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西岐鎮之三十二:黃書記來了(王平安)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西岐鎮之三十二:黃書記來了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西岐鎮之三十二:黃書記來了》中國當代作家王平安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西岐鎮之三十二:黃書記來了

一駕華麗的馬車晃蕩着自己那動聽的鈴聲,叮叮噹噹地運載着他,行進在荒漠的宇宙間……

關家駒不得不重新住進了醫院,他的生命已無可奈何地進入了倒計時階段……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關家駒在還能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生命的油燈即將熄滅的時候,竟然產生了一種近乎奢侈腐化的欲望來,他這一生差不多是在一種接近窮困的生存環境中渡過的,他從來就沒有要求要這樣,要那樣,對於他的要求,大家都有點出乎意料,他孩子似地越來越害怕孤獨,他明確提出不管她李靈再忙,務必得兩天,至多不能超過三天要來匯報一次工作,看望他一次,若是遲三慢五地,他便毫不留情地高喊叫罵,他極害怕寂莫,絕不一個人獨處,那怕是一時半刻也不行,李靈說有六指兒和中心醫院的兩個專職護工時時守在他跟前還不行,他說那不算數,那些護工們機器人似地,他已經感覺不到了,後來冒發也放下門房的工作,專職伺奉關老爺,他還是不滿意,他說是他倆這一輩子和他在一塊兒的日子最多,差不多快成一個人了,那當然也不能算數,他害怕,他恐慌,他要他跟前圍着一圈人才行,他說他已經明顯感覺到他能活着的日子不多了,沒幾天了,臨走的這一段時日裡想讓更多的人一齊陪伴着他,韓力聽下邊的人說關叔要這樣,他便明確指示李靈和冒發叔動員一切力量,不惜一切代價,儘可能地安排組織一撥一撥地人輪番上陣,只要他高興,他不煩,越熱鬧越好,人越多越越好,於是乎,他的病榻前便一天到晚擠擠挨挨地高朋滿座……

放下編織廠的大門,專門到病房裡來陪他的冒發說,兄弟呀,我看是這樣好不吧,醫生說,你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誰知道要到那年那月啊,你這麼要求大伙兒,咱那麼大的公司里、廠子裡那麼多的事都不轉了,不幹了,都陪着你老人家在這兒消磨,你想想這對嗎,不行了,我讓李靈把六指兒也專門抽出來陪咱倆,給咱們跑跑腿兒,送送信兒什麼的,那小子跟了你差不多半輩子了,你哼哼鼻子,他都知道你想幹什麼,再則,咱老哥倆硬碰硬地死扎在一塊兒還不行?我肚裡想問你的,想給你說的話兒多得說不完呢,你怎就不給我個好好徹談一次的機會,咱倆在一起盡情地聊還不行嗎……

關家駒想想也是,勉強答應了,但他還是來人便說,希望大空伙兒沒事就往這兒看看他,他說不定那時那刻說走就走了呢,這輩子想說說話兒的機會怕是不多了,弄得神秘兮兮地像把他囚怕了似地……

六指兒很快就來了,他前後不離病房,他一會兒叫關書記,一會兒叫關叔的討好着關家駒,關家駒說:「你在這兒幹什麼,今兒個又不開會,也沒有客人來,沒什麼可招呼的,這兒有你冒發叔照呼就行了,你給我馬上回去,齊扎扎通知大伙兒,就說是關書記可能是快不行了,讓他們有良心的馬上都往這兒跑,我有話要對他們講!」

六指兒聽話地馬上要飛身而去時,冒發卻給他十塊錢說,你去外邊買些水果糖回來,你關叔這一段兒老是小孩子似地要大人哄……

六指兒愣了一下,轉身去了……

六指兒去了好一陣子也不見回話,關家駒過問了好幾次,冒發也沒有答理他。

又過了好半天,關家駒又說,看來是這人一但病倒了,臥身倒床的話,那就說什麼也沒用了,再好的朋友也沒用,再聽話的人到時候也不答理他了……

冒發確實沒有答理他,他嘮嘮叨叨了大半天,冒發也沒有說話,關家駒氣哼哼地罵他說,你不是成天是嘴不停,心不嚀地不歇氣兒嗎,這陣兒怎麼嘴驢踢了似地,半天沒有一口氣……

冒發還是不吭氣,不理他。

關家駒想了半天沒轍了說,要不,你給咱來段快板吧,還是那回胡書記來,你招華了大半天后,好長時間沒聽你白話啦!

你讓我招華什麼,沒說的嘛!

什麼沒說的,那回胡書記面前,你張得跟燕兒似的,這會讓你暢開了說,你倒沒說的啦?

關家駒折騰得冒發有點兒煩了,他盯着他看了大半天說,你怎麼一到病床上就成了這樣兒,我乾脆讓他們給你安排些活兒,你就得勁了是不是?

是呀,是呀,你趕快去去找他們吧,我實在受不了啦,讓我受這號子洋罪……

我沒那本事,你就不能老實着點兒!

冒發不做聲了,又過了一會兒,關家駒又說,要不,你就說說咱村的情況吧,你那數來寶,胡書記都聽上癮啦,誇你說得好呢!

你就來一段吧,過去想說沒人聽,現在咱老哥們在醫院沒事了吹吹牛皮不行嗎?

