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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寇列傳》出自《後漢書》。《後漢書》是一部由我國南朝宋時期的歷史學家范曄編撰的記載東漢歷史的紀傳體史書。與《史記》、《漢書》、《三國志》合稱「前四史」。書中分十紀、八十列傳和八志(取自司馬彪《續漢書》),全書主要記述了上起東漢的漢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年),下至漢獻帝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共195年的史事。《後漢書》大部分沿襲《史記》、《漢書》的現成體例,但在成書過程中,范曄根據東漢一代歷史的具體特點,則又有所創新,有所變動。[1]
原文
鄧禹 子訓 孫騭 寇恂 曾孫榮
鄧禹字仲華,南陽新野人也。年十三,能誦詩,受業長安。時光武亦遊學京師,禹年雖幼,而見光武知非常人,遂相親附。數年歸家。
及漢兵起,更始立,豪傑多薦舉禹,禹不肯從。及聞光武安集河北,即杖策北渡,追及於鄴。光武見之甚歡,謂曰:「我得專封拜,生遠來,寧欲仕乎?」禹曰:「不願也。」光武曰:「即如是,何欲為?」禹曰:「但願明公威德加於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光武笑,因留宿閒語。禹進說曰:「更始雖都關西,今山東未安,赤眉、青犢之屬,動以萬數,三輔假號,往往群聚。更始既未有所挫,而不自聽斷,諸將皆庸人屈起,志在財幣,爭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遠圖,欲尊主安民者也。四方分崩離析,形勢可見。明公雖建籓輔之功,猶恐無所成立。於今之計,莫如延攬英雄,務悅民心,立高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天下,不足定也。」光武大悅,因令左右號禹曰鄧將軍。常宿止於中,與定計議。
及王郎起兵,光武自薊至信都,使禹發奔命,得數千人,令自將之,別攻拔樂陽。從至廣阿,光武舍城樓上,披輿地圖,指示禹曰:「天下郡國如是,今始乃得其一。子前言以吾慮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內淆亂,人思明君,猶赤子之慕慈母。古之興者,在德薄厚,不以大小。」光武悅。時任使諸將,多訪於禹,禹每有所舉者,皆當其才,光武以為知人。使別將騎,與蓋延等擊銅馬於清陽。延等先至,戰不利,還保城,為賊所圍。禹遂進與戰,破之,生獲其大將。從光武追賊至蒲陽,連大克獲,北州略定。
及赤眉西入關,更始使定國上公王匡、襄邑王成丹、抗威將軍劉均及諸將,分據河東、弘農以拒之。赤眉眾大集,王匡等莫能當。光武籌赤眉必破長安,欲乘EE3A並關中,而方自事山東,未知所寄,以禹沉深有大度,故授以西討之略。乃拜為前將軍持節,中分麾下精兵二萬人,遣西入關,令自選偏裨以下可與俱者。於是以韓歆為軍師,李文、李春、程慮為祭酒,馮C924為積弩將軍,樊崇為驍騎將軍,宗歆為車騎將軍,鄧尋為建威將軍,耿為赤眉將軍,左於為軍師將軍,引而西。
