聽。尚還走藍口,操復進,急圍之。尚將馬延等臨陣降,眾大潰,尚奔中山。盡收其輜重,得尚印綬節鉞及衣物,以示城中,城中崩沮。審配令士卒曰:「堅守死戰,操軍疲矣。幽州方至,何憂無主!」操出行圍,配伏弩射之,幾中。以其兄子榮為東門校尉,榮夜開門內操兵,配拒戰城中,生獲配。操謂配曰:「吾近行圍,弩何多也?」配曰:「猶恨其少。」操曰:「卿忠於袁氏,亦自不得不爾。」意欲活之。配意氣壯烈,終無和橈辭,見者莫不嘆息,遂斬之。全尚母妻子,還其財寶。高F8B5以并州降,復為刺史。
曹操之圍鄴也,譚復背之,因略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間,攻尚於中山。尚敗,走故安從熙,而譚悉收其眾,還屯龍湊。
十二月,曹操討譚,軍其門。譚夜遁走南皮,臨清河而屯。明年正月,急攻之。譚欲出戰,軍未合而破。譚被發驅馳,追者意非恆人,趨奔之。譚墜馬,顧曰:「咄,兒過我,我能富貴汝。」言未絕口,頭已斷地。於是斬郭圖等,戮其妻子。
熙、尚為其將焦觸、張南所攻,奔遼西烏桓。觸自號幽州刺史,驅率諸郡太守令長背袁向曹,陳兵數萬。殺白馬盟,令曰:「違者斬!」眾莫敢仰視,各以次歃。至別駕代郡韓珩曰:「吾受袁公父子厚恩,今其破亡,智不能救,勇不能死,於義闕矣。若乃北面曹氏,所不能為也!」一坐為珩失色。觸曰:「夫舉大事,當立大義。事之濟否,不待一人,可卒珩志,以厲事君。」曹操聞珩節,甚高之,屢辟不至,卒於家。
高F8B5復叛,執上黨太守,舉兵守壺口關。十一年,曹操自征F8B5,F8B5乃留其將守城,自詣匈奴求救,不得,獨與數騎亡,欲南奔荊州。上洛都尉捕斬之。
十二年,曹操征遼西,擊烏桓。尚、熙與烏桓逆操軍,戰敗走,乃與親兵數千人奔公孫康於遼東。尚有勇力,先與熙謀曰:「今到遼東,康必見我,我獨為兄手擊之,且據其郡,猶可以自廣也。」康亦心規取尚以為功,乃先置精勇於廄中,然後請尚、熙。熙疑不欲進,尚強之,遂與俱入。未及坐,康叱伏兵禽下,坐於凍地。尚謂康曰:「未死之間,寒不可忍,可相與席。」康曰:「卿頭顱方行萬里,何席之為!」遂斬首送之。
康,遼東人。父度,初避吏為玄兔小吏,稍仕。中平元年,還為本郡守。在職敢殺伐,郡中名豪與己夙無恩者,遂誅滅百餘家。因東擊高句驪,西攻烏桓,威行海畔。時王室方亂,度恃其地遠,陰獨懷幸。會襄平社生大石丈余,下有三小石為足,度以為己端。初平元年,乃分遼東為遼西、中遼郡,並置太守,越海收東萊諸縣,為營州刺史,自立為遼東侯、平州牧,追封父延為建義侯。立漢二祖廟。承制設壇B44E於襄平城南,郊祀天地,藉田理兵,乘鸞輅九旒旄頭羽騎。建安九年,司空曹操表為奮威將軍,封永寧鄉侯。度死,康嗣,故遂據遼土焉。
劉表字景升,山陽高平人,魯恭王之後也。身長八尺余,姿貌溫偉。與同郡張儉等俱被訕議,號為「八顧」,詔書捕案黨人,表亡走得免。黨禁解,辟大將軍何進掾。
初平元年,長沙太守孫堅殺荊州刺史王DE43,詔書以表為蒯州刺史。時,江南宗賊大盛,又袁術阻兵屯魯陽,表不能得至,乃單馬入宜城,請南郡人荊越、襄陽人蔡瑁與共謀畫。表謂越曰:「宗賊雖盛而眾不附,若袁術因之,禍必至矣。吾欲徵兵,恐不能集,其策焉出?」對曰:「理平者先仁義,理亂者先權謀。兵不在多,貴乎得人。袁術驕而無謀,宗賊率多貪暴。越有所素養者,使人示之以利,必持眾來。使君誅其無道,施其才用,威德既行,襁負而至矣。兵集眾附,南據江陵,北守襄陽,荊州八郡可傳檄而定。公路雖至,無能為也。」表曰:「善。」乃使趙遣人誘宗賊帥,至者十五人,皆斬之而襲取其眾。唯江夏賊張虎、陳坐擁兵據襄陽城,表使越與龐季往譬之,乃降。江南悉平。諸守令聞表威名,多解印綬去。表遂理兵襄陽,以觀時變。