冒發被逼得沒轍了說,看在你在綠力食品勞苦功高的份兒上來陣吧……

天上下雨地上流,

過去我冒發愛吹牛,

皮能翻,嘴能扇,

騎着車子沒有圈,

這長江後浪推前浪,

社會天天在變樣,

冒發說了這幾句又覺得沒什麼意思,便停頓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說,我成天陪你守在醫院,村裡的情況都不了解了,我思來想去的,就老是想起小時候……

咱倆是五零後,現在六十多,

小時候真受罪,窮得沒法說,

渴了喝涼水,餓了黑窩窩,

只要能吃飽,心裡樂呵呵,

生在土瓦房,吃飯小方桌,

吸的是母乳,牛奶沒見過,

麥筧鋪床睡,兄弟同被窩,

衛生不太好,虱子特別多,

紅芙玉米渣,熬它一大鍋,

炒菜不見肉,能吃一碗多,

長到七八歲,搬凳去上學。

沒有幼兒園,直接上小學,

只有兩本書,語文和數學,

寫字用鉛筆,那有文具盒,

讀書靠自覺,老師不補課,

寒假暑假到,割草餵牛羊,

深知父母苦,幫忙干農活,

地里野菜多,香甜又解渴,

到家沒事幹,找人打四角,

女孩跳皮筋,男孩打陀螺,

坑裡有魚蝦,男女下河摸,

當着眾人面,敢把衣服脫,

中暑得感冒,從來不吃藥,

鄰村看電影,回來偷瓜果,

長到三十多,沒人把媒說,

結婚一生子,立馬分開過,

如今生白髮,臉上皺摺多,

看看兒和孫,已有三代過,

給他談從前,他說你胡說,

觀點不相同,還說你囉嗦……

聽冒發說得來勁,關家駒嘆了一口氣說,我說冒發兄,你這一輩子生在農村,把你屈才了,要放在前三十年,我請黃書記把你安排到市文工團說書去!

冒發聽他這麼說,便回了話說,要放在前三十年,你不把我當懶漢二流子弄去批鬥遊街就算是燒高香了……

關家駒一聽他這麼說,一肚子的不高興說,他們讓你來陪我養病來了,你卻專門是翻老帳氣我來了!

冒發看他生氣了,就又笑了笑說,誰讓你不就是就養個病嘛,跟立下了什麼汗馬功勞似地,沒事兒就是老是這個那個的括排下一大片,都要像你這樣,咱綠色食品非讓你折騰光了不可!

關家駒聽他說得在理,就又妥協了說,那就聽你的,不提什麼過分要求了,不讓他們這個那個來了還不行嗎,你說咋干就咋干還不行!

看看關家駒安定了,冒發這才又撿起自己的老本行,他安慰他說,即然你能服從領導,那我今天就順了你的意,再給你說說咱公司的新鮮事,前兩天我和大闖給他做了個瀾尾炎手術,人家挨了刀子也不像你這麼虛得直哼哼,他回來大發牢騒,他不像你是嫌沒人看,嫌人少,嫌寂寞,他是嫌麻煩,嫌囉索,嫌花錢多,嫌費時間,嫌醫院那一套麻煩,嫌給他治病的醫生不沾弦,事兒多,想馬上出了院去幹活賺錢呢,他一直念叨着……

華佗看病憑經驗,號脈就能把病看,

如今看病恢復慢,又打針來又住院,

抽血屎尿都化驗,銀錢花了上千萬,

從前冷饃就渾蔥,身體結實能騰空,

現在大魚又大肉,不一定就能活長久,

現在吃飯都發愁,農藥殘留地溝油,

現在吃飯到大飯店,肉到嘴邊也不想咽,

山珍海味樣樣有,仍然感到沒胃口,

手機電話人人有,好多親戚都不走,

以前交通全靠走,看門就靠一條狗,

犁地全是靠耕牛,照明全憑買煤油,

如今小車跑得快,又有幾人不欠債,

一身名牌很像樣,不知外頭多少賬……

關家駒聽膩了,說你胖,你還真喘上啦,又是你那老一套,說起來就沒個完,停了停了,沒意思……

每回西岐的時候,韓力都提着膽兒怕碰上吳丫丫,倒不是怕挨揍,只是那股子尷尬勁兒叫人難受得立不起座不下,但人世間這事往往就是怕什麼來什麼,繩趕細處斷。他只說趁着家駒叔病床上,好好地和他老人家諞一陣兒,可他鬼鬼祟祟地到綠力食品公司門口一問,才知道關家駒就在公司里養病,待他踏進門時,恰巧看到鄭小秋婦夫也在,他看到吳丫丫的那種感覺,就像狗叼了吊肉正好被狼撞上了似地慌亂,想呆呆不住,想走也走不了……

他曾在心裡不止一次地設想好了見到吳丫丫時說什麼,怎樣說的辯解腹稿,他十分想見到她,可又十分怕見到她,他希望有一個能單獨見到她的機會,他可以從從容容地對她訴說這幾十年內心裡對她的疚慚,可他不可能給她打電話,也不可能讓別人去捎話,那種可能性和偶然的機遇實在是太難得太希罕了……

一晃多少年過去了,三十多年,兩、三萬個日日夜夜的星移斗轉,他們竟沒有一次偶然的邂逅……

三十多年後的正經八兒的一次會面,竟是這麼地尷尬難堪,要是吳丫丫一個人,那還好受些,就是一屋的人也不打緊,偏偏是他匆匆瞥了一眼,吳丫丫在,就連他最不希望看到的鄭小秋也在場,他本來就欠着吳丫丫的一份不堪,這會兒又新碰上一個,今兒個大倒霉,眼前的這分難堪還沒想到辦法應對呢,便又開始成倍地放大,他韓力正難受着,他抬頭掃了一眼,又看到正從樓道上走來的六指兒,今兒個黑道凶日,尅星們開會似地,全民總動員,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和誰先說話,開口說什麼,他一時竟愣在了那兒,他心裡七上八下地翻騰了大半天,也沒有找出個合適的開場白來,頓覺得亂了分寸,已經一隻腳踏進了門,總不能知難而退吧,韓力硬着頭皮往進走……

他進門的時候,吳丫丫也愣了一下,但她沒有開口,她掃了他一眼,那目光里飄浮着一絲輕蔑、一絲憾恨,好像還有一份說不出口來的仇視,她掃了他一眼後就再也沒有正視過他,對於他的到來,她顯然也沒有思想上的準備,但她絕沒逃避的意思,