建武元年正月,禹自箕關將入河東,河東都尉守關不開,禹攻十日,破之,獲輜重千餘乘。進圍安邑,數月未能下。更始大將軍樊參將數萬人,度大陽欲攻禹,禹遣諸將逆擊於解南,大破之,斬參首。於是王匡、成丹、劉均等合軍十餘萬,復共擊禹,禹軍不利,樊崇戰死。會日幕,戰罷,軍師韓歆及諸將見兵勢已摧,皆勸禹夜去,禹不聽。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窮日不出,禹因得更理兵勒眾。明旦,匡悉軍出攻禹,禹令軍中無得妄動;既至營下,因傳發諸將鼓而並進,大破廣。匡等皆棄軍亡走,禹率輕騎急追,獲劉均及河東太守楊寶、持節中郎將弭韁,皆斬之,收得節六,印綬五百,兵器不可勝數,遂定河東。承制拜李文為河東太守,悉更置屬縣令長以鎮撫之。是月,光武即位於B225,使使者持節拜禹為大司徒。策曰:「制詔前將軍禹:深執忠孝,與朕謀謨帷幄,決勝千里。孔子曰:『自吾有回,門人日親。』斬將破軍,平定山西,功效尤著。百姓不親,五品不訓,汝作司徒,敬敷五教,五教在寬。今遣奉車都尉授印綬,封為酇侯,食邑萬戶。敬之哉!」禹時年二十四。
遂渡汾陰河,入夏陽。更始中郎將左輔都尉公乘歙,引其眾十萬,與左馮翊兵共拒禹於衙,禹復破走之,而赤眉遂入長安。是時三輔連覆敗,赤眉所過殘賊,百姓不知所歸。聞禹乘勝獨克而師行有紀,皆望風相攜負以迎軍,降者日以千數,眾號百萬。禹所止輒停車住節,以勞來之,父老童稚,重發戴白,滿其車下,莫不感悅,於是名震關西。帝嘉之,數賜書褒美。
諸將豪傑皆勸禹徑攻長安。禹曰:「不然。」今吾眾雖多,能戰者少,前無可仰之積,後無轉饋之資。赤眉新拔長安,財富充實,鋒銳未可當也。夫盜賊群居,無終日之計,財谷雖多,變故萬端,寧能堅守者也?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土廣人稀,饒谷多畜,吾且休兵北道,就糧養士,以觀其弊,乃可圖也。」於是引軍北至BF51邑。禹所到,擊破赤眉別將諸營保,郡邑皆開門歸附。西河太守宗育遣子奉檄降,禹遣詣京師。
帝以關中未定,而禹久不進兵,下敕曰:「司徒,堯也;亡賊,桀也。長安吏人,遑遑無所依歸。宜以時進討,鎮慰西京,系百姓之心。」禹猶執前意,乃分遣將軍別攻上郡諸縣,更徵兵引谷,歸至大要。遣馮C924、宗歆守BF51邑。二人爭權相攻,C924遂殺歆,因反擊禹,禹遣使以聞。帝問使人:「C924所親愛為誰?」對曰:「護軍黃防。」帝度C924、防不能久和,勢必相忤,因報禹曰:「縛馮C924者,必黃防也。」乃遣尚書宗廣持節降之。後月余,防果執C924,將其眾歸罪。更始諸將王匡、胡殷等皆詣廣降,與共東歸。至安邑,道欲亡,廣悉斬之。C924至洛陽,赦不誅。
二年春,遣使者更封禹為梁侯,食四縣。時,赤眉西走扶風,禹乃南至長安,軍昆明池,大饗士卒。率諸將齋戒,擇吉日,修禮謁祠高廟,收十一帝神主,遣使奉詣洛陽,因循行園陵,為置吏士奉守焉。
禹引兵與延岑戰於藍田,不克,復就谷雲陽。漢中王劉嘉詣禹降。嘉相李寶倨慢無禮,禹斬之。寶弟收寶部曲擊禹,殺將軍耿。自馮C 924反後, 禹威稍損,又乏食,歸附者離散。而赤眉復還入長安,禹與戰,敗走,至高陵,軍士飢餓,皆食棗菜。帝乃征禹還,敕曰:「赤眉無谷,自當來東,吾折捶笞之,非諸將憂也。無得復妄進兵。」禹慚於受任而功不遂,數以飢卒徼戰,輒不利。三年春,與車騎將軍鄧弘擊赤眉,遂為所敗,眾皆死散。事在《馮異傳》。獨與二十四騎還詣宜陽,謝上大司徒、梁侯印綬。有詔歸侯印綬。數月,拜右將軍。
