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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父親(肖波)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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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父親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認識父親》中國當代作家肖波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認識父親

   周末,又去看望年邁的父親。我大聲叫:「爸,您還好吧!」他眼睛四顧許久,終於看見我伸到他眼前的臉,茫然問:「你是哪個?讓開!」抬手粗暴地將我推開。

父親早前患有高血壓和糖尿病,二年前的一天突然人事不省,緊急送醫才知又患了腦梗,搶救過來後便一月二月時不時發作。醫生說這種狀況很危險,只能保守治療。半年前,他開始失智,逐漸不認識家裡人,且下半身癱瘓,生活不能自理。我遵從醫囑送他住進了醫養結合的醫院。如今,父親終於連晚年始終陪伴在他身邊的我也不認識了。

嚴格說來,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我與父親可以說是生疏的。他於20世紀六十年代中期離家參加工作時我還未滿周歲。從記事起,他每年一次探親回家,要麼和母親爭吵,起因大多是在外講「江湖義氣」,每月工資總不能足額寄回家。母親追究,他不能自圓其說就耍賴;要麼和村社幹部和鄰里發生糾紛,有時還大打出手,說母親帶着三個孩子在家受欺負了,他得威懾警告鄉人。給我的感覺就一個字:橫!他性格粗豪,脾氣也烈,我和弟妹都挨過他不少「教訓」,特怕他。但又盼他回來,母親開的伙食較往常要好得多呀:回來的當天有肉吃,離開那天還有肉吃。

有一些生活點滴還記得:20世紀70年代中期,他被單位推薦上了工農兵大學(其實是一所技工學校),校址在彭山縣青龍鎮,比原單位離家(原崇慶縣,現崇州市)近得多。每逢周六傍晚,他大多要借學校員工的自行車趕數十公里回家,往往已至深夜,次日下午又匆匆返校。每次回來,他背着的挎包里必有兩個飯盒:一個裝着三四個白面饅頭,一個裝着回鍋肉或其他菜餚。母親說,那是他在學校里捨不得吃省下來的。我和弟妹喜歡把那饅頭放進灶肚烤得焦黃焦黃,那饅頭的「殼」咬在嘴裡,「喀嘣喀嘣」響,可脆可香了。他在彭山念書二年,星期六成了我和弟妹期盼又幸福的日子。

我念高中時,父親早已回原單位,又回復到一年一休的狀態。因我在離家十公里外的學校住校,即便他休假,我也只有周末回家見他一面。那年的又一個周末回家,母親拿出一件大半新的工作服讓我穿上。我驚奇。母親說,你爸回單位了,臨走時留下了他身上的衣服,讓我改改給你穿。別看那時的工作服是勞動布做的,與現在的布料質量沒法比,但它在當時絲毫不亞於現今的任何一款名牌服裝。穿在身上,表明家裡有拿工資、吃商品糧的「工人階級」。在那窘迫的年代,誰家有個工人,不僅生活相對多一些保障,而且社會地位要高出不少。我不知道父親當時是因我的衣服實在太舊了呢,還是刻意「照顧」我這個已是高中生的「虛榮」,反正自從穿上他給的工作服,我在學校始終被老師和同學們高看一眼。

父親一生最引以為傲的事是修建了在當時川西農村屬一流的全磚木結構小青瓦住房。記得那是兩伊戰爭期間,他作為援外工程人員在伊拉克工作了二年左右。1988年下半年回國時,他一下飛機就被「倒爺」忽悠,將手中的近四千美元兌換成九千多元人民幣。那時,我已從軍多年(每月津貼四十多元),正好休假在家,看着他曬得黝黑的臉龐,感受着長年在外奔波勞頓的他終於回家的那份激動和興奮,我不忍指出他不懂匯率被人宰了(按當時匯率,少兌四至五千元人民幣)。即便如此,九千多元人民幣在那時也是大多數人家可望而不可即的一筆「巨款」。全家人都沉浸在團聚的喜悅中。那晚,在我家那破敗的土坯房堂屋裡,他向妻兒豪壯宣布:我要給你們一個嶄新的家!

僅一個月多時間,我們的新家便落成了:地面是乳白色地磚;牆面下半部貼米黃色瓷磚;雪白望板中央懸掛漂亮燈具;堂屋前兩根廊柱被青綠色瓷磚包裹,上方各安一盞壁燈;屋前屋後各一院壩,後院栽果樹,前院則多花草……漂亮的新居里還添置了電視機等家電,讓我家的生活質量陡然間提升了好幾個檔次。那段時間,母親及我和弟妹都把父親當英雄般崇拜。後來,母親告訴我,當初安排人員出國時,兩伊戰爭打得正歡,而且據說伊拉克氣候炎熱難耐,許多人不願去。但父親沒有絲毫猶豫,原因是出國既能拿外匯工資,國內單位還有補貼,相當於雙份工資。他是迫切想改變家裡的窘境啊!

僅有這些少得可憐的記憶還不能真正了解和認識父親。與父親相知,還是在他退休之後。

2006年,他退休回到了鄉下老家,和母親住在他當年掙外匯修的房子裡。每逢周末,他都要打電話問我或弟妹回不回去。每次回老家,都見他忙前忙後,把房屋前後院打掃得乾乾淨淨,還好酒好菜招待,把我們當客人了。但如若有應酬回不去,你會在電話里聽到他的嘆息甚或幾句埋怨。母親笑侃說,你們成了有工作的城裡人。他好面子,希望你們經常回來走走,他在鄉里人面前才有光彩。

父親不認識麻將,也不會一切紙牌,一生從未涉賭。品茶、喝酒、抽煙是他的三大愛好。他天南海北跑過,擺起龍門陣來,總讓鄉間鄰里聽得一愣一愣的。有一次陪他喝酒,微醺時,他還對我自曝說,年輕時愛裝大方擺闊綽,常被人戴高帽子糊弄,花了不少冤枉錢……

在鄉間生活五年,他和母親身體開始不如從前。2011年,我將他和母親接到城裡和我一塊生活。他不習慣一門關盡四鄰不認的鋼筋水泥日子,一有閒就騎上他的老年三輪電動車帶着母親往老家跑,常常要麼是六叔要麼是堂兄弟打來電話,說他喝了酒,當晚就不回城裡住鄉下了。其實那時他當年修的小青瓦房已拆遷,但他就喜歡老家的鄉里鄉親和清溪綠樹,我拿他沒法,也逐漸理解了他的脾性。

父親變得慵懶起於六年前。那年,母親毫無徵兆地突然患了晚期膽管細胞癌。僅僅三個月,母親便離開了這個世界。我始終記着,母親臨終前叮囑我最多的是:「我最不放心你父親,他這個人性格不討人喜歡。但你們始終要曉得,當年如果不是他有一份工資,你們兄妹能有今天?你是老大,一定要帶頭幫我照顧好他!」

母親離世後,父親似乎是在陡然間變衰老的。雖說我始終請有人照顧他,我和弟妹也注意時常陪伴他,但總沒母親貼心……、

看着病床上神志恍惚的父親,我不由悲從心起:爸,您不識得我了,我卻認識了您。只要您能好起來,我一定天天跟您擺龍門陣,陪您品茶喝酒,陪您去鄉下老家看六叔、望綠野…… [1]

作者簡介

肖波,四川省散文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