她已經不是三十多年前的那個從外地逃過來的流浪女了,多年來官場上的政治生涯已經練就了她在各種場合上的應對各色人等的冷靜與沉着,她看了他一眼說,遞過來一張小凳子說:「坐吧!」

雖說狼狽尷尬,但韓力畢竟也不只是當年在西岐果園裡打工的那個被抓了個現行的偷情漢,他現在是名聲顯赫的北京綠力食品公司的董事長,他是援手臨陽乃止河東市經濟騰飛的投資老闆,吳丫丫清楚他在黃書記眼中的重量位置,而她做為分管宣傳的一名河東市委常委,她知道自己言行帶來的影響和幅射力量,她駕輕就熟地把控着自己的一舉一動……

她冷靜地撇過那遠去的個人情感歷史上狼狽不堪的一頁,鎮定地看了看他,「韓總好!」,並和他禮節性地握了握手……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知道自在己該怎麼做,吳丫丫站起來,指了指身旁的鄭小秋說,這是我愛人鄭小秋同志,你們大概也認識吧……

韓力慌忙站起來和鄭小秋握了一下手,鄭小秋回坐在床沿上,韓力卻有點兒不知所措,他完全地被河東市委這位不同尋常的女常委的不凡氣勢碾壓得喘不過氣來……

平日裡氣指頤使的王者風範傾刻間風吹雲散,韓力像俘虜了的戰犯似地焉頭搭腦地吊拉在那張小凳上,等候着勝利者的審判……

吳丫丫完完全全地走進了一種氣定神閒的把玩之中,她以一個地方領導的身份居高臨下地居於韓力的上方,她在思考着如何巧妙地訓化一下這個當年的小小的陳世美的滔天罪行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冒發打發出去買糖的六指兒進門了,他一眼看到搭拉着腦袋的韓力,心裡頓時就生髮出一種徹骨痛心、莫名其妙的仇恨,他當然知道他就是綠色集團現在的老總大拿,要不是關書記竭力罩着,他早就上手了,當年就是這個下作小人,無恥地偷走了他的老婆,破壞了他剛剛開始的黃粱美夢……

他恨不得上前去給他一刀才解恨,可他知道他是關叔的座上客,他是綠色食品的大老闆,他是他們這一方土地的濟世菩薩,他無數次地見到他了,他每一回都想着怎麼能找機會報復一下,他曾不止一次地準備了一把刀子相機捅他一刀,可他每回都壓回了自己復仇欲望,關叔畢竟是他這一輩子的救命恩人,他畢竟是關叔手下的一個靠他養奩的小人物,他那敢輕易壞了關叔的大事……

今天是韓總的一個黑色的星期六,他還洇浸在吳部長的淫威下難以自拔的困境中,就又進來一個視他為仇敵的六指兒,他才是他的當年流氓罪孽的真正受害者,他無可奈何地掃了一眼六指兒對他關照的目光,韓力那死羊眼一樣的眸瞳里散放着一絲莫可奈何的目光……

他又想起了那句「人做孽,尚可過,自做孽,不可活」的人們說爛了的至理名言來,今天是大鬼小鬼一齊打上門來,韓力的末日到了……

韓力能感覺到這屋裡四面八方的錐子一樣的目光在向他扎來,他陷入了一個四面楚歌的境地,他低着頭,偷偷摸摸地掃視了一周,能找到的援手也只能是家駒叔了,他凍餓交加的羊羔似的,眼巴巴地看着關家駒,希冀着他的援助解救……

親朋滿座的時候,是關家駒生命力亢奮異常的高光時刻,他早就關注到韓力苦盼援手的可憐樣子了,關家駒笑了笑說:「韓力呀,你這輩子註定要當西岐村還不完、解不脫的千古罪人了,你再怎麼贖,再怎麼努力也沒用了,你罪孽深重了,你這麼多年一直是順水順水,人五人六地快樂人間,我知道你的那毛病,愛江山更愛美人,你在北京我們的視線以外,肯定也還幹了不少壞事,做了不少的罪孽,欠下了一筆又一筆的風流債務,人到世上混,賒欠總是要還的,你將來下地獄的時候,肯定是要被大卸八塊的,得一塊一塊地分給你的風流債主們,不過也算你小子命大,你這輩子結了你關叔這麼一個忘年交,你不欠你關叔的,你待你關叔恩重如山,你關叔也不是沒良心的人,我能幫就會想辦法幫着你的,過幾天我走時你給我多帶些錢,我提早下去和閻王爺預先做做工作,看看能不能賄絡一下,免了你的罪過,不過也不是太容易的事,如今這反腐倡廉的,怕是到了閆羅店裡,走紀監委後門的事恐怕是也不好辦,普天下的腐敗份子都聞風喪膽,不是前幾年官僚腐敗那陣兒了,花花銀子,走走人情,錢能辦了的事都不算什麼大事,到時候能辦好了你小子別高興,辦不好的話,栽在女人手裡也別有怨言,那是你自找的,關叔死心給你做工作就是了……」

關家駒一席話說得大伙兒陰森森的,磣得慌,韓力死狗樣兒地望着他,半天說不上話來……

一屋的債主們,壓得韓力人走了形兒,他偷眼看看吳丫丫,吳丫丫根本就沒有理會他,瞅瞅六指兒,這個一晌讓關叔壓得不敢出大氣的小人物,這會兒也好像是讓屋裡的氣氛點燃了埋藏在心裡的怨恨,他一直在凶兇巴巴地盯着他,要隨時撕了他似地……

他看看鄭小秋,他臉上是一種蔑視與漠然,能做到這一點,沒有像六指兒那般想揍他,已經是他韓力的運氣福份了……

信天由命吧,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吊掛在肉架子上的半扇豬,想在那兒下刀就在那兒下,想在那兒砍就在那兒砍吧,他韓力現在能做的也就是眼巴巴等待着這個場合的儘早地散去……