延岑自敗於東陽,遂與秦豐合。四年春,復寇順陽間。遣禹護復漢將軍鄧曄、輔漢將軍於匡,擊破岑於鄧;追至武當,復破之。岑奔漢中,餘黨悉降。
十三年,天下平定,諸功臣皆增戶邑,定封禹為高密侯,食高密、昌安、夷安、淳于四縣。帝以禹功高,封弟寬為明親侯。其後左右將軍官罷,以特進奉朝請。禹內文明,篤行淳備,事母至孝。天下既定,常欲遠名勢。有子十三人,各使守一藝。修整閨門,教養子孫,皆可以為後世法。資用國邑,不修產利。帝益重之。中元元年,復行司徒事。從東巡狩,封岱宗。
顯宗即位,以禹先帝元功,拜為太傅,進見東向,甚見尊寵。居歲余,寢疾。帝數自臨問,以子男二人為郎。永平元年,年五十七薨,諡曰元侯。
帝分禹封為三國:長子震為高密侯,襲為昌安侯,珍為夷安侯。
禹少子鴻,好籌策。永平中,以為小侯。引入與議邊事,帝以為能,拜將兵長史,率五營士屯雁門。肅宗時,為度遼將軍。永元中,與大將軍竇憲俱出擊匈奴,有功,征行車騎將軍。出塞追畔胡逢侯,坐逗留,下獄死。
高密侯震卒,子乾嗣。乾尚顯宗女沁水公主。永元十四年,陰皇后巫蠱事發,乾從兄奉以後舅被誅,乾從坐,國除。元興元年,和帝復封乾本國,拜侍中。乾卒,子成嗣。成卒,子褒嗣。褒尚安帝妹舞陰長公主,桓帝時為少府。褒卒,長子某嗣。少子昌襲母爵為舞陰侯,拜黃門侍郎。
昌安侯襲嗣子籓,亦尚顯宗女平皋長公主,和帝時為侍中。
夷安侯珍子康,少有操行。兄良襲封,無後,永初六年,紹封康為夷安侯。時諸紹封者皆食故國半租,康以皇太后戚屬,獨三分食二,以侍祠侯為越騎校尉。康以太后久臨朝政,宗門盛滿,數上書長樂宮諫爭,宜崇公室,自損私權,言甚切至。太后不從。康心懷畏懼,永寧元年,遂謝病不朝。太后使內侍者問之。時宮人出入,多能有所毀譽,其中耆宿皆稱中大人。所使者乃康家先婢,亦自通中大人。康聞,詬之曰:「汝我家出,亦敢爾耶?」婢怨恚,還說康詐疾而言不遜。太后大怒,遂免康官,遣歸國,絕屬籍。及從兄騭誅,安帝征康為侍中。順帝立,為太僕,有方正稱,名重朝廷。以病免,加位特進。陽嘉三年卒,諡曰義侯。
論曰:「夫變通之世,君臣相擇,斯最作事謀始之幾也。鄧公嬴糧徒步,觸紛亂而赴光武,可謂識所從會矣。於是中分麾下之軍,以臨山西之隙,至使關河響動,懷赴如歸。功雖不遂,而道亦弘矣!及其威損BF51邑,兵散宜陽,褫龍章於終朝,就侯服以卒歲,榮悴交而下無二色,進退用而上無猜情,使君臣之美,後世莫窺其間,不亦君子之致為乎!
訓字平叔,禹第六子也。少有大志,不好文學,禹常非之。顯宗即位,初以為郎中。訓樂施下士,士大夫多歸之。
永平中,理C664沱、石臼河,從都慮至羊腸倉,欲令通漕。太原吏人苦役,連年無成,轉運所經三百八十九隘,前後沒溺死者不可勝算。
建初三年,拜訓謁者,使監領其事。訓考量隱括,知大功難立,具以上言。肅宗從之,遂罷其役,更用驢輦,歲省費億萬計,全活徒士數千人。會上谷太守任興欲誅赤沙烏桓,烏桓怨恨謀反,詔訓將黎陽營兵屯狐奴,以防其變。訓撫接邊民,為幽部所歸。
六年,遷護烏桓校尉,黎陽故人多攜將老幼,樂隨訓徙邊。鮮卑聞其威恩,皆不敢南近塞下。八年,舞陰公主子梁扈有罪,訓坐私與扈通書,征免歸閭里。
元和三年,盧水胡反畔,以訓為竭者,乘傳到武威,拜張掖太守。
