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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地走在荒蕪中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輕輕地走在荒蕪中》中國當代作家林葆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輕輕地走在荒蕪中

很久沒有見到過大面積的荒蕪了。老家因為舊城改造被拆遷,偌大的村子一夜間變成一片大瓦礫。

老家原是城郊,後來變為城中村。村里生活着世代為鄰,土生土長的鄉親。在變為城中村的幾十年間,各家各戶在自家的園地里、老屋邊紛紛蓋起樓房,一座原本樸實的村子跟隨着城市潮變得既擁擠又凌亂:陳舊的瓦屋平房,搭建的新樓房……毗鄰而居,沒有誰來規劃,隨意建,任意造……有經濟實力的人家更是拚命擴建,但城中村的建房土地列入市政規劃,幾乎沒有批撥可能,於是便自作主張在已有的二層樓房上加層,加成三層樓、四層樓……是否安全?沒有人想過,像搭[[積木]似的圖個雄偉壯觀。老平房也圍成一座院子……泥巴不見了,村子裡滿目都是硬化了的水泥路,一些曾經的小草、小鳥、小知了都不見了蹤影……搭建起來的樓房、不再居住的平房又分割成小小的一室一廳,再簡單地安裝上水電,放上從舊貨市場買來的空調、彩電便對外出租。豐富的生命本體慢慢地只剩下人這個尤物……在高新開發區打工的人,遠郊、山區舉家進城的人因了租金便宜紛紛擠進這座變了形的村莊。曾經種菜挑進城叫賣的菜農在村里那座舊祠堂里擺起了菜攤,自由發展出農貿市場;緊挨着村路的人家把自家的樓房第一層開發成商鋪、小飲食店,或出租或自主經營,竟自由經營出飲食、百貨一條街……周邊住宅小區的居民也往村裡的農貿市場跑,他們說這裡的蔬菜水果原生態,這裡賣的豬肉是土豬肉……這兒城中村都若干年了,哪有地種菜?哪有圈養豬?總之,建築屋很亂,但人氣也很旺。雖說還叫村,但早晚只見車流人流,來來往往,就像老城市裡的一片老城區,而且角角落落都被垃圾、雜物填滿了。我們家老屋後面有一棵飛來的柿子樹(荒廢多年的老屋後面突然發現有棵柿子樹苗)後來長得高高大大,綠蔭婆娑,開花結果。沒有人給它施肥、給它理枝,一直自由自在地生長在亂搭亂建的房屋叢,後來家裡人把樹底下也圍起來,蓋成房子,柿子樹一夜間像嵌在一幢陋屋裡被圈養的,只有一蓬翠綠昂然怒放在屋頂上,成了村里鄉親們眼裡的稀奇物,常被指點、笑談。然而即使這樣只見人物不見植物的城中村,生活依然很飽和很熱鬧,人的呼吸聲甚至可以壓過嘈雜聲,讓人覺得除了看人還是人看……

從前年底開始,村里進行舊城改造,挖掘機開進來了,把所有的舊平房、新樓房全部推倒、砸碎,幾乎是一夜工夫,一座偌大的村子,平日裡萬人涌動的生命境界突然像睡着了,連一點生氣都沒有,變成了滿目堆積如山的瓦礫……老屋拆了,舊村沒了,昔日相逢時的一聲招呼、一句戲謔的鄉音俚語都像飄然遠逝,一片荒涼就這麼現實這麼冷酷地攤在我面前。有時忍不住回老家走走,在那片瓦礫上轉悠,遐思、冀求……

眨眼一個春秋,在沒有鄉親們身影的老村,經過風吹雨淋太陽曬的瓦礫中,竟冒出了不少兒時的「朋友」:狗尾巴草長出來了,長得風快,過些日子來看時它已經變成一團一簇的,像要猛烈地擴充地盤似的占居着這個角落,那個旮旯。馬齒莧也一片一片地在瓦礫上漫開,枝葉長得又粗又亮,那肉質的瓣兒比我小時候見到的馬齒莧要厚實許多。平日裡家人從菜場買回來馬齒莧作菜吃,說是野生的。每每都很感慨,我們小時候哪會喜歡吃這些草喲!但很久沒有見到也沒有吃過,對這些當年不屑一顧的野草也會產生感情,吃飯時竟會對它多動幾下筷子。這麼多年沒有見到的馬齒莧,現在卻如此蓬勃地生長着,而且就纏在腳邊。還有許多小時候見到就討嫌的植物,也那麼恣肆地在高高低低的瓦礫中冒出來,放眼望去,一撮、一叢、一堆、一片……都是曾經陪伴過自己童年、少年生活而消失了許多年的花花草草。像那些自己曾經種植過的南瓜呀,豆角呀,不知怎的也長出來了。它們是怎樣在水泥地上蟄伏過來的?如今竟這麼從容地發芽、伸藤、開花、結果,那麼熟悉那麼自然地展現在自己的眼前。過去同村裡的小夥伴一起玩耍時折來編織柳條帽的柳樹、拿起皮筋彈弓追打的麻雀、成天嘰嘰喳喳的燕子也出現在這片空曠但已成瓦礫的荒地上,連很久不見的甲殼蟲、七星瓢蟲……也從瓦礫縫裡爬出來了。忽然,一隻黃鼠狼從瓦礫中躥出來,風快地登上那塊疊在堆尖上的斷壁,它還是那麼警覺,翹起的尾巴一閃一閃地抖動,尖嘴小腦不停地左顧右盼,見沒有騷擾便昂起頭久久地向着南方張望,它像憋屈許久後第一次舒展肢體……這許多久違的小生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麼多年它們深藏何處?