可這會兒大伙兒好像是想專門要看看他韓力的能耐笑話似地,四個人中有三個在虎視眈眈地瞅着他,就連那平時難得一見,儘可能地躲着這尷尬場合的常委同志,也沒有藉故忙着離去的意思,那六指兒,那鄭小秋都好像橫下心來,盯着要分解他的骨蝕……

冒發叔一幅麻木漠然的樣子,一點兒也沒有理會地靠在窗台前閉目沉思……

這冒發叔自小江事件後,就一直換了個人似地,不像先前的那般好動熱情,一碰就話嘮子般地扯開了放不下,他現在不聲不響地,像是怕破壞了這蕭殺氣氛似地,簡直就是個木頭人兒……

韓力一到西岐,家駒就勸冒發有機會的時候在這方面幫幫他,他雖沒有明說,但他也也心神領會,可這會兒他思索了好一陣兒,就是找不到下口的地方,從那兒着手呢,好像是那兒都行,又那兒都不行似地,他思謀了好一會,還是沒有開口,他發現他那眯成一條縫的眼睛裡放射出一縷哂笑的光芒……

韓力的死羊眼死死地翻着關家駒,這是他唯 一的還有點兒指望的外援了,他盼星星盼月沉般地盼着關叔能說句好話……

家駒叔理解他的心情,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想讓他干 什麼,他和他交往了這麼多年,他早把他摸得透透的了,可他這會兒也沒了興趣似地閉目養神了,他說是韓力呀,韓力,你好好反醒一下自己的罪過吧,我這一陣兒也累了,想歇息會兒……

韓力走上前去,為家駒叔掖了掖被角,實在是沒什麼可以聊以自慰的了,他着實想鑽個洞穴,土行孫般地遁於地下……

冒發睜開了眼,他也是西岐村的老人兒,心裡也明鏡似地明白這幾個人的心事想法,他望望一屋子的一言不發的僵在那兒的男女們!

他慢慢地睜開了眼說:「過去的事都過去這麼些年了,就讓他過去吧,得饒人處且饒人,說開了,想透了,都明白自己的過錯,都不要把別人當憨憨看就行了,這世上的事還不就那麼回事!」

「韓總,你也別太自責了!」冒發叔還是深明大義的,他知道韓總千錯萬錯,還是有他那頂綠色大老闆大帽子在頭上罩着,再怎麼着他還是咱西岐多年的朋友客人,還是家駒叔泥里、水裡滾地來的鐵杆朋友,還是咱西岐村的致富功臣,怎麼着也得讓他下了這個台,冒發叔想了想說;「今兒個,這屋裡也沒有外人,就吳部長老家不是西岐的,但也是打小就流落到咱們西岐的女兒,這多年的恩恩怨怨,大傢伙兒也不要避諱,韓總,我看看六指兒這邊你動動手指頭,弄出一筆小錢來給他養個老,送個終什麼的,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一直把你們當年青人兒看,現在也都不小了,轉眼間也都五十上下,快入土的人了,六指兒自那年被你韓力搗散家之後,也再沒有個合適的女人成個家,當然這是韓總的過失,但說句良心話,也不全是那樣,即使是沒有蘋果園那回事,你六指兒也不見得能和吳部長過到底,畢竟不是一個面兒上的人,就當是你六指兒當年幫了吳丫丫這個外地女一回,也不冤枉你小子吧,說句大實話,當年就是沒有韓力,肯定還會有張力、李力的,你六指兒怕是命里根本就沒有那個福份……」

沒想到,六指兒聽完冒發叔的話,破天荒看了看冒冒發叔,又看了看韓力說:我人雖生得賤,但我不高攀有錢人,不花有錢人的錢,我也不小瞧窮苦人,因為誰再窮也不靠我養活,我不奉稱你得志的小人,因為他不入我的眼,我這一輩子,只相信三種人,一種是跟我同甘共苦的人,二是我跌倒時扶我一把的人,三是在我一無所有,仍對我不離不棄的人,至於那些缺德的人,你有多遠走多遠……

韓力不管六指兒的話說得有多難聽,也不管大伙兒怎麼以異樣的眼光看着他,還是沒等冒發叔的話兒落音,就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工商銀行的信用卡塞到他手裡,他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那是二十萬,不行了過後再給他注些,冒發乜斜了韓力一眼,轉身就給了六指兒……

接下來的話,他更不好說了,冒發這才發覺他說的話題無意中揭了一個女人家的隱痛私密,他這才發現吳部長那憋脹得通紅的面孔……

看到六指兒的窘態,冒發打了個圓場說,

時光匆匆,人生過半,

嘗盡了人間,苦辣酸甜,

多少牽掛,多少遺憾,

放下往事,珍惜眼前,

人生百年,過客世間,

一切都是,過眼雲煙,

對對錯錯,思思念念,

不必苦苦去尋求答案,

人生百年,過客世間,

要把生活重新盤點,

人這一生,誰也不容易,

煩怨再多,也不存放心底,

都要瀟瀟灑灑邁腿過去,

別讓自己,再一次傷心委屈,

不管明天有多少風雨,

生命誠可貴,要好好珍惜,

我們都要好好地愛自己,

放下恩怨得失,一切才如意……

韓力這才發覺他安慰了六指兒,那當年真正地受害者該是吳丫丫呀,你韓力給六指兒二十萬,該給吳丫丫多少萬啊……

韓力在這種時刻,智商下降到了冰點,他腦子豬拱了似的,鬼使神差地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卡來,他顫顫巍巍地遞到吳丫丫跟前,吳丫丫想都沒有想,奪過來狠狠地摔在他的臉上,拽上鄭小秋一溜煙地走出了病房……

韓力落水狗一般,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兒,一臉的茫然……

關家駒說,這場面我早預料到了,這筆債,這份怨,你這一輩子恐怕是難清難了了……

不管是怎麼走的,韓力好不容易總算是盼走了兩個,剩下的六指兒那膿瘡已破,就任它去吧……

今天是他韓力的喪葬日,想當年,在屁大的地方犯了天大的錯誤,現在遭些報應也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也不算是倒了多大的邪霉!

