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保姆(禾白)
作品欣賞
請保姆
「你聽說了嗎？」
「什麼？」
「隔壁老三家要請保姆了。」
「他們家孩子能這麼孝順？」
老三家一家子也算是不小不大的家族，有二子一女。大兒子的兒子都已經到了結婚的年紀，夫妻倆一個在單位上班，一個在跑工地。老三兩口子比較邋遢一些，孫子小的時候也不是很願意跟着他們，老大媳婦應該是心存怨氣吧，所以關係基本維繫不了。二兒子好像不受老天眷顧，在他兒女還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也許是為了子女，也許是為了那處現在比較值錢的老房子，老二媳婦一直沒走，申請了貧困戶，靠着老房子收租和孩子他爸留下的補償款活了好多年。人家問她為啥不出去找個活干，她說孩子小要看着，孩子到了高中，她還在家，花了幾萬塊好像要考個什麼證，神神叨叨的，可能以後真的會有個大造化吧。還有一個女兒，跟前面孩子年齡差較大，還沒成婚，相對來說從小很優秀，順利的讀完本科，考上了研究生，因為各種原因吧，聽說學歷學位證書還沒拿到手，在家鄉找了份工作先干着。
接下來，說說這老三這兩口子吧。老三，1947年生人，比新中國還年長兩歲，他有中國老一輩人的樸素，也有市井小民的奸懶讒猾。他年輕的時候吃過苦，挨過餓，知道糧食的重要性，所以他很珍惜糧食，年輕人不吃饅頭皮，他吃，邊吃邊罵罵咧咧「58年的時候餓死你們......」年輕的時候蹬三輪車，東明大小的地方沒有他不知道的地方，甚至河南有些地方他也拉着人去過，也算是走過南闖過北。後來自行車的興起讓他過了一段好日子，他學會了自行車修理，還學會了電焊，小鋪開的也算是風生水起。靠着小鋪給倆兒子娶了媳婦。按說，他的晚年生活不應該很差。然而，他不會規劃自己的生活，掙多少花多少，吃喝大手大腳，唯一有的大錢可能就是十幾年前賣地給的補償款了吧，好像也沒落他手裡多少，聽說是被倆兒子分了，隨着他年紀的增長，他的日子越發艱難了。老三媳婦，1953年生人，有樸素善良的特質，也有執拗的一面。她對不認識的人很不友好，別人要用他家的氣筒打氣，她總是藏起來，別人要是用了的話，她總是不高興，還會向人索要一毛錢，她應該是不懂得與人為善的好處的，但誰又能說她錯呢。她沒上過學，不會理家，家裡總是亂糟糟的，不會教育小孩，在她眼裡最重要的就是他的丈夫。她十七八歲就跟了老三，倆人的相處模式——好兩天吵兩天。她以夫為天，她的喜怒哀樂全都圍繞着他轉，可能也曾甜蜜過，但更多的時候，好像是一直在找他的路上。就這樣磕磕絆絆過了大半輩子。
那年，是勞動局那邊的耕地被開發商徵收的時候吧，老三媳婦血壓高誘發了疾病，起初她每年都得住院兩次，非常有季節規律。每次住院老三拿錢，孩子們照顧，雖然有抱怨，但總的能說過去。時間一長，老三媳婦身體機能越來越差，老三的存款也花的差不多了，老三年紀也大了，心裡出現了恐慌，他開始焦慮了，擔心自己的晚年生活，請保姆這個故事就發在這個時間點。
今年年初的時候，老三媳婦經歷了一次比較大的危機，醫生讓安排上家用呼吸機制氧機。老三已經沒有支付能力，大兒子選擇了沉默，二兒媳婦甚至醫院都沒去一趟，怎麼就混到如此地步呢。小女兒再次接過擔子，為什麼說再次呢，因為老三媳婦近三次住院，住院費她拿了兩次，然後還要花上萬元的錢購買設備，對一個剛在小縣城參加工作沒有任何原始積累的小姑娘來說是不是太殘酷了一點呢，怨氣大概就從這裡有了吧。雖然有怨氣，但在她內心深處應該覺得家人應該還是能相互扶持的關係。
老三無數次抱怨伺候不住老三媳婦了，大兒子一直強調自己工作忙沒空照顧，他隱隱表達過一個意思，他不是不願意承擔責任，而是覺得應該把所有的責任都分成三份，因為老人的東西是他們兄弟倆平均分的，他們各自擁有老兩口給的院子，拆遷給的賠償款，他認為老二媳婦既然選擇留在這接手這些東西，就該承擔責任。二兒媳婦覺得自己丈夫都沒了，還要讓她拿錢養老人，她很委屈，她不願意，究竟誰對誰錯呢，誰又能說得清呢。但他們好像忘了，還有一個妹妹，啥也沒有，卻在默默付出，但是人都會累，她曾一度想把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弄上法庭，讓法官協助規定一下各自的任務，都別覺得自己虧了多少。她已經諮詢過學法律的朋友了，可能內心還是嚮往親情，亦或是還想要點臉面，始終邁不出這一步。旁人看到怒其不爭，覺得她活該自己願意扛。只能說是大多數人的底色是善良吧。
老三年紀大了，耳朵聾了，大兒工作忙，二兒媳學習忙，小女兒工作忙，沒有人能在家守着照顧老三媳婦了。老三媳婦完全離不開人照顧了，聽說，她前兩天倒在路上起不來了，還是鄰居扛着送回來的。請保姆這個念頭就在這時候誕生在小女兒的腦海里，這好像變成她的底線，如果他們再推三阻四，恐怕事情就不能善了。小女兒開始詢問另外兩人的意見，雖然不情願，到底是沒說出拒絕的話。小女兒聯繫了家政，約定好了到家裡「相看」一下。那天下午來了兩個大姐，了解了一下基礎設施，挺齊全，兩個大姐想要跟老人對對話。
「走，走，我不要保姆，我們是啥家庭啊。用不起保姆，讓她走，不讓她來俺家。」聲嘶力竭地拒絕，震驚了大家。誰也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大。好在家政的姐比較熟悉這些情況。她說老人應該是心疼孩子，不想讓花這麼多錢，讓給老人再做做工作，否則，即使保姆上戶了也會有層出不窮的問題。乘興而來，鎩羽而歸。那接着做老三媳婦的工作，小女兒跟她說有個人看着她，大家都放心，她說，不用你們看，你們都走。言辭激烈傷人。小女兒帶着一肚子氣一肚子不理解摔門而去，很是委屈，又花錢又出力，為什麼還是這麼坎坷呢。小女兒把老三媳婦的妹子叫到家裡，讓幫忙勸說一下。原因竟然是她在害怕，害怕她的老三被搶走；又好像是在心疼，心疼孩子花錢。讓孩子心安應該成為父母的必修課，但是她沒上過學啊，你怪不到她身上。請保姆的事暫且擱淺了。
作者簡介
筆名禾白，籍貫山東菏澤東明，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