看見這些久違的鳥兒、草兒、花兒以及小蟲兒,內心居然湧出一種親切感。在城市化運動中,這些兒時的小夥伴離開我已經很多年了,如今見到它們,真有點像故去多年的祖父祖母、老爸老媽又從遙遠的地方忽然回到自己的身邊,分外驚喜。偌大的村盤在沒有人聲嘈雜時竟然這麼平和地冒出無數個別樣的生命。我沒有去追逐去驚擾它們,而是深情地俯下身子用手去撫摸它們或柔軟或堅硬的軀體,去親親它們碧綠的枝葉,站在它們面前用手指辦過花朵,貼在鼻子上嗅嗅……由內心到臉上一直洋溢着會心的笑容。呵,我的小夥伴,終於在這荒蕪時刻又見到你們了,又與你們相伴了……不知怎的竟會湧出淚花!

眼前的瓦礫是我的老家,曾經泥土芬芳的鄉村。對它,我有過那麼激烈的反抗:討厭它的貧窮與落後,不斷地努力去擺脫。然而,讀書離開老家時,母親要打爆竹為我送行卻又被我攔住了……不是惜別而是逃離!如今在都市裡生活了幾十年,在花盆裡種花養魚的生活形態下,特別是看到許多人牽着小狗、抱着小貓……萬般寵愛又得意非凡的樣子,內心總是五味雜陳。如今面對這片荒蕪之地突然呈現的自自然然毫無做作的野性生態竟會如此動容!是啊,那花兒、草兒、蟲兒正以一種鄙視人類的姿態,用完全自我的生命力去享受屬於它們的世界生活,釋放生命之光,能不令我欣賞!可是它們並不知道,在這片瓦礫周邊——它們世界的千米之外,喧囂的城市,人類那麼嘈雜那麼緊迫的生活節奏依然在咆哮,更要緊的是舊城改造那沉重的挖掘機也許幾年之後又會將這片荒蕪卻鮮活、自然的生命世界重新毀滅,以一片高聳的樓房驅趕這些唧唧卑微的小生命。它們知道嗎?一旦那一天來臨,它們又將歸宿何處?去哪裡尋找生存的憑欄?棲息的港灣?

站在這片荒蕪中,我仿佛聽到了地下那躍動的生命在擴張,但我更加清晰地聽到了我那些租住在外的鄉親急促與焦慮的心聲:能不能早點交房?租金又要漲了……改變這片荒蕪的那一天很快就要來了!人類的生存渴望並不比其他物種強烈,但人類握有強大的主宰力,那些卑微的生命怎麼能夠阻止?又去哪裡爭取自身的生存權力?除非人類格外恩賜,即使給予它們一片荒蕪之地!

每每獨自站在這片瓦礫上,默默地徘徊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與那些卑微的生命片刻相處時,我都有一種感動:為它們不問憂愁感動;為它們活好每一分每一秒的本能感動!因為它們有對災禍的感知,卻沒有抗爭的力量;但也別以為它們是對災禍的漠視,因為無法抗爭,它們只能加強自身生命力的錘鍊,固化內心的堅強,耐心地等待荒蕪之時重生。它們的生命短暫,也許是為某個季節而活着,因為季節給了它們一次張揚生命的機會,它們要盡情地揮灑幸福與快樂!當氣候與土地給了它們一份滋養時,它們會毫不猶豫地奔放,哪怕只有幾個月、幾天、幾小時的呼吸時光。它們相信泥土、相信太陽、相信風雨,從不在意生命能否多得一分一秒……也許明天施工大隊就要開始緊張的施工了,也許挖掘機的隆隆聲已經響起,但還在這荒蕪時刻,這些卑微的生命依然樂觀地享受着不多的分分秒秒……我走上最高的那堆瓦礫,張望四周,我不想看那些聳立的高樓,不想看那鐵皮圍欄外奔馳的車流,涌動的人潮,只想與這片荒蕪一起陪伴蠕動在腳下的許多卑微生命……這時,又有一條沒有主人牽扯的狗出現在瓦礫堆中,它低頭用鼻子嗅嗅,又抬頭向空曠的瓦礫堆看看,凝視一陣又慢慢地從這處瓦礫走向另一處瓦礫。它在尋找什麼?它曾經是這兒的嗎?它不是那種名犬而是一條純種土狗,它沒有主人的寵愛,但有一種艱辛與自由的神態……

輕輕地走吧,在沒有人類肆意踐踏的時候,就會有許多人類朋友的生命在澎湃……這些朋友沒有離開我們,只是在人類不斷追求富貴生活的過程中,使它們陷入了生存的窘境。人類呵,有時請放慢一下腳步,靜一靜吧,善待善待腳下的土地,哪怕留下的是一片荒蕪!只要陽光還在,雨露還在,即使已經非常荒涼的地方,那些緊貼着人類生存,與人類同呼吸但卑微的生命也會迅速地張揚……[1]

作者簡介

熊林寶 筆名:林葆、文華、斯然等,南昌人,系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省劇協原副主席、省作協會員。省直機關退休。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