好在事情情總算是有了一個了結,他們走後心裡總算是減輕了一些負擔,走一個少一個,韓力垂頭喪氣地搭拉着腦袋,低眉順眼地誰也不好意思看,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看看韓力的可憐相,關家駒思忖了一下說:「這事兒,你也就放下吧,趁着這幾天的這個特殊時期,我還有一口氣,找機會替你了了這事兒吧,你心裡記着欠你關叔一筆人情帳就行,你就用對綠色食品的投資來還了河東人民的這份情吧,讓吳丫丫給你個補償的機會這輩子別想了……」

關家駒喘了一口氣又說:有些事,笑笑就好,別太認真,有些人,看看就行,別太在意,想不開,什麼事都是事,想開了什麼事都不是事,想開,看開,放開,邊修,邊語,邊行,不為難自己,更不能盲目較勁,心態對了,這人生也就順了,繁華三千,看淡便是浮雲,煩惱無數,想開了就是晴天……

韓力呀,怎麼說你呢,說你是壞人吧,你叔不忍心,說你好人吧,別人不認說,其實這也不奇怪,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有他的兩面性,做人在世上,有些個事,躲是躲不過去的,自己做的事要認,自己做的孽要消,做男人,這是最起碼的人格,格局小的人,喜歡詆毀和嫉妒,我不好,也不能讓你好,弱者互訐,這是下下策,愚民之見,強者互幫,才是上策,人活着,一定要想得開,儘可能地發自己的光,格局大的人,在用自己的能量去幫補別人,絕不會去吹滅別人的燈,心有大格局,方能矗立天地間,能做的事就做,能幫的人就幫,要知道能這這個社會做點什麼,貢獻點什麼,也是你贖罪化孽的一種方式,不管別人怎麼說,你心裡要明白,堂堂正正做你的事,別管別人怎麼說,凡在你背後說三道四,都是比你混得差的人,比你厲害的人,那有功夫搭理你,所以你也不要為任何人對你的流言蜚語而糾結,不要表白,你說的話無人信,不要爭辯,你做的事越抹越黑,自己獨處是最好的自醫方式,獨處是為了不陪他們演戲,不爭是為了放過自己,遠離是對惡意收拾你的人的最好的撫慰,不辯不說,不卑不亢,能幫就幫一點,幫不了就遠一點,有時候,人與人最好的關係就是沒關係,不遠不近的關係適合於任何人。人到世上一輩子,誰能不干兩件說不出口的孽惡事兒,想辦法化解,及時止損就是上策!記住這句話,我永遠只尋找在找我的人,我永遠只愛愛我的人,我有我的優點,你有你的優點,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我不能抹殺我,打倒我,我對我超級的滿意,我會對任何恨我的人以溫暖,用自己的真心去慢慢地融化他們。

韓總這樣的大佬,何時有過這般的落魄和難受!

這一通折騰的,刻骨銘心,他一輩子也原諒不了自己,其實說白了也是自作自受,忘記了倒好,一扯起來就難受,檢討都來不及,當初,在西岐果園裡那一幕發生後他要是回過頭來情深意重的接走吳丫丫,那當今綠色食品公司肯定是多了一位實權在握的女老闆,河東市委少了一名女常委,人生不是錄音帶,不能倒轉……

六指兒在吳丫丫他們走後,掏出那張韓力剛給的信用卡遞給關家駒說:「關叔,這二十萬我入了咱綠色食品的股份吧,將來到老了還有個依靠!」

關家駒說:「六指兒,你這麼些天一直守在關叔身邊,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嗎……」

關家駒頓了一下說:「關叔怕是沒機會幫你辦這件事了吧,你有這個心事,還不如給了你冒發叔……」

話沒落點,六指兒嗓音兒就哽咽了起來,他把那信用卡塞到關家駒手裡說:「家駒叔,還是放你那兒吧,就是到了那邊,你不也還是咱綠色食品的頭兒嗎,不管多少錢,入了咱綠色食品的股,交到你手上,我心裡踏實,冒發叔不是剛說了,我也是五十多的人了,終久不也還是要到那邊去的,到時候不都還是咱們綠色食品的……」

黃書記來了

冒發的那些別人不敢說的話喊醒了他,關家駒執意不吃藥、不打針、不輸液,不要醫生麻煩了,他知道再怎麼着百法成盡也不頂什麼事,也沒什麼作用,也是在那裡空耗錢財……

關家駒的家裡早沒了人,除了在北京讀書的兒子關良外,也就是他光棍一條,這幾年大夥還還一直思謀着給他判一個老伴,可他總是不太積極,不太樂意,也沒有碰上很合適的,這事兒說說也就放下了……

韓力看家駒叔確實是沒多少時日了,再則反正該來的暴風雨差不多也都全來了,該還的還了,該賠的賠不了,但也見着主人了,該怎麼處置任她去吧,自己思想上也做了各式各樣的準備,所以也就暫時不計劃回北京去,他想在他的有生之年,專職專項地陪着關家駒走完這人生的最後一程,他這陣子在關家駒和冒發二位長者的調和下,那六指兒也對他也漸漸地消除前嫌,慢慢地服下了,前前後後,畢恭畢敬、鞍前馬後地張羅着……

韓力的心情好像也慢慢地平和起來,輕鬆愉快的感覺日漸漫上心頭……

他還一直奢望着關叔在適當的機會能把他和吳丫丫之間的疙瘩解開呢,能辦了那事兒,能得到她的原諒,心裡就沒什麼負擔了……

李靈又來了,她這陣兒倒好像也沒有什麼好避諱的了,有空就往關家駒的屋裡跑!