袁術與其從兄紹有隙,而紹與表相結,故術共孫堅合從襲表。表敗,堅遂圍襄陽。會表將黃祖救至,堅為流箭所中死,餘眾退走。及李C765等入長安,冬,表遣使奉貢。C765以表為鎮南將軍、荊州牧,封成武侯,假節,以為己援。
建安元年,驃騎將軍張濟自關中走南陽,因攻穰城,中飛矢而死。荊州官屬皆賀。表曰:「濟以窮來,主人無禮,至於交鋒,此非牧意,牧受吊不受賀也。」使人納其眾,眾聞之喜,遂皆服從。三年,長沙太守張羨率零陵、桂陽三郡畔表,表遣兵攻圍,破羨,平之。於是開土遂廣,南接五領,北據漢川,地方數千里,帶甲十餘萬。初,荊州人情好擾,加四方駭震,寇賊相扇,處處麋沸。表招誘有方,威懷兼洽,其奸猾宿賊更為效用,萬里肅清,大小咸悅而服之。關西、兗、豫學士歸者蓋有千數,表安尉賑贍,皆得資全。遂起立學校,博求儒術,綦母闓、宋忠等撰立《五經》章句,謂之《後定》。愛民養士,從容自保。
及曹操與袁紹相持於官度,紹遣人求助,表許之,不至,亦不援曹操,且欲觀天下之變。從事中郎南陽韓嵩、別駕劉先說表曰:「今豪桀並爭,兩雄相持,天下之重在於將軍。若欲有為,起乘其敝可也;如其不然,固將擇所宜從。豈可擁甲十萬,坐觀成敗,求援而不能助,見賢而不肯歸!此兩怨必集於將軍,恐不得中立矣。曹操善用兵,且賢俊多歸之,其勢必舉袁紹,然後移兵以向江漢,恐將軍不能御也。今之勝計,莫若舉荊州以附曹操,操必重德將軍,長享福祚,垂之後嗣,此萬全之策也。」蒯越亦勸之。表狐疑不斷,乃遣嵩詣操,觀望虛實。謂嵩曰:「今天下未知所定,而曹操擁天子都許,君為我觀其釁。」嵩對曰:「嵩觀曹公之明,必得志於天下。將軍若欲歸之,使嵩可也;如其猶豫,嵩至京師,天子假嵩一職,不獲辭命,則成天子之臣,將軍之故吏耳。在君為君,不復為將軍死也。惟加重思。」表以為憚使,強之。至許,果拜嵩侍中、零陵太守。及還,盛稱朝廷曹操之德,勸遣子入侍。表大怒,以為懷貳,陳兵詬嵩,將斬之。嵩不為動容,徐陳臨行之言。表妻蔡氏知嵩賢,諫止之。表猶怒,乃考殺從行者。知無他意,但囚嵩而已。
六年,劉備自袁紹奔荊州,表厚相待結而不能用也。十三年,曹操自將征表,未至。八月,表疽發背卒。在荊州幾二十年,家無餘積。
二子:琦、琮。表初以琦貌類於己,甚愛之,後為琮娶其後妻蔡氏之侄,蔡氏遂愛琮而惡琦,毀譽之言日聞於表。表寵耽後妻,每信受焉。又妻弟蔡瑁及外甥張允並得幸於表,又睦於琮。而琦不自寧,嘗與琅邪人諸葛亮謀自安之術。亮初不對。後乃共升高樓,因令去悌,謂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未?」亮曰:「君不見申生在內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陰規出計。會表將江夏太守黃祖為孫權所殺,琦遂求代其任。
及表病甚,琦歸省疾,素慈孝,允等恐其見表而父子相感,更有托後之意,乃謂琦曰:「將軍命君撫臨江夏,其任至重。今釋眾擅來,必見譴怒。傷親之歡,重增其疾,非孝敬之道也。」遂遏於戶外,使不得見。琦流涕而去,人眾聞而傷焉。遂以琮為嗣。琮以侯印授琦。琦怒,投之地,將因奔喪作難。會曹操軍至新野,琦走江南。蒯越、韓嵩及東曹掾傅巽等說琮歸降。琮曰:「今與諸君據全楚之地,守先君之業,以觀天下,何為不可?」巽曰:「逆順有大體,強弱有定勢。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御中國,必危也;以劉備而敵曹公,不當也。三者皆短,欲以抗王師之鋒,必亡之道也。將軍自料何與劉備?」琮曰:「不若也。」巽曰:「誠以劉備不足御曹公,則雖全楚不能以自存也。誠以劉備足御曹公,則備不為將軍下也。願將軍勿疑。」
