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誰負責?(李海榮)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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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誰負責?》是中國當代作家李海榮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該誰負責?
現在從事文宣工作的從業者，普遍都是運用電腦、打印機等電子設備來撰寫稿子，修改潤色文稿，打印成簡報、文件的。那麼五十多年前，同樣從事文宣的我，日常使用的宣傳工具又是什麼呢？
記得那個年代，基層搞宣傳工作壓根就沒有什麼電子化的工具，套用現代一句時髦話就是「純手工打造」。如果出一期《工作簡報》，現在只要在電腦上，很快就能輕鬆搞定。而五十多年前，首先要用筆在稿紙上寫文稿，再要仔細排版，用謄寫蠟紙放在鋼板上，用鐵筆刻蠟紙，必須非常仔細刻寫，如果有差錯，絕對沒有像現在在電腦上修改那麼簡便。還必須在錯刻的文字上，輕輕地塗點蠟，再用火柴杆點着火，吹滅後，用其微弱的餘溫在錯字下烘烤。等文字刻好後，再刻寫標題，用筆輕重非常講究，稍微不當心，就會全工盡棄，只得從頭再來。碰到要刻印圖案並套色，那就更加難上加難了。
由此，讓我回想起五十多年前的一次午夜驚魂，令我至今還慶幸不已。那是個瘋狂的年代，青年人的政治熱情已經達到狂熱巔峰的程度。為了用更加醒目的形式來宣傳鼓動，一天晚飯後，學校工宣隊王師傅突然走進我們209寢室，對我慎重其事地講：「李海榮，現在有一個緊急而光榮的政治任務需要你今天連夜來完成。」說完就給我一份上面是標語，下面是馬恩列斯毛版畫套色偉人像。如果放在現在不用十分鐘，誰都能用電腦精準打印輕鬆搞定的。但那個年代所有工序都毫無異議的都必須由「純手工」完成的。時間緊，任務重，按時完成的難度可想而知。
我睏勢懵懂地對王師傅說：「王師傅，這樣行嗎？我現在腦子裡面還是昏昏沉沉的，要麼等我明天一早就給您刻印行嗎？」，「不行！這是一次政治任務，你必須立刻就刻印！這也是給你一次表現的好機會！」萬般無奈，我只能從被窩裡渾叨叨地走到教室里刻起來。當我刻完文字和偉人頭像後，在套色油印前，突然心中為自己事先少走一道絕對不可或缺的步驟而倒吸了一口寒氣。
工人階級就是工人階級啊，只見王師傅其實也一夜未眠，住所燈火通明，在默默地等候我刻印的宣傳資料。我走進他的住所，對王師傅鄭重其事地說：「王師傅：我今天夜裡刻印的時候，腦子裡懵懵懂懂的，在付印之前，請您認真審定，如果有錯誤的，我現在立刻就改正；如果您現在認為正確無誤，同意付印，那麼請您寫上』正確無誤同意付印』，並簽上您的名字，如果再出現任何問題，我概不負責。」不知道王師傅到底是急於求成，還是出於對我100%的信任，他稍微看了一眼剛刻完的蠟紙，隨手在樣張空白處，歪歪扭扭寫上「審核完全正確，同意付印。」並鄭重簽上了大名：王**。
我立刻趕回教室，搬出油印機，先按數油印紅色版，等油墨稍微幹了些，再換上黑色版，一口氣印完後，等油墨幹得差不多了，疊好向王師傅交差後，就拖着疲憊的身軀急着鑽進被窩，蒙頭呼呼睡覺了。
當天，別的同學都吃完早餐，我仍然在寢室里補覺呢！沒想到先前還是和顏悅色的王師傅，一反常態，極其嚴厲地對我說：「李海榮！你還這麼篤定個在睡覺啊！闖大禍啦！你自己看看！你刻印的是什麼！是反動標語啊！」我咋一聽頓時魂飛魄散！我沒有「陸根富」的背景，在那個「唯成分論」的動亂時期，如果讓我背上這個罪名，豈止我一個人要「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還要「株連九族」呢！
頓時感覺後背涼颼颼的，但是人不該死總有救啊！當我觸摸到刻印底稿的瞬間，我立刻感覺到祖宗大人在護佑我子孫啊。我像吃了一顆孫悟空的「定心丸」，像沒事人一樣，對心急火燎的王師傅慢條斯理地說：「王師傅啊，你急啥？有我什麼事啊？您不是嚴格審核過了，還會出什麼反標呢？」但再睜大眼睛仔細一看，也嚇了一大跳，原稿是「要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哪知道我無意中把第三個「產」字漏刻啦！王師傅急吼吼地跟我說：「雖然你不是無產階級出身，但我可以證明你絕對不是故意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還有疲勞呢！你就寫一份檢討書吧！」事到如今，看着他居然還落井下石給我設這麼深的陷阱，我頓時底氣十足地對他說：「那麼現在我們倆一起讓廣大師生評評理吧，這個責任到底應該由誰負？這份檢討書到底應該由誰寫？我當時就跟你聲明過，我夜裡頭腦昏腦脹的，明天刻印，您堅決不允許；我刻好讓您認真審核，一旦簽字，我概不負責。您的白紙黑字簽名就在這裡，您老就自己看着辦吧！」他壓根沒想到一個隨便擺布學生仔，居然還會留這麼一手！聽我這麼一說，知道他原先妄想把這口黑鍋扣到我頭上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了。只能無可奈何地對我說：「李海榮！算你狠！」就失態地衝出寢室。
終於有驚無險逃過一劫，使我更深刻地認識到老古話教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是多麼要命的警示啊！要是我這次疏忽了，那麼可就不可避免要墜落雨果的《悲慘世界》啦！[1]
作者簡介
李海榮 ,上海人,上海市朗誦協會會員（退休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