章和二年,護羌校尉張紆繡誅燒當種羌迷吾等,由是諸羌大怒,謀欲報怨,朝廷憂之。公卿舉訓代紆為校尉。諸羌激忿,遂相與解仇結婚,交質盟詛,眾四萬餘人,期冰合渡河攻訓。先是,小月氏胡分居塞內,勝兵者二三千騎,緣勇健富強,每與羌戰,常以少制多。雖首施兩端,漢亦時收其用。時迷吾子迷唐,別與武威種羌合兵萬騎,來至塞下,未敢攻訓,先欲脅月氏胡,訓擁衛稽故,令不得戰。議者,咸以羌胡相攻,縣官之利,以夷伐夷,不宜禁護。訓曰:「不然。今張紆失信,眾羌大動,經常屯兵,不下二萬,轉運之費,空竭府帑,涼州吏人,命縣絲髮。原諸胡所以難得意者,皆恩信不厚耳。今因其迫急,以德懷之,庶能有用。」遂令開城及所居園門,悉驅群胡妻子內之,嚴兵守衛。羌掠無所得,又不敢逼諸胡,因即解去。由是湟中諸胡皆言「漢家常欲斗我曹,今鄧使君待我以恩信,開門內我妻子,乃得父母。」咸歡喜叩頭曰:「唯使君所命。」訓遂撫養其中少年勇者數百人,以為義從。
羌胡俗恥病死,每病臨困,輒以刃自刺。訓聞有困疾者,輒拘持縛束,不與兵刃,使醫藥療之,愈者非一,小大莫不感悅。於是賞賂諸羌種,使相招誘。迷唐伯父號吾乃將其母及種人八百戶,自塞外來降。訓因發湟中秦、胡、羌兵四千人出塞,掩擊迷唐於寫谷,斬首虜六百餘人,得馬、牛、羊萬餘頭。迷唐乃去大、小榆,居頗岩谷,眾悉破散。其春,復欲歸故地就田業,訓乃發湟中六千人,令長史任尚將之,縫革為船,置於B236上以度河,掩擊迷唐廬落大豪,多所斬獲。復追逐奔北,會尚等夜為羌所攻,於是義從羌胡併力破之,斬首前後一千八百餘級,獲生口二千人,馬、牛、羊三萬餘頭,一種殆盡。迷唐遂收其餘部,遠徙廬落,西行千餘里,諸附落小種皆背畔之。燒當豪帥東號稽顙歸死,余皆款塞納質。於是綏接歸附,威信大行。遂罷屯兵,各令歸郡。惟置弛刑徒二千餘人,分以屯田,為貧人耕種,修理城郭塢壁而已。
永元二年,大將軍竇憲將兵鎮武威,憲以訓曉羌胡方略,上求俱行。訓初厚於馬氏,不為諸竇所親,及憲誅,故不離其禍。
訓雖寬中容眾,而於閨門甚嚴,兄弟莫不敬憚,諸子進見,未嘗賜席接以溫色。四年冬,病卒官,時年五十三。吏人羌胡愛惜,旦夕臨者日數千人。戎俗,父母死,恥悲泣,皆騎馬歌呼。至聞訓卒,莫不吼號,或以刀自割,又刺殺其犬、馬、牛、羊,曰:「鄧使君已死,我曹亦俱死耳。」前烏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至空城郭。吏執不聽,以狀白校尉徐傿。傿嘆息曰:「此義也。」乃釋之。遂家家為訓立祠,每有疾病,輒此請禱求福。
元興元年,和帝以訓皇后之父,使謁者持節至訓墓,賜策追封,諡曰平壽敬侯。中宮自臨,百官大會。
訓五子:騭、京、悝、弘、閶。
騭字昭伯,少辟大將軍竇憲府。及女弟為貴人,騭兄弟皆除郎中。及貴人立,是為和熹皇后。騭三遷虎賁中郎將,京、悝、弘、閶皆黃門侍郎。京卒於官。延平元年,拜騭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儀同三司始自騭也。悝虎賁中郎將,弘、閶皆侍中。
殤帝崩,太后與步騭等定策立安帝,悝遷城門校尉,弘虎賁中郎將。自和帝崩後,騭兄弟常居禁中。騭謙遜不欲久在內,連求還第,歲余,太后乃許之。
