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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落在峽谷深處的美麗青春(尹衛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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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落在峽谷深處的美麗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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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落在峽谷深處的美麗青春》中國當代作家尹衛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遺落在峽谷深處的美麗青春

我懷念那如夢似歌的歲月,那是我永遠也不忍捨去三線記憶,裝滿自豪與痛苦的青春。流水般的日子不舍晝夜地向前奔騰,當生命的腳步走向生活的深處,回望來路,掂量那些曾經的平凡往事,總是讓我熱血沸騰。心中五彩斑斕的震撼是在三線軍工廠工作的日子。當時並不覺得多麼特別,時間遠去了,卻讓我倍感珍貴,「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哦!我的三線歲月啊,多少留戀遺落在[[[峽谷]]深處的美麗青春里!

來到都勻深山里的三線廠時,我十六歲。

十六歲的花季少年從繁華都市走進深山峽谷,開始一種全新的國防工廠人的生活,人生的路就這樣奇異的鋪展開來。

激情,已在記憶的時空隧道里流淌。

那天大雪紛飛。

那是我來到黔南都勻的第一天。父母調到黔南都勻504廠時(504不是廠名,是軍工廠對外通訊地址,全名叫貴州省都勻市504信箱,大家都習慣這麼稱呼,我就這樣稱呼吧),我高中沒讀完,父親知道,剛剛組建的山溝里的大三線廠沒有辦高中,僅有一所小學,就讓我到湖南津市讀完高中。那時的高中是冬季畢業。我懷揣文革後難得的高中畢業證,由父親到湖南接我來到貴州都勻。一下火車,廠里派了一輛解放牌大卡車迎接我和我的父親。那天正好是1975年的大年三十,都勻好冷清,車在寒風凜冽中駛過百子橋,那時的百子橋還是一座石拱橋,可以過汽車,橋上沒有現在的亭台樓閣,我第一次看見少數民族地區的小城,覺得別有風味。我當時並不知道都勻將是我相依為命的第二故鄉。

車,在山間公路上艱難地行駛了將近一個小時,我到家了——一個深山裡的新家。

一進家就嗅到一股濃郁的野花香,接着看見先於我半年來到廠里的妹妹的床頭放着一盆山裡的野生蘭花。鵝黃色的小花,清香四溢,淡雅朴茁。我問妹妹,哪兒來的?妹妹告訴我,就在廠房後山挖的。漫山遍野,好多呢。我透過窗戶,向外望去,野花,綠草,白雲,清風,瀰漫了環繞的全廠的四周青山。廠區正在建設施工,紅旗漫捲,機器轟鳴,工地一側是一條打工標語:「提高警惕,保衛祖國,要準備打仗。」

我們這個廠仰臥在都勻甘塘的一個大山的深處,是在一條公路的盡頭,顯然這條路是專門為通向秘密工廠修的。廠子分廠區和家屬區兩大部分,四周修了圍牆,圍牆上安有刺手的鐵絲網。這是絕密的國防工廠,按照國防尖端項目「山,散,洞」 的選址要求修建。如果用文學語言說,那是青山似屏,峽谷深深,雲遮霧障,仰天獨立。

思緒猛然湧來幾分自豪,因為我知道六十年代中期,新生的人民共和國面對嚴峻的國際形勢,毛澤東主席高瞻遠矚作出的一項重大戰略決策,悄悄實施一項浩大的戰備工程——三線建設。因此「三線建設」是我國面對美帝國主義和蘇聯修正主義這兩個超級大國虎視眈眈局勢的戰略舉措,是加強戰備,改變我國國防生產力布局的一次由一線向三線轉移的大調整。千軍萬馬浩浩蕩蕩開赴三線,而我是其中一員,準確地說,我是三線的子弟,父母帶着我和妹妹從陝西寶雞來到黔南。