及操軍到襄陽,琮舉州請降,劉備奔夏口。操以琮為青州刺史,封列侯。蒯越等侯者十五人。乃釋嵩之囚,以其名重,甚加禮待,使條品州人優劣,皆擢而用之。以嵩為大鴻臚,以交友禮待之。蒯越光祿勛,劉先尚書令。初,表之結袁紹也,侍中從事鄧義諫不聽。義以疾退,終表世不仕,操以為侍中,其餘多至大官。
操後敗於赤壁,劉備表琦為荊州刺史。明年卒。
論曰:「袁紹初以豪俠得眾,遂懷雄霸之圖,天下勝兵舉旗者,莫不假以為名。及臨場決敵,則悍夫爭命;深籌高議,則智士傾心。盛哉乎,其所資也!《韓非》曰:「佷剛而不和,愎過而好勝,嫡子輕而庶子重,斯之謂亡征。」劉表道不相越,而欲臥收天運,擬蹤三分,其猶木禺之於人也。
選曰:紹姿弘雅,表亦長者。稱雄河外,擅強南夏。魚儷漢舳,雲屯冀馬。窺圖訊鼎,禋天類社。既雲天工,亦資人亮。矜強少成,坐談奚望。回皇冢嬖,身穨業喪。
譯文
(劉表)
劉表傳,劉表,字景升,山陽高平人,是魯恭王的後代。劉表身高有八尺多,容貌溫和,體態魁梧。他與同郡的張儉等人一道被人誹謗議論,稱為「八顧」。皇帝下詔書逮捕黨人加以治罪,劉表逃走沒被捉住。黨禁解除以後,劉表被大將軍何進召為佐吏。
初平元年,長沙太守孫堅殺了荊州刺史王敘,詔書任命劉表為荊州刺史。當時長江以南同宗族結為賊寇的很多,袁術的部隊又駐守魯陽攔住道路,劉表無法到達荊州,於是隻身騎馬進入宜城,請南郡人蒯越、襄陽人蔡瑁一同商議對策。劉表對蒯越說:「同宗族結成的盜賊雖然多但大家並不歸附,如果被袁街利用,災難必然來臨。我想徵兵,擔心結合不起來,得採用什麼計策?」蒯越回答說:「治理太平的時候就以仁義為先,治理戰亂的時候就首先要用權變的計謀。軍隊不在人多,重要的是得到合適的人才。袁術驕傲而且沒有謀略,同族聚成的盜賊大多貪婪殘暴。其中有我平時供養的人,要是派人告訴他們好處,他們必定率領部眾過來。您殺掉其中殘暴的人,任用其中有才能的人,您的聲威和恩德一旦樹立,人們就會用襁褓背負着孩子來投奔您。兵眾聚集,人們歸附,南部占領江陵,北部守住襄陽,荊州所轄八郡用一道檄文就可平定。袁公路即使來到,也無能為力了。」劉表說:「對。」於是要蒯越派人去招誘同族聚成的盜賊的頭目,來的有十五個人,將他們全部殺掉並且出其不意攻取他們的部眾。祇有江夏的盜賊張虎、陳坐聚集人馬占據襄陽城,劉表派蒯越與龐季前去曉諭二人,他們才投降。長江以南全部平定。許多太守縣令聽到劉表的威名,不少人解下印綬離去。劉壺於是在塞區整治軍隊,用以觀察時局的變化。
袁術與其堂兄袁紹有隔閡,而且袁紹同劉表相結交,所以袁術同孫堅南北聯合襲擊劉表。劉表戰敗,孫堅接着包圍襄陽。正好劉表的部將黃祖前來援救,孫堅被流箭射中而死,剩下的人全都退走了。到李催等人進入長安,冬天,劉表派使者向天子進貢。李催任命劉表為鎮南將軍、荊州牧,封他為成武侯,持天子符節,作為自己的援助力量。