永初元年,封騭上蔡侯、悝葉侯、弘西平侯、閶西華侯,食邑各萬戶。騭以定策功,增邑三千戶。騭等辭讓不獲,遂逃避使者,間關詣闕,上疏自陳曰:「臣兄弟污濊,無分可采,過以外戚,遭值明時,托日月之末光,被雲雨之渥澤,並統列位,光昭當世。不能宣贊風美,補助清化,誠慚誠懼,無以處心。陛下躬天然之姿,體仁聖之德,遭國不造,仍離大憂,開日月之明,運獨斷之慮,援立皇統,奉承大宗。聖策定於神心,休烈垂於不朽,本非臣等所能萬一,而猥推嘉美,並享大封,伏聞詔書,驚惶慚怖。追觀前世傾覆之誡,退自惟念,不寒而慄。臣等雖無逮及遠見之慮,猶有庶幾戒懼之情。常母子兄弟,內相敕厲,冀以端愨畏慎,一心奉戴,上全天恩,下完性命。刻骨定分,有死無二。終不敢橫受爵士,以增罪累。惶窘征營,昧死陳乞。」太后不聽。騭頻上疏,至於五六,乃許之。
其夏,涼部畔羌援盪西州,朝廷憂之。於是詔騭將左右羽林、北軍五校士及諸部兵擊之,車賀幸平樂觀餞送。騭西屯漢陽,使征西校尉任尚、從事中郎司馬鈞與羌戰,大敗。時以轉輸疲弊,百姓苦役。冬,征騭班師。朝廷以太后故,遣五官中郎將迎拜騭為大將軍。軍到河南,使大鴻臚親迎,中常侍齎牛、酒郊勞,王、主以下候望於道。既至,大會群臣,賜束帛乘馬,寵靈顯赫,光震都鄙。
時,遭元二之災,人士荒飢,死者相望,盜賊群起,四夷侵畔。騭等崇節儉,罷力役,推進天下賢士何熙、BD27諷、羊浸、李郃、陶敦等,列於朝廷;辟楊震、朱寵、陳禪,置之幕府,故天下復安。
四年,母新野君寢病,騭兄弟並上書求還侍養。太后以閶最少,孝行尤著,特聽之,賜安車駟馬。及新野君薨,騭等復乞身行服,章連上,太后許之。騭等既還里第,並居冢次。閶至孝骨立,有聞當時。及服闋,詔喻騭還輔朝政,更授前封。騭等叩頭固讓,乃止,於是並奉朝請,位次在三公下,特進、侯上。其有大議,乃詣朝堂,與公卿參謀。
元初二年,弘卒。太后服齊衰,帝絲麻,並宿幸其第。弘少治《歐陽尚書》,授帝禁中,諸儒多歸附之。初疾病,遺言悉以常服,不得用錦衣玉匣。有司奏贈弘驃騎將軍,位特進,封西平侯。太后追思弘意,不加贈位衣服,但賜錢千萬,布萬匹,騭等復辭不受。詔大鴻臚持節,即弘殯封子廣德為西平侯。將葬,有司復奏發五營輕車騎士,禮儀如霍光故事,太后皆不聽,但白蓋雙騎,門生挽送。後以帝師之重,分西平之都鄉封廣德弟甫德為都鄉侯。四年,又封京子黃門侍郎珍為陽安侯,邑三千五百戶。
五年,悝、閶相繼並卒,皆遺言薄葬,不受爵贈,太后並從之。乃封悝子廣宗為葉侯,閶子忠為西華侯。
自祖父禹教訓子孫,皆遵法度,深戒竇氏,檢敕宗族,闔門靜居。騭子侍中鳳,嘗與尚書郎張龕書,屬郎中馬融宜在台閣。又中郎將任尚嘗遺鳳馬,後尚坐斷盜軍糧,檻車征詣廷尉,鳳懼事泄,先自首於騭。騭畏太后,遂髡妻及鳳以謝,天下稱之。
建光元年,太后崩,未及大斂,帝復申前命,封騭為上蔡侯,位特進。帝少號聰敏,及長多不德,而乳母王聖見太后久不歸政,慮有廢置,常與中黃門李閏侯伺左右。及太后崩,宮人先有受罰者,懷怨恚,因誣告悝、私、閶先從尚書鄧訪取廢帝故事,謀立平原王得。帝聞,追怒,令有司奏悝等大逆無道,遂廢西平侯廣德、葉侯廣宗、西華侯忠、陽安侯珍、都鄉侯甫德皆為庶人。騭以不與謀,但免特進,遣就國。宗族皆免官歸故郡,沒入騭等資財田宅,徙鄧訪及家屬於遠郡。君縣逼迫,廣宗及忠皆自殺。又徙封騭為羅侯,騭與子鳳並不食而死。騭從弟河南尹豹、度遼將軍舞陽侯遵、將作大匠暢皆自殺,惟廣德兄弟以母閻後戚屬得留京師。