日子,盛開着美麗的愛情之花,但那些花是不屬於我的,我的情和愛都如同冰凍土壤里的野草,還沒有發芽。

生長愛情的環境非常美好,到處流淌着青春的歌謠和愛的旋律。

來到廠子不久,我認識了一個青年電工,姓陳。也許是物與類聚人與群分吧,我喜歡音樂,得知有一個小伙子電工自己有一隻電唱機,而我家有一些文革前保存下來的膠木「封資修」老唱片,於是我就經常去找他,和他一起放唱片聽歌。值得說明的是我們放的是當時定論為資產階級靡靡之音的「黃色歌曲」,比如電影《蘆笙戀歌》里的主題歌《婚誓》,電影《柳堡的故事》主題歌《九九艷陽天》,俄羅斯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等等。我們只能偷偷地躲在下班後沒有人的車間裡放。小陳是跟隨他的父母從四川一個老國防廠調來黔南的,他母親是農村戶口,很會種菜,他來了就轉為城市戶口,一來就進廠工作了,天隨人願,小陳是一個人住在車間裡。很簡陋,但很清幽。

夜長夢多,不知怎麼搞的,有一天我們聽着聽着,就有一個女生的聲音在門口大聲訓斥我們:「好啊,你們躲在這裡聽黃色歌曲。」我和小陳立刻緊張起來,就迅速收撿了唱片,藏在被子裡。我說我們聽的是革命歌曲,就唱了起來:「從草原來到天安門廣場,高舉金杯把讚歌唱。」她一聽就笑了,說:「你唱的還可以。」她是機動車間的檢驗員,認識小陳。她進來了,把我們藏在被子下面的唱片抽了出來,看了看,說:「你們不老實。」說完就走了,她走後,我和小陳都有點緊張。

我說:「她是不是蘇聯間諜?」

幾天後,她在廠里澡堂門口遇到我,我們兩人都是剛剛洗完澡從澡堂出來,走在同一條路上。她披着長發,偏着頭,一手拿臉盆,一手梳頭。她把臉盆遞給我,命令式的說:「幫我拿一下。」於是我就幫她拿一下。她繼續梳頭,說:「你唱歌挺好聽的。」我很警惕地說:「就是翻身農奴把歌唱那首歌,是吧。」她說:「別裝了,我都聽見了,什麼阿哥阿妹情誼深。」她又說:「我也有一點這種唱片,我拿到你們那裡去放。」我好激動,說:「好啊。」後來她果然拿了幾張老唱片來和我們一起悄悄放來聽。

我們成了好朋友,我知道了她叫小芳。是跟着她的哥哥到這深山裡國防工廠找工作來的。他哥哥是北京一所名牌大學的高材生。083基地按照國防工辦的人事勞資政策特批了指標把她照顧進了廠。

她來找過我們過幾次之後,我發現小陳就喜歡上她了,因為有一天小陳問我,你覺得她漂不漂亮,她多大了,她是哪裡人,她有男朋友沒有,我說你問我這些,我只知道一樣,她是蘇北人。小陳認真地「哦」了一聲,然後就仔細分析說:「這段時間她經常到我這裡來,肯定是對我有意思了。女的愛男的真的是那麼含蓄,總是找這樣那樣的藉口接近,唉,我絲毫沒有思想準備,愛情就這麼沒悄悄的來臨了。」小陳講這話時,表情很嚴肅,內心很陶醉。

不久廠里放電影,是一部反特故事片《寂靜的山林》,電影明星王心剛主演的影片,小陳讓我去跟小芳講,我們三個人坐在一起看,我跑步去檢驗工作間找小芳,給他說了,小芳聽了說:「好啊好啊。」那天小陳特意洗了澡,梳了頭,把臉擦了百雀羚,香噴噴的,早早就約我去占位子了。那時的露天電影,是最讓人留戀的文化生活。軍工廠每個星期放兩次電影,只要有新片子,廠里就派車去貴陽幫電影公司拉片,於是就優先觀看。比如《渡江偵察記》、《勐壠沙》、《秘密圖紙》。我們看得好過癮。但這天晚上並不過癮。我們到了好久,還不見小芳來,小陳盼得眼睛發綠,一直朝幾個方向看,脖子扭得溜溜轉。快要開始時小芳才來,小陳看見了,站起來招手。小芳來了之後坐在我和小陳的中間。電影放了一半,大家都看得過津津有味,天氣突然變了,寒風怒吼,小陳趕快把身上的風衣脫下來給小芳穿,小芳就把風衣展開給我披一半,她披一半。我看得聚精會神,就沒有注意到小陳,等電影散場時,小芳把風衣給小陳,問他:「你冷不冷?」小陳牙齒直打顫,說道:「不、不、不冷。」兩顆鼻涕在洞口呼之欲出。我覺得戀愛中的男生好可愛,也好可憐。