「韓總,辛苦你了!」李靈這麼對韓力說,又覺得不好意思地赧笑了一下。

韓力是一個那方面十分活躍的傢伙,看到李靈,他馬上想到了另一件事,思維「倏」地跳到了另一個端口,他連想也不用想一下地對她說:「李靈,論輩份年令,你也就大我三五歲,咱們也差不了多少,几几乎乎是一代人,但你是和關叔從人民公社生產大隊那年代一塊兒走過來的,我知道關叔和你的心事,如今到這個時候,也就不要再顧忌什麼,我就叫你一聲嬸子吧,關叔他樂不樂意的,就那麼回事了吧,諒他心裡也不是太難受的吧……」

李靈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她愣在那兒,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

韓力又說:「從今天起,你就不要回去上班了,公司那一攤子事,我另安排個人招呼,你就專心一意地駐紮在這病房盡責守職吧,人生就這麼一回事,了了了了,總算是有了個結局……」

一語未了,那李靈淚如雨下,斷了線的珠了似地滾落一地……

韓力又說:「放下一切的一切,咱們就這麼奢華它一陣子吧,也不用去公家民政兒那求什麼名份了,那名分記在韓力心裡就行,就那麼馬馬糊糊地往下走吧,反正關叔也沒有多少時日了,我的司機秘書都陪着咱們一塊兒在關叔身邊嗡嗡嚶嚶地縈繞……

關家駒的病床從醫院搬到了綠力食品的辦公大樓後,大伙兒更方便,更利於關家駒的想讓大伙兒能時時事事地伴着他,看着他了,冒發也不再說他攔他的了,操勞了一輩子,不就是臨走前的這麼一個奢望嘛,綠力食品的上上下下頭頭腦腦們,心裡都是這麼想……

冒發和六指兒他們當然也懂關總的心思,關家駒那平日裡人們感到挺寬敞的辦公室就有點兒人滿為患的感覺了,其它的人仍不停點兒在他的辦公室里竄,弄得他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關家駒說有他們幾個老牌兒堅守在陣地上,你們也不要都放下手上的事兒往這兒擠,一天到晚地都烘在這兒,咱們綠色食品的日子不過了!

吳丫丫自那天惱訿訿地拽着鄭小秋離開了以後,仍放心不下地有空兒就往綠色食品跑,她心底里還是把自己看做是西岐的人,看到韓力還在那兒,簡單地問了問關叔的病情,有時就乾乾地坐一會兒,便又匆匆忙忙地去了,倒是鄭小秋,沒事兒就從市里趕回西岐村,陪着關叔東拉西扯地聊大天……

關家駒的身體倒好像是越來越沒什麼了,好人似地離開了床榻,他有時候,還特地叫李靈給他換上整潔的衣服,沖一杯好茶挪到辦公桌前坐會兒,他自從住了醫院,在醫生的要求下,已經好久不抽煙了,但他好些的時候,看到那艷紅艷紅的軟中華,還是心裡痒痒地想得難受,試着點了一根嗆得直咳嗽,就聽從大伙兒的勸告不抽了,畢竟是抽了一輩子的東西,他讓人拿來他的紅艷艷的煙盒,抽出一枝,放在鼻子底下仔細而貪戀地聞來聞去……

六指兒每天都把關家駒變成臥室的辦公室里里外外地清掃一遍,他現在專職關頭兒的病房服務,他是個閒不下來的人,他得空兒就把旮溝哈拉,邊邊縫縫的整個辦公室弄得窗明几淨,塵粒不染……

每當早上八九點鐘的時候,他都要打開窗簾,那外邊的光線便撲窗而入,和珣明亮的陽光照射在辦公桌上的時候,關家駒會不失時機地坐在他的辦公桌後的大班椅上,人類發明的玻璃真是個好東西,它成功濾去了屋外的硬風,放進了冬日的溫暖,陽光伴着那斑斑駁駁的樹影在他的臉上悠然自在地晃來晃去,屋裡的溫度一直徘徊在二十五度上下,關家駒很舒服地靠在他自從搬進這座新辦公樓才換上的大班皮椅上,到底比他過去座了幾十年的木靠椅舒服多了,他只是心疼那東西太貴太貴,屁股下壓着好幾千塊錢的東西,有點兒於心不忍,要不是韓力力主影響公司形像的論調,他是絕不允許他們弄這麼貴重的東西的……

自從來到人世間,

如今人生已過半,

時光飛逝似流年,

青春一去不復返,

人臥病床總疲倦,

嘗盡苦辣與酸甜,

身體早已不如前,

不是腰疼是腿酸,

硬着頭皮還得干,

累到趴下也不能完蛋,

心裡別有太多的雜念,

不該管的就別去再管,

回頭看看我的兄弟,

都已人生爬到半。

青春漸漸老去,

剩下的只有回憶

夢時想想我的兄弟,

這輩了真不容易,

誰能陪我走完人生的軌跡,

多點理解,少點兒脾氣,

來生未必相遇,

茫茫歲月,一道道天梯,

吃盡了苦頭,聚散和別離,

不知不覺,到了這般年紀,

還沒真正讀懂人生的課題,

卻就得接受,容顏的老去,

不知不覺,到了這個年紀,

聲聲嘆息,活着有何意義,

顛跛的腳步,累彎的身軀,

離去的路上,要珍惜自己……

樓外傳來一陣好聽的高級轎車的嗡嗡聲,六指兒進來說是黃書記來了……

黃書記已經好幾次來醫院病房了,頭一回來的時候,他還專門叫來了蔡院長和主治大夫,詢問關家駒的病情,叮囑他們有什麼需要馬上報告他,一定不要全力以赴地診治關總的病……

第二回他來的時候,關家駒說是黃書記呀黃書記,你再不能這樣了,自從頭一回你叮嚀照呼着把我送到醫院,醫院的醫生護士就把我當特級病人特殊對待了,你還老把蔡院長扯着往我這兒跑,他醫院的活不幹了……