大司農朱寵痛騭無罪遇禍,乃肉輿櫬,上疏追訟騭曰:「伏惟和熹皇后聖善之德,為漢文母。兄弟忠孝,同心憂國,宗廟有主,王室是賴。功成身退,讓國遜位,歷世外戚,無與為比。當享積善履謙之祐,而橫為宮人單辭所陷。利口傾險,反亂國家,罪無申證。獄不訊鞠,遂令騭等罹此酷濫。一門七人,並不以命,屍骸流離,怨魂不反,逆天感人,率土喪氣。宜收還冢次,寵樹遺孤,奉承血祀,以謝亡靈。」寵知其言切,自致廷尉,詔免官歸田裡。眾庶多為騭稱枉,帝意頗悟,乃譴讓州郡,還葬洛陽北芒舊塋,公卿皆會喪,莫不悲傷之。詔遣使者祠以中牢,諸從昆弟皆歸京師。及順帝即位,追感太后恩訓,愍騭無辜,乃詔宗正復故大將軍鄧騭宗親內外,朝見皆如故事。除騭兄弟子及門從十二人悉為郎中,擢朱寵為太尉,錄尚書事。
寵字仲威,京兆人,初辟騭府,稍遷潁川太守,治理有聲。及拜太尉,封安鄉侯,甚加優禮。
廣德早卒。甫德更召征為開封令。學傳父業。喪母,遂不仕。閶妻耿氏有節操,痛鄧氏誅廢,子忠早卒,乃養河南尹豹子,嗣後閶後。耿氏教之書學,遂以通博稱。永壽中,與伏無忌、延篤著書東觀,官至屯騎校尉。
禹曾孫香之女為桓帝後,帝又紹封度遼將軍遵子萬世為南鄉侯,拜河南尹。及後廢,萬世下獄死,其餘宗親皆復歸故郡。
鄧氏自中興後,累世寵貴,凡侯者二十九人,公二人,大將軍以下十三人,中二千石十四人,列校二十二人,州牧、郡守四十八人,其餘侍中、將、大夫、郎、謁者不可勝數,東京莫與為比。
論曰:漢世外戚,自東、西京十有餘族,非徒豪橫盈極,自取災故,必於貽釁後主,以至顛敗者,其數有可言焉。何則?恩非己結,而權已先之;情疏禮重,而枉性圖之;來寵方授,地既害之;隙開勢謝,讒亦勝之。悲哉!騭、悝兄弟,季遠時柄,忠勞王室,而終莫之免,斯樂生所以泣而辭燕也!
寇恂字子翼,上谷昌平人也,世為著姓。恂初為郡功曹,太守耿況甚重之。
王莽敗,更始立。使使者徇郡國,曰「先降者復爵位」。恂從耿況迎使者於界上,況上印綬,使者納之,一宿無還意。恂勒兵入見使者,就請之。使者不與,曰:「天王使者,功曹欲脅之邪?」恂曰:「非敢脅使君,竊傷計之不詳也。今天下初定,國信未宣,使君建節銜命,以臨四方,郡國莫不延頸傾耳,望風歸命。今始至上谷而先墮大信,沮向化之心,生離畔之隙,將復何以號令它郡乎?且耿府君在上谷,久為使人所親,今易之,得賢則造次未安,不緊則只更生亂。為使君計,莫若復之以安百姓。」使者不應,恂左右以使者命召況。況至,恂進取印綬帶況。使者不得已,乃承制詔之,況受而歸。
及王郎起,遣將徇上谷,急況發兵。恂與門下掾閔業共說況曰:「邯鄲拔起,難可信向。昔王莽時,所難獨有劉伯升耳。今聞大司馬劉公,伯升母弟,尊賢下士,士多歸之,可攀附也。」況曰:「邯鄲方盛,力不能獨拒,如何?」恂對曰:「今上谷完實,控弦萬騎,舉大郡之資,可以詳擇去就。恂請東約漁陽,齊心合眾,邯鄲不足圖也。」況然之,乃遣恂到漁陽,結謀彭寵。恂還,至昌平,襲擊邯鄲使者,殺之,奪其軍,遂與況子弇等俱南及光武於廣阿。拜恂為偏將軍,號承義侯,從破群賊。數與鄧禹謀議,禹奇之,因奉牛、酒共交歡。
光武南定河內,而更始大司馬朱鮪等盛兵據洛陽,及并州未定,光武難其守,問於鄧禹曰:「諸將誰可使守河內者?」禹曰:「昔高祖任蕭何於關中,無復四顧之憂,所以得專精山東,終成大業。今河內帶河為固,戶口殷實,北通上黨,南迫洛陽。寇恂文武備足,有牧人御眾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內太守,行大將軍事。光武謂恂曰:「河內完富,吾將因是而起。昔高祖留蕭何鎮關中,吾今委公以河內,堅守轉運,給足軍糧,率厲士馬,防遏它兵,勿令北度而已。」光武於是復北征燕、代。恂移書屬縣,講兵肄射,伐淇園之竹,為矢百餘萬,養馬二千匹,收租四百萬斛,轉以給軍。