建安元年,驃騎將軍張濟從關中逃奔南陽,順道進攻穣城,被飛箭射中而死。荊州的官員部屬都來慶賀。劉表說:「張濟由於窘迫而來,主人沒有以禮相待,造成交戰,遣不是我的想法,我接受弔唁而不接受慶賀。」派人接收張濟的部隊,士兵們聽了很高興,於是都歸順了劉表。三年,長沙太守張羨率領零陵、桂陽三個郡背叛劉表,劉表派軍隊圍攻,打敗了張羨,平定了這些地區。這樣劉表拓展的地區很廣,南部和五嶺相接,北部擁有漢Jl[,方圓有幾千里,披甲的戰士有十多萬。起初,荊州的民情容易騷擾,加上四方到處震動恐懼,寇賊猖獗,所以處處動盪不安。劉表召喚勸導有方,武力和安撫協調並用,盜賊中奸惡狡猾的老賊更是為他出力,萬里之內全部削平,無論年老的年少的對他都心悅誠服。關西、兗州、豫州的學者文人來投奔的有幾千人,劉表給予安撫周濟,這些人都得到資助周全。於是劉表建立學校,廣泛訪求身懷儒術的人,像綦母闔、宋忠等人撰成《五經》章句,稱為後定。劉表愛護百姓,供養士人,從容守住荊州。
曹操和袁紹在官度互相對峙時,袁紹派人要求援助,劉表答應了,但沒派兵去,也不增援曹操,而且想靜觀天下的變化。從事中郎南陽人韓嵩、別駕劉先勸說劉表: 「現在豪傑互相較量,兩個強有力的人互相對峙,天下的關鍵在您身上。若是想有所作為,趁着他們疲憊時起兵,遣是可行的辦法;如果不想這樣,一定得選擇合宜的措施,怎麼能夠擁有十萬軍隊,坐觀他人的成敗,別人要求援助而不去援救,見到賢明的人又不願歸順呢!這樣,兩方的怨恨一定集中到您身上,恐怕您不可能得到中立了。曹操善於用兵,而且賢明傑出的人大多投奔曹操,這種形勢一定能擊敗袁紹,而後調動部隊攻向長江、漢水一帶,恐怕將軍抵抗不了。眼下最好的辦法,不如將整個荊州歸順曹操,曹操必然看重感激將軍,您可以長久地享有福祿地位,傳給後代,這是萬分完善的計策。」蒯越也造麼勸劉表。但劉表遲疑不決,就派韓嵩到曹操那裹觀望虛實。劉表對韓嵩說:「現在天下不知道誰能平定,但曹操擁戴天子定都許縣,您替我去看看虛實。」韓嵩回答說:「據我看以曹公的賢明,一定能夠實現統一天下的心愿。將軍如果想歸順曹操,派我去可以;如果猶豫不決,我到京師,天子送給我一個官職,我的推辭沒被同意,那我就成了天子的大臣、將軍過去的部下。在天子身邊就為天子盡忠,不再為您獻身了。希望您重新考慮。」劉表認為他害怕出使,強迫他去。到許縣以後,天子果然任命韓嵩為侍中、零陵太守。回來以後,韓嵩極力稱讚天子和曹操的恩德,勸說劉表派兒子入侍。劉表大怒,認為韓嵩懷有二心,就陳列軍隊,辱罵韓嵩,準備殺他。韓嵩面不改色,慢慢講述臨走時說過的話。劉表的妻子蔡氏知道韓嵩的賢德,勸阻了劉表。劉表仍然怒火未息,就拷問打死了韓嵩的隨行人員。劉表了解到韓嵩沒有其他意圖,衹將他囚禁而已。
六年,劉備從袁紹那裹來投奔荊州,劉表厚待劉備,與他結交,但不能用他。十三年,曹操親自率軍征討劉表,未到荊州。八月份,劉表背上生惡瘡而去世。劉表在荊州近二十年,家中沒有多餘的積蓄。
劉表有兩個兒子:劉琦和劉琮。起初,劉表認為劉琦相貌長得像自己,非常喜歡他,後來為劉琮娶後妻蔡氏的侄女為妻,蔡氏於是喜歡劉琮而討厭劉琦,劉表每天都聽到詆毀劉琦稱讚劉琮的話。劉表深深寵幸後妻,所以每次都相信接受這些話。另外,劉表的妻弟蔡瑁和外甥張允一併被劉表重用,他們又同劉琮要好。劉琦感覺自己不安全,曾經同琅邪人諸葛亮商量保住自己的辦法。諸葛亮開始不回答。後來兩人一起登上高樓,接着劉琦就要人拿走梯子,他對諸葛亮說:「今天頂上見不着天,下面見不着地,話從您口中說出就進了我的耳朵,您可以講了嗎?」諸葛亮說: 「您沒有看到申生在國內反而危險,重耳居住國外反而安全嗎?」劉琦心中感悟,暗中謀劃出去的辦法,正好劉表部將江夏太守黃祖被孫權殺死,劉琦就要求接任這個職位。