關家駒想坐到他的大班椅上,黃書記看到他坐在那兒一定是非常高興的,可偏偏這陣兒關家駒又有點兒低潮,六指兒照護着他躺在了床上……

黃書記進門後,關家駒掙扎着要座起來,黃書記趕忙攔住了他,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六指兒及時地給黃書記遞上一杯茶,他已經掌握了黃書記的特點,一杯用玻璃杯沏泡的明前龍井,那茶杯端出來能看那活物一般的茶葉上下飛舞,欣長直立地展現着自己的身姿,黃書記頭一回看關叔,關家駒教過他一回,他就牢牢地記下了,碰上那種名貴的茶葉他也用了心專門兒給黃書記留着,六指兒說,要不是他跟着關叔,那能伺俸像黃書記這樣的大官,他這樣的平時里見見縣長都不是件容易事,黃書記接過茶呡了一口,放在床頭柜上。

關家駒笑了笑對黃書記說:「這幾天弄好了還坐在辦公桌前辦公呢,這會兒黃書記來了,偏偏又裝起了病號……」關家駒這樣說,可誰也看得出來,他現在做出這樣的表現已經是很費勁兒了……

黃書記扶了扶他說:「老關呀,你不是多少次給我說過,要順其自然,順其自然嗎,咱們這個年歲的人怎麼着也不能為難了自己……」

黃書記告訴他,上回去省里開會,胡書記又問起他的情況呢,他說是老關病了,他當時就埋怨我不及時告知他,他想來看看他,這不上午胡書記來電話了,說他一兩天要到河東來,專程探望老朋友……

關家駒說:「胡書記那麼忙,還總是惦念着我老關,惦念着咱的綠色食品,咱們的工作沒做好,我又躺在床上耍起死狗派兒,黃書記,他來的時候,你預先告我一聲,不能這麼着見胡書記,他會心寒的……」

黃書記說:「胡書記來可不一定提前給我說,有時候,他不聲不響地就來了,有好幾回是進了河東地界,秘書才給我打的電話,特別是來你這兒,他說這不是政務上的事兒,往往就不給我那兒通知了!」

關家駒讓六指給黃書記取煙,他說是黃書記心上事兒多,想抽就抽吧,他這輩子就好那一口兒,要改也不容易……

六指兒拿出了他的軟中華,黃書記接過來放在櫃頭上,六指兒要打火,黃書記攔了他說,醫生不讓老關抽了,我也一會兒到外邊抽吧!

黃書記坐一會兒就得走,省政協的兩位副主席到河東考察來了,他還得去禮儀一下……

臨走的時候,他對韓力說:「韓總,這一段老關病了,你得多考慮河東綠色食品的事兒了,過兩天胡書記來,你也不要離開河東,你是綠色食品的總裁,得見見他,胡書記幫了咱們多少忙,你心裡也該有數,他是想指着老關發展全省的綠色食品事業呢,借着這股東風,趁勢把全省山區的老百姓拽到富路上來……」

關家駒看黃書記和他挺投緣,挺看得起他的,就趁勢對他說:「黃書記,別看這韓總年輕,這也是自小賣蒸饃,啥事都經過,雖說跟了我老關多年,但他現在是我的大老闆,北京綠色食品公司總部的董事長兼總裁,咱們河東及全省的綠色食品的投資規模全是韓總的決策……」

黃書記其實心裡也清楚這個看上去還比較年輕的韓總的主導位置,早就從關家駒說話的字裡行間悟出他的位置身份,在他的心目中,作為地方領導,也一直把他擺在外地投資商的重要貴客的位置上,但他聽到關家駒這樣很正式地向他介紹韓力,還是很嚴肅地站起來,禮貌地和韓力握手,十分誠懇地說:「感謝北京綠色食品公司對河東地區的支持幫助,感謝對你多年來為河東經濟發展做出的巨大貢獻……」

要在外地,他和地方領導談合作的話,是作為一個財團大佬的身份出現的,和地方上像黃書記這樣廳局一級的正職書記洽商也是家常便飯,他知道,他們對他的客氣當然是充滿了謝意的,他不是什麼高官,他是野路子生意人,入不了地方政府的級別層次,但股份企業的產值規模就是老闆董事長的身份級別,他手握重金,往那兒投是他一句話的事,到那兒發展也是發展,到那投資也是投,對他來說,投資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不管投到那兒只要能生出錢,投到那他來說都是一個感覺,但對被投資的地方領導來說,大老闆大企業把廠址定在那兒,把廠子建在好兒,本身就是一種經濟的拉動,就成為一個地方經濟啟飛的槓桿撬棍!

但今天不一樣,黃書記不知道他此時此刻的心裡羅盤的經緯走向,但太需要地方官員們的的那怕是做做樣子的尊奉敬重了,他在河東、在臨陽、在西岐的這片故鄉熱土上,在他自己投資建起來的樓宇上,已經萎縮抽抽得沒了人樣兒……

聽黃書記這麼客氣給力地一說,韓力一下子來了勁頭兒,他像打了雞血似地站起來握着黃書記的手說:「黃書記,我雖不是西岐村的人,但也是在西岐果園裡打工出身,多年在這塊土地上竄來竄去,在關叔的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我也是河東地境的子民嘛,我們綠色食品公司在河東、在山西的發展也是關叔他一手務弄起來的,要謝你就謝關叔吧,謝他就是謝我,你謝他比謝我我還高興……」韓力天生的一幅有點陽光就燦爛的天賦奇才,接着黃書記的話茬兒,一高興,剛才的尷尬勁兒便煙消雲散了,激盪得車磆碌話一串一串地往外冒……