朱鮪聞光武北而河內孤,使討難將軍蘇茂、副將賈■將兵三萬餘人,度鞏河攻溫。檄書至,恂即勒軍馳出,並移告屬縣發兵,會於溫下。軍吏皆諫曰:「今洛陽兵渡河,前後不絕,宜待眾軍畢集,乃可出也。」恂曰:「溫,郡之籓蔽,失溫則郡不可守。」遂馳赴之。旦日合戰,而偏將軍馮異遣救,及諸縣兵適至,士馬四集,幡旗蔽野。恂乃令士卒乘城,鼓譟大呼,言曰:「劉公兵到!」蘇茂軍聞之,陣動,恂因奔擊,大破之,追至洛陽,遂斬賈彊。茂兵自投河死者數千,生獲萬餘人。恂與馮異過河而還。自是,洛陽震恐,城門晝閉。時,光武傳聞朱鮪破河內,有頃,恂檄至,大喜曰:「吾知寇子翼可任也!」諸將軍賀,因上尊號,於是即位。
時,軍食急乏,恂以輦車驪駕轉輸,前後不絕,尚書升斗以稟百官。帝數策書勞問,恂同門生茂陵董崇說恂曰:「上新即位,四方未定,而郡侯以此時據大郡,內得人心,外破蘇茂,威震鄰敵,功名發聞,此讒人側目怨禍之時也。昔蕭何守關中,悟鮑生之言而高祖悅。今君所將,皆宗族昆弟也,無乃當以前人為鏡戒。」恂然其言,稱疾不視事。帝將攻洛陽,先至河內,恂求從軍。帝曰:「河內未可離也。」數固請,不聽,乃遣兄子寇張、姊子谷崇將突騎,願為軍鋒。帝善之,皆以為偏將軍。
建武二年,恂坐系考上書者免。是時,潁川人嚴終、趙敦聚眾萬餘,與密人賈期連兵為寇。恂免數月,復拜潁川太守,與破奸將軍侯進俱擊之。數月,斬期首,郡中悉平定。封恂雍奴侯,邑萬戶。
執金吾賈復在汝南,部將殺人於潁川,恂捕得系獄。時尚草創,軍營犯法,率多相容,恂乃戮之於市。復以為恥,嘆。還過潁川,謂左右曰:「吾與寇恂並列將帥,而今為其所陷,大丈夫豈有懷侵怨而不決之者乎?今見恂,必手劍之!」恂知其謀,不欲與相見。谷崇曰:「崇,將也,得帶劍侍側。卒有變,足以相當。」恂曰:「不然。昔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於廉頗者,為國也。區區之趙,尚有此義,吾安可以忘之乎?」乃敕屬縣盛供具,儲酒醪,執金吾軍入界,一人皆兼二人之饌。恂乃出迎於道,稱疾而還。賈復勒兵欲追之,而使士皆醉,遂過去。恂遣谷崇以狀聞,帝乃征恂。恂至引見,時復先在坐,欲起相避。帝曰:「天下未定,兩虎安得私鬥?今日朕分之。」於是並坐極歡,遂共車同出,結友而去。
恂歸潁川。三年,遣使者即拜為汝南太守,又使驃騎將軍杜茂將兵助恂討盜賊。盜賊清靜,郡中無事。恂素好學,乃修鄉校,教生徒,聘能為《左氏春秋》者,親受學焉。七年,代朱浮為執金吾。明年,從車駕擊隗囂,而潁川盜賊群起,帝乃引軍還,謂恂曰:「潁川迫近京師,當以時定。惟念獨卿能平之耳,從九卿復出,以憂國可也。」恂對曰:「潁川剽輕,聞陛下遠逾阻險,有事隴、蜀,故狂狡乘間相詿誤耳。如聞乘輿南向,賊必惶怖歸死。臣願執銳前驅。」即日車駕南征,恂從至潁川,盜賊悉降,而竟不拜郡。百姓遮道曰:「願從陛下復借寇君一年。」乃留恂長社,鎮撫使人,受納余降。
