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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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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遜岩先生》是中國當代作家柏楊所作圖書《西窗隨筆》中的一篇雜文。

作品欣賞

一先生特別列舉出衣服為例,說明即令樣式落伍啦,但老樣子的穿起來還不照樣保暖擋風乎?保暖固然保暖,擋風固然擋風,但這並不能說它一定就適於使用。從前的人可以乘一葉扁舟橫渡大西洋,現在即令有人從阿里山新伐倒一棵大樹,用最新的電刨電鋸,把它製成一個獨木小船,好啦,樣式雖是落伍的,可是東西卻是嶄新的,賴遜岩先生去美國時,能坐之乎?想當年林白先生橫渡大西洋,乘的那架老爺飛機,只有一個螺旋槳,和兩個翅膀,連無線電通訊設備都沒有。好啦,我們如果也照樣仿製一架,所有材料,都是頂尖頂尖的,賴遜岩先生去巴西視察橡園,能坐之乎?一先生指的衣服,大概指的是十年二十年前的衣服,而我們的老祖宗卻是以樹葉蔽體的。假使今天忽然有人去弄了一堆上等樹葉披掛起來,既暖和又擋風,我們能不毛骨悚然乎?

落伍不僅限於樣式,也同時指它的設計;老舊不僅限於性能,也同時指它的樣式。林白先生的飛機不但樣式落伍,設計也落伍,不但樣式老舊,設計也同樣老舊;一個沒有無線電,雙輪又不能收回的飛機,其質料再新都沒有用。軍用吉普是美國千萬種小型車輛中唯一長存的一種,但不能說它既不落伍又不老舊,在我們看來,一九四一年的吉普,和一九六四年的吉普一樣;但在洋大人看來,吉普已發生變化,現在最新的汽頂油式的煞車,就是大大的改進。嗚呼,幸虧吉普這玩藝有四個輪子,可隨時停下來亂修,如果它也能夠上天亂飛,以其數量之多,恐怕不僅限於神崗,勢將滿天往下亂掉矣。

我們即令同意一先生的話,問題卻是,衣服落伍,不過不美觀,可以隨有學問的人下定義;而交通工具,尤其是飛機,卻是人命關天,便不能允許幾個西崽一嘀咕,在定義上把你我小民玩的溜溜轉。一先生說,失事的原因很多,F-104固照常出事,但我們可以說,出事的不一定老舊,但老舊的卻一定出事,猶如害病死亡的人不一定是老頭,但一個人太老啦,其結局一定是死亡。老舊的飛機整天耀武揚威的亂飛,最後逃不了要出毛病。一個老頭如不服氣自己的年齡,仍然「偷閒學少年」,一打牌就是三個通宵,一喝酒就是三十斤白干,去北投洗鴛鴦澡能連洗兩天,恐怕他閣下非有神崗上空的節目不可。至於說C-46迄今仍在使用,那不算啥,三輪車迄今也在使用,而鄉下還有人推孔明車的,我們能作為根據,說它就價值連城乎?事實上,美國人早都不用啦,只我們仍戰戰兢兢當活寶。

最後,一先生曰:「賴遜岩我想他不會對先生這篇大作有何表示,因為他沒有報紙。」我想改幾個字就更恰當啦,曰:「賴遜岩我想他不會對先生這篇大作有何表示,因為他自以為不同凡品。」質諸一先生,以為如何?

神崗上空事變,到了今天,總算有了初步結論,這結論是警方在立法院宣布的,說其中原因有二焉,一曰飛機平時維護差勁,一曰駕駛員逞能。用學院派的話是:一曰飛機維護欠周,一曰駕駛員措施不當。這兩個原因,早已有人說過,如今不過是出自官方之口而已。F-46加維護差勁,真是落伍兼老舊,等於一百八十歲的老頭,害了三期肺病兼末期砍殺爾,恐怕是不擊自斃,何況他還滿街亂跑?一旦跑到神崗,又怎麼不倒栽其而氣絕身死哉。關於駕駛員逞能,民航公司總飛機師迪特斯先生曰:他願意也駕一架C-46,循失事路線,故意關閉左引擎,再故意左轉彎,包管平安降落,用以證明駕駛員毫無錯誤。這個提議很好,但即令他閣下如此照做成功,也只能證明他閣下武功超群,並不能證明原駕駛員毫無錯誤,蓋一、兩架飛機並不相同,二、迪特斯先生是在心理狀態有充份準備下表演的,而駕駛員卻是在處理一種緊急事變。前天我有一位同事的胖太太,下樓梯時一腳就下到了底,把她的尊腰摔得更粗,一直到今天還躺在床上哎喲。我想不要說再請別人表演下樓梯矣,就是再請她去下一次樓梯,她也不會再度失事。

柏楊先生不打算趁水和泥,對駕駛員表示不敬,而是因他這一場失事,引起的感觸太多。首先是,過去良好的紀錄對一個人的學識可能有所說明,但對一個人的品格便不是鐵定的,人在第一次犯罪前,其歷史都是清清白白的也。對一個人的技術更不能有啥了不起幫助,任何駕駛員在第一次摔飛機前,都是沒有摔過飛機的;駕機不是下樓梯,該胖太太尊腰癒後,仍照下不誤,駕駛員卻沒有幾條命幾架機供其一摔再摔也。

但真正值得我們注意的卻是駕駛員那種「藝高膽大」的心理,使人興起很多聯想。這聯想和人格無關,但和品質有關。那就是,四十年來,社會上有這麼一種強烈的現象,一個人在他的崗位上,或在某一方面,稍微有點成就之後,便剎那間不可一世,認為自己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政壇上的官崽新貴用不着說啦,學壇上的聖崽學人也用不着說啦,說啦能教人肝腸都斷。僅在技術的領域裡,各種逞能的節目便美不勝收,汽車司機開車開上三天便會認為他能把車子飛起來;駕駛員三年不出事,就認為引擎壞了他仍能左轉彎。記得抗戰時有一位先生故意把他的飛機漆成紅顏色,更是怪上加怪。嗟夫,勇敢和逞能在形式上很難分別,但其心理狀態不同,勇敢是嚴肅的,出於迫不得已,有強烈的責任感;逞能不過只在炫耀自己,這是一種最流行的淺薄氣質。按說,中華民族有五千年優美傳統文化,中國人應該誠摯而深厚才對,偏偏每個人對他那一點可憐的成就,都洋洋得意,都在逞其不必要之能,這是中華民族要滅絕之先兆乎?抑只是一種時代的流行傳染病,將來仍可治癒乎?[1]

作者簡介

柏楊(1920年3月7日—2008年4月29日),中國當代作家,出生於河南通許縣,祖籍河南輝縣常村鎮常北村 ,漢族,初名郭定生,後改名郭立邦、郭衣洞,1949年後前往台灣,曾任台灣《自立晚報》副總編輯及藝專教授,為海峽兩岸的人熟知。柏楊在很多所學校念過書,但從沒有拿到過一張文憑,為上大學數次使用假學歷證件,曾被教育部「永遠開除學籍」。他的言論和書籍在社會各界引起了廣泛爭議。 柏楊主要寫小說、雜文,後者成就更高,曾被列為台灣十大暢銷作家之一,他的雜文集主要有《玉雕集》《倚夢閒話》(10集)《西窗隨筆》(10集)《牽腸掛肚集》《雲遊記》等 。代表作有《醜陋的中國人》《中國人史綱》《異域》等。[2]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