扯到這個話題,關家駒也掙了掙了勁兒說:「今天正好黃書記也在這兒,我現在這個勁勢,不定那會兒油盡燈枯,就勢給你把話挑明了,你現在一定要給黃書記、胡書記把你的發展意圖說清楚,省市書記都把咱綠色食品當一回大事呢,胡書記還想着安排一個專職的副省長管這個事兒呢,你把咱們在全省山區的發展規劃匯報給黃書記、胡書記聽,他們對這事兒上心着哪……」

黃書記點了點頭說:「所以嘛,胡書記來了,你得出面鄭重其事地報告這事兒,你是綠色食品公司的綠旗正主嘛……」

韓力忙說:「黃書記,你放心,這幾年我和關叔一直把咱們河東的綠色食品發展當做全局展的引擎重心,它是落後山區的山民致富的一條長期、有效的根本途徑,山西全省的山區面積占到全省的三分之一以上,山區的小豆雜糧是特殊的氣候環境孕育出來的糧中珍品,拿到外邊是寶貝,窩在山裡明珠暗投了,只所以在臨陽下大力氣弄這麼一個綠色食品基地,就是看上了這塊地方的風水靈氣……」

「對呀,對呀!」黃書記也深有同感地對他說:「胡書記着急全省的脫貧致富了。就是在咱們河東,處在貧困線以下的山民們還占全市人口的四分之一強呢,這幾年老關折騰的這個綠色食品公司,能解決一部分問題,但大勢上還存在很多障礙,現在不光是豆類雜糧,綠色食品基地發展起來了,還有咱們的蘋果、紅棗、小麥、玉米、大黃梨、紅薯、土豆都在排着隊等候……進一步挖掘的潛力大着哪,各種各樣的農副產品那樣不是「玉在奩中等善價,釵於匣內待時飛」,能把幾個邊遠山區縣的山民拉動起來,那又是一筆好生意,對咱們河東地區的經濟發展,對咱們全市的農民脫貧,對咱們綠色食品的進一步擴張,也是互惠雙盈的好事,河東經濟的騰飛,還指望着咱綠力食品呢……」

這就是韓力的本事,一扯起工作上的事,就兩眼放光,他眉色飛舞地對着黃書記滔滔不絕地描述起綠色食品的遠大未來,他說不僅僅是河東,他想把全省的地方特產、糧果梨粟等一系列農副產品有計劃地整合包裝起來,在北京、上海、廣州等一線城市建立自己的先頭陣地,打造一個幅射全國的具有山晉特色的旗艦品牌……

黃書記說你這想法和咱們河東市政府一直考慮的近期在北、上、廣、深建立一個常設的為老百姓服務的政府辦事機構的計劃不謀而合,它既是對外宣傳河東的先頭窗口,也是幫着河東人闖蕩江湖的前沿指揮部……

韓力說:「黃書記,咱們想到一塊兒去了,前一陣子我就和家駒叔反覆研究過這事的大概輪廓了,我已經開始部署了,就等着你黃書記的大力扶持呢……」

韓力這幾天一直在這兒被那些陳年往事兒淹泡折磨得垂頭喪氣,淹淹一息的時候,黃書記來了,就馬上抽了大煙泡似地精神煥發……

這世上的萬物生靈,都有它客觀存在的兩面性,這小子年輕時欠下的風流債多得還不過來,卻具有極強的交往親合能力,三言兩語,他已經和本來也不太熟悉的黃書記父子情深般地黏合在一起了,難怪他這麼多年很快就干出了一番事業,一個人他能煽動蠱惑多少人為他的事業操心,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他鼓勁煽乎的能量有多大,事業就能做多大……

韓力在和黃書記聊完工作上的事以後,振奮之餘,奢想起自己皮袍下的「小隱疾」來,趁着黃書記高興,就又得寸進尺地說他最近做一個介紹河東各種地方特色系列產品的電視片,這東西需要地方政府各方面的幫助配合,能不能和宣傳部的人打個招呼,那部長也是我們西岐走出來的吳丫丫同志,我勻早說也認識,但畢竟隔着一層官衣,你什麼時候親自給吳部長打個招呼,讓他們配合幫助一下,有好多具體事兒要地方宣傳部門聯手呢……

黃書記說那行啊,這活兒本來就該是咱們地方上干 的……

韓力忙湊上去說是啊是啊,只是我覺得咱們地方上的編創、攝像、立意上的層面上不來,我有幾個搞電視劇的朋友一直嚷嚷着要為咱們幹活呢,我讓他們做,你帶我和宣傳部長接洽一下,那怕是打個招呼,讓宣傳部給些方便就行……

「是不是宣傳部那邊……」黃書記還以為宣傳部有什麼問題,馬上讓秘書聯繫吳部長,讓她馬上到綠色食品公司來。

「不是呀,黃書記,你千萬別誤會……」韓力趕緊上前攔了秘書打電話說:「千萬不敢專門直接給吳部長打電話了,弄得我在書記面前告了御狀似的。」

關家駒知道他的鬼氣憋在那兒,他接了話茬兒說:「不是嗎?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你小子在黃書記那兒告狀麼!」

韓力努着勁兒地往吳丫丫那兒扯,又怕黃書記批評吳丫丫,聽到黃書接過電話,給吳丫丫鄭重其事地安排工作,他說是北京綠色食品公司要做一個咱們河東地方特色的電視片,這也是咱們河東的事,你很快趕到綠色食品大樓來,咱們直接和韓力總經理接洽研究一下,組織成立一個專門班子全力配合……

韓力聽黃書記這樣說,心裡高興地樂開了花……[1]

作者簡介

張蘭洲,筆名張思清,河南內黃人,中共黨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