又過了幾天,我們依然悄悄躲在小陳的單身宿舍里偷聽電影歌曲,那天聽的是《蝴蝶泉邊》:「大理三月好風光,蝴蝶泉邊好梳妝,蝴蝶飛來採花蜜,阿妹梳頭為哪樁。」正聽着,突然停電了,一片漆黑,我突然感覺有一隻手伸進了我的脖子裡,我大叫一聲:「啊!」,黑暗中的小陳問:「怎麼了?怎麼了?」並迅速劃亮了火柴,我看見小芳亮亮的眼睛在看我,立即暗示我要編瞎話,我機智勇敢地說:「我看見窗戶外邊有鬼。」小陳緊張起來,拿了一根他包餃子用的擀麵棍就小心翼翼地出門去,像要打鬼的樣子,小芳忍不住笑了,我則突然感覺臉上被什麼熱熱的東西粘了一下。

青春,以她蓬勃的生命力在群山深處生長;愛情,以出人意料的情結在軍工廠里開花結果。

轉眼我身後的時代已經是轟轟烈烈的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洪流。我只好打起背包到都勻邦水栗木公社養豬場當知青去了,那段時間母親天天念着「早點下去,早點上來」。我走後,在農村廣闊的天地里聽說了小陳與小芳的愛情結局,當然是文學作品裡寫的,出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們當然沒有成功,小芳在解決了全民所有制工作指標後,在她的老家江蘇找了個愛人,以夫妻兩地分居為藉口,調回揚州去了。原來,她到軍工廠只是個跳板。

小芳在「煙花三月下揚州」。小陳是「唯見長江天際流」。

小陳有好長一段時間找不到對象。他母親急死了,天天托人給他介紹,一有新的招工進廠的小姑娘來了,媒婆們就一擁而上,姑娘很快就會被搶光。後來他還是找到了一個胖姑娘,長得可以,胸脯柔軟,但很勤勞,每天積極去倒尿盆。

說起倒尿盆,我就要介紹一下軍工廠當時的家屬住房。

70年代建起的紅磚家屬樓,是清一色的火柴盒式的建築。每一棟樓有60平米左右的大號,40平米左右的中號,20平米左右的小號,如果是一家四口以上的老職工家庭,可以分得大號;剛剛結婚的小青年雙職工,可以分到小號。當然都沒有衛生間。

於是就出現了每天早上男男女女端着尿罐子去廁所傾倒屎尿的隊伍,加入到這個隊伍是自豪的,體現了一個男人或女人的勤勞、忠厚。

我就加入到端着尿罐子去廁所傾倒屎尿的浩浩蕩蕩的隊伍之中,這一晃已經是五年之後。因為我下鄉兩年半之後,在農村聽說恢復了高考,一考就考上了黔南民族師範專科學校,讀了兩年,又被分配到軍工廠子弟學校當老師。

當然要說到我的愛情了。

不好意思的是,我實在是在軍工廠找不到合適的老婆。找不到老婆的日子對一個青春蓬勃的青年是很痛苦的,是難熬的。我天天唱:「抬頭望見北斗星,紅軍想念毛澤東,迷路時想你有方向,黑夜裡想你心裡明。」