到劉表病重時,劉琦回來探視疾病。由於劉琦素性仁慈孝順,張允等人害怕他見到劉表以後兩人動了父子之情,劉表重新有讓他繼位的意思,就對劉琦說:「將軍命令您統理江夏,這責任至關重大。現在您丟下部眾擅自前來,一定會受到怒責。破壞父親的興致,加重他的疾病,這不合孝敬的道理。」於是將他擋在門外,不讓他見到劉表。劉琦流着眼淚離去,許多人聽到後都為之傷嘆。這樣就以劉琮繼位。劉琮以諸侯印授給劉琦,劉琦發怒,將印摔到地上,準備藉奔喪發難。恰好曹操大軍到達新野,劉琦逃奔江南。蒯越、韓嵩以及東曹掾傅巽等人勸說劉琮歸順投降曹操。劉琮說:「現在與各位擁有整個楚國的地盤,保住先君的事業,用來觀望天下局勢,為什麼不可以呢?」傅巽說:「反叛和歸順存在重要的原則,強大和弱小存在確定的形勢。以人臣的身份去同天子對抗,這是悖逆之道;憑藉剛剛創成的楚地去抵擋中央大國,必定危險;為了劉備而同曹公敵對,不值得。這三方面都是短處,而想以此抵擋王師的兵鋒,這是必然滅亡的道路。將軍自己估計同劉備相比怎樣?」劉琮說:「我不如他。」傅巽說:「如果憑劉備的能力都不足以抵擋曹公,那麼即使擁有整個楚地也不能保住自己。要是劉備足以抵擋曹公,那麼劉備不會在您手下了。希望將軍不要懷疑。」
等到曹操的軍隊到達襄陽,劉琮以整個荊州請求投降,劉備奔往夏口。曹操任命劉琮為青州刺史,封他為列侯。蒯越等十五人被封為侯。接着曹操將韓嵩從囚牢中放出來,由於他的名望很高,所以對他特別以禮相待,要他列舉品評荊州的人才好壞,他所推舉的都被提拔任用。任命韓嵩為大鴻臚,以朋友相處的禮節對待他。任命蒯越為光祿勛,劉先為尚書令。起初,劉表同袁紹結交,侍中從事鄧義加以勸阻,劉表不聽,鄧義藉口生病告退,在劉表活着時一直沒有做官,曹操任命他為侍中。其他人不少都做到大官。
曹操後來在赤壁戰敗,劉備上書推舉劉琦做荊J.ItN史。第二年去世。
論曰:袁紹最初由於豪放俠義得到許多人,於是心懷稱雄為霸的意圖,天下凡能當兵上陣高舉大旗的人,全都打着袁氏的名義。及至到戰場上同敵人決戰,勇悍的人就為他拚命;帷幄中深謀遠慮,有智識的人就會為他盡心籌劃。他所憑藉的條件是多麼強大啊!韓非說:「兇狠剛猛而不溫和,對於錯誤一意孤行而喜歡爭強鬥勝,輕視嫡妻所生的兒子而看重庶出的兒子,逭可以說是滅亡的徵兆。」劉表的道德沒有超出其他人,但想躺着收取上天的命數,仿效三分天下,這簡直像木偶人一樣地愚蠢。
贊曰:袁紹容貌寬宏雅致,劉表也算忠厚長者。一個在黃河以北稱雄,一個在中原的南部逞強。漢水的戰船密得像魚群一樣連貫,冀州的戰馬多得像雲層一樣聚合。由此想窺伺圖讖,問鼎王位,里祀上天,類祭社神,雖然說出於天意,但也憑藉人的信義。自恃強大的人少有成功,坐着清談的人能指望什麼?在嫡子和寵愛之間抉擇不定,所以造成身敗名裂,事業覆滅。 [2]
作者簡介
范曄(公元398年—公元445年),字蔚宗,南朝宋史學家,順陽(今河南省淅川縣李官橋鎮)人。東晉安北將軍范汪曾孫、豫章太守范寧之孫、侍中范泰之子。官至左衛將軍,太子詹事。南朝宋官員、史學家、文學家,一生才華橫溢,史學成就突出。著作《後漢書》,博採眾書,結構嚴謹,與《史記》《漢書》《三國志》並稱「前四史」。
元嘉九年(432年),得罪司徒劉義康,貶為宣城太守,開始撰寫《後漢書》,加號寧朔將軍。元嘉十七年(440年),投靠始興王劉浚。元嘉二十二年(445年),擁戴彭城王劉義康即位,事敗被殺,時年四十八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