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李林洲)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邂逅》是中國當代作家李林洲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邂逅
天，鬱悶着，陰沉着，總也不見動靜，臨擦黑兒，才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把老孫頭惱喪得直想罵娘。
老孫頭今年七十掛零，是西山古鎮的「破爛大王」，半條街上的破銅爛鐵舊報紙碎玻璃，統統歸他「武治」。因為人實誠，童叟無欺，明碼標價，只賺毛兒八分的差價，所以大夥都信賴他，也都關照他的生意。
收破爛屬小生意，小收益，但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前些年兒子在市區買房，他一下子拿出30萬元，讓兒子兒媳喜出望外，喜淚漣漣。
兒子是老孫頭夫婦的驕傲。既有顏值，人長得高大威猛帥氣；又有才華，985大學生，市委選調生，政府項目辦副主任，前途一片光明。
「老孫，聽說兒子當官了？該進城享福了，還撿什麼破爛啊！」街坊鄰居時常勸他。
「享豆腐吧，在城裡，跟住監似的，我可不去！」
老孫頭說的是實情，他和老伴的確不適應城市生活，望着高樓大廈眼暈，瞅着車水馬龍心慌，聽着聒噪喧囂耳脹，哪有老家老窩舒坦自在美氣？
「回老家也行，但不能再收破爛了，該歇着了。需用錢，我給！」兒子說。
「好，不收了，不收了。」老孫頭笑着，連連點頭。
收了大半輩子破爛，不收破爛幹啥呢？老孫頭不念麻將經，不知馬別腿，不會鬥地主，一天到晚沒正經的營生，閒得慌，也悶得慌，不久便故態復萌、重操舊業了，「權當活動活動筋骨」。
今晨早起，老天就耷拉個臉，隨時準備下雨的樣子，這可不是收破爛的好時辰，老孫頭也有點小感冒，順勢掛牌歇業。
誰料，下午六點鐘，老孫頭老兩口正待擺桌開飯，「野味居」老闆打電話，要他趕緊去一趟，把堆在後院的廢紙箱、爛塑料、空酒瓶清理清理，以免堵塞水道，淋雨變質，有礙觀瞻。
這「野味居」，是西山古鎮的特色美食娛樂中心，什麼山豬肉、野獾肉、狸子肉、蠍子、幼蟬，什麼雜技魔術、Ｔ台走秀、繡樓選婿、宮廷樂舞，真真假假，應有盡有，生意一直火爆得很，據說，連區里、市裡的大人物也常常光顧呢，「鬼子進村——悄悄的幹活」。
顧客多，生意好，破爛廢品自然就多，而「野味居」是老孫頭的長期合作夥伴，老闆都紆尊降貴直接打電話了，豈有怠慢推脫之理？
像往常一樣，老孫頭輕車熟路，將「野味居」後院的廢物舊品，一趟趟搬至停車場上，然後稱重、過數、付款，再裝車、綑紮、遮搭，「小本生意，不賒不欠」，「小孩子割草，一鋪一鋪來」。
正在裝車碼放之時，下雨了，且漸下漸大，幸虧他帶了雨披篷布，能夠繼續作業，否則只有「擺爛」的份了。
約摸晚上八點來鍾，有撥客人用餐完畢，前呼後擁走出「野味居」。其中一風度翩翩的高個男子，估計喝高了，步態有些踉蹌，被一個男士輕輕攙扶着，另有一女士專司撐傘。一看，高個男就是眾星捧月的VIP。
無巧不成書。高個男正要騙腿兒上車，無意間回頭一瞥，恰巧看到旁邊綑紮廢品的老孫頭，老孫頭也似乎看見了他，四目相對，都有些尷尬。
高個男摁下上車「暫停鍵」，一把從女士手中抓過花傘，徑直來到老孫頭跟前。
老孫頭沒有停下手中的活計，也沒耽誤「雨中論壇」——
老孫頭說，收破爛，賣廢品，錢掙得乾乾淨淨，不丟人！
老孫頭說，三過家門而不入，你大禹治水高風亮節呀！
老孫頭說，為吃一頓飯，跑百八十里路，夠油錢嗎？
老孫頭說，天狂有雨人狂有禍，走黑路多難免碰上鬼。自己應該心中有數，好之為之！
老孫頭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萬一你哪天進去了，我們還要生活，還要自己養活自己啊！
…………
同伴有人搖下車窗，喊，孫主任，走吧！
有人撐傘走過來，問，你們認識？老鄉？
高個男沒有答話，木木地站了一會，把手中的花傘擱到老孫頭的三輪車上，便默默轉身，踅進越野車裡。
夜幕沉沉，風雨瀟瀟，高個男醉眼惺忪，睡意朦朧，不停地用紙巾擦拭臉頰，感覺熱辣辣的，又感覺冷颼颼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1]
作者簡介
李林洲，河南濟源邵原鎮人，原濟源廣播電視台台長、濟源日報副總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