但心裡壓力很大啊。嚴酷的現實逼得我有點不太熱愛大三線了,我決定到我的老家湖南津市去找老婆,我在那美麗的澧水河畔讀過小學,讀過高中。那時又一個比我低一屆的女同學天天來找我一起做作業,就在我外婆的木樓上,她帶了好多文革前的連環畫小人書來給我看,有《霓虹燈下的哨兵》和一本我不知道名字的蘇聯電影連環畫,講的是愛情。有一天,她說她有一道數學題不會做,讓我給她做,做對了會有獎勵,我做出來了,問她獎品呢,她微笑着擁抱了我。想一想這些,我覺得留戀故鄉,思鄉情節波濤洶湧,排山倒海。我不能自拔,一定要在湖南老家找老婆。果然,湖南老家的表姐把她的同事介紹給我,真是前世姻緣,我們一見如故,一見鍾情,很快就結婚了。

但是!但是!但是!我離不開我習慣了的軍工廠,我喜歡山清水秀的深山峽谷,我喜歡這裡的同事朋友。父親通過關係把故鄉的兒媳婦調到了都勻的三線廠,我在軍工廠安心了,穩定了。

軍工廠是個機構健全的小社會,什麼都有。他已經根深蒂固地成為我戰鬥生活的溫馨家園,我深深熱愛的溫馨家園。

結婚後,廠里給我分了一個小號房子,推開東窗,可以瞭望遠山和冉冉升起的太陽,還有農民的天地。春天裡油菜花金黃,夏天裡稻穀飄香,秋天裡蛙聲一片,冬天裡白雪茫茫,多美的生存環境啊。我和愛人在屋後開了一片菜地,我拿出在農村當知青會種菜的本領,種了好多菜,夏天有辣椒、茄子、豇豆、南瓜;冬天有大白菜、瓢兒菜。我和愛人每天下班後就在菜地挑糞施肥,渾身臭汗,之後去廠里的免費澡堂洗澡,洗完後吹着柔婉的晚風,頭髮飄香地回家。

其實在軍工廠很多人家都有菜地,是自己在房前屋后角角落落自己開墾的,記得有一個轉業軍人開了一塊菜地,讓他的愛人種地,他愛人是個少婦,漂亮的女老師,來自上海農村,很會種地的,但她不好意思種,於是她老公就用我膽大包天在廁所掏糞的例子教育她:「你看人家小衛這麼個文弱書生,知識分子,還敢挑着大糞在馬路上走。」美麗的女老師還是不好意思「挑着大糞在馬路上走。」只是笑。

軍工廠是一個小社會,百貨商店、理髮店、照相館、書店、飯店、銀行、郵電局、幼兒園、子弟學校、澡堂、醫院、職工大食堂、招待所,樣樣俱全。職工大食堂往往具有多種功能,既能夠供給數千職工用餐,也能夠用於開全廠職工大會,還能夠放電影,演節目。

廠里給我發了雙人床,木工車間工人做的,松木材質,清香撲鼻。在這樣的溫馨家園裡,三線人的第三代——我的女兒出生了。

女兒吃着我們自己種的新鮮蔬菜長大,在廠子弟學校讀書,後來考上北京科技大學,接着讀完中國人民大學的碩士研究生,她是真正的山溝里土生土長的姑娘。

提起三線,我總有訴說不完的激情。那是我永遠難忘和永久懷念的過去。

寫到這裡,我的心裡像是吹來一股清涼的山風,我想起那個美麗的星期天。我們一家三口來到屋後的小沖山,茂盛的馬尾松隱天蔽日,碧綠的杉木林長滿山坡。林間的映山紅開了,是野生的單瓣花種,如火的鮮紅,一叢叢一簇簇蔓延到山野的深處,女兒一邊采野花,一邊唱着山歌,我們登上了山頭,可以俯視全廠,鐵絲網圍牆中的廠子已經野草叢生,我告訴愛人:「我們這個廠就要政策性破產了,人員陸續分流。」

激情燃燒的歲月已經接近尾聲,這是2001年的春天。驚心動魄的一個春天,難捨難分的一個春天。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時代總是不舍晝夜地向前奔騰,改革開放的洪流驚濤拍岸,誰也阻擋不了,每個人都無可奈何地選擇自己的去路,我通過關係調到了黔南州一所重點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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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尹衛巍,筆名聲威,大學本科學歷,現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