初,隗囂將安定高峻,擁兵萬人,據高平第一,帝使待詔馬援招降峻,由是河西道開。中郎將來歙承制拜峻通路將軍,封關內侯,後屬大司馬吳漢,共圍囂於冀。及漢軍退,峻亡歸故營,復助囂拒隴阺。及囂死,峻據高平,畏誅堅守。建威大將軍耿弇率太中大夫竇士、武威太守梁統等圍之,一歲不拔。十年,帝入關,將自征之,恂時從駕,諫曰:「長安道里居中,應接近便,安定、隴西必懷震懼,此從容一處可以制四方也。今士馬疲倦,方履險阻,非萬乘之固,前年潁川,可為至戒。」帝不從。進軍及汧,峻猶不下,帝議遣使降之,乃謂恂曰:「卿前止吾此舉,今為吾行也。若峻不即降,引耿弇等五營擊之。」恂奉璽書至第一,峻遣軍師皇甫文出謁,辭禮不屈。恂怒,將誅文。諸將諫曰:「高峻精兵萬人,率多強弩,西遮隴道,連年不下。今欲降之而反戮其使,無乃不可乎?」恂不應,遂斬之。遣其副歸告峻曰:「軍師無禮,已戮之矣。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開城門降。諸將皆賀,因曰:「敢問殺其使而降其城,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計者也。今來,辭意不屈,必無降心。全之則文得其計,殺之則峻亡其膽,是以降耳。」諸將皆曰:「非所及也。」遂傳峻還洛陽。
恂經明行修,名重朝廷,所得秩奉,厚施朋友、故人及從吏士。常曰:「吾因士大夫以致此,其可獨享之乎!」時人歸其長者,以為有宰相器。
十二年卒,諡曰威侯。子損嗣。恂同產弟及兄子、姊子以軍功封列侯者凡八人,終其身,不傳於後。
初所與謀閔業者,恂數為帝言其忠,賜爵關內侯,官至遼西太守。
十三年,復封損庶兄壽為洨侯。後徙封損扶柳侯。損卒,子B341嗣,徙封商鄉侯。B341卒,子襲嗣。
恂女孫為大將軍鄧騭夫人,由是寇氏得志於永初間。
恂曾孫榮。
論曰:傳稱「喜怒以類者鮮矣」。夫喜而不比,怒而思難者,其惟君子乎!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於寇公而見之矣。
榮少知名,桓帝時為侍中。性矜潔自貴,於人少所與,以此見害於權寵。而從兄子尚帝妹益陽長公主,帝又聘其從孫女於後宮,左右益惡之。延熹中,遂陷以罪辟,與宗族免歸故郡。吏承望風旨,持之浸急,榮恐不免,奔闕自訟。未至,刺史張敬追劾榮以擅去邊,有詔捕之。榮逃竄數年,會赦令,不得除,積窮困,乃自亡命中上書曰:
臣聞天地之於萬物也好生,帝王之於萬人也慈愛。陛下統天理物,為萬國覆,作人父母,先慈愛,後威武,先寬容,後刑辟,自生齒以上,咸蒙德澤。而臣兄弟獨以無辜為專權之臣所見批扺,青蠅之人所共構會。以臣婚姻王室,謂臣將撫其背,奪其位,退其身,受其執。於是遂作飛章以被於臣,欲使墜萬仞之坑,踐必死之地,令陛下忽慈母之仁,發投杼之怒。尚書背繩墨,案空劾,不復質確其過,置於嚴棘之下,便奏正臣罪。司隸校尉馮羨佞邪承旨,廢於王命,驅逐臣等,不得旅踵。臣奔走還郡,沒齒無怨。臣誠恐卒為豺狼橫見噬食,故冒死欲詣闕,披肝膽,布腹心。
刺史張敬,好為諂諛,張設機網,復令陛下興雷電之怒。司隸校尉應奉、河南尹何豹、洛陽令袁騰並驅爭先,若赴仇敵,罰及死沒,髡剔墳墓,但未掘壙出屍,剖棺露胔耳。昔文王葬枯骨,公劉敦行葦,世稱其仁。今殘酷容媚之吏,無折中處平之心,不顧不辜之害,而興虛誣之誹,欲使嚴朝必加濫罰。是以不敢觸突天威,而自竄山林,以俊陛下發神聖之聽。啟獨睹之明,拒逸慝之謗,絕邪巧之言,救可濟之人,援沒溺之命。不意滯怒不為春夏息,淹恚不為順時怠,遂馳使郵驛,布告錠近,嚴文剋剝,痛於霜雪,張羅海內,設罝萬里,逐臣者窮人跡,追臣者極車軌,雖楚購伍員,漢求季布,無以過也。
臣遇罰以來,三赦再贖,無驗之罪,足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深,有司咎臣甫力,止則見掃滅,行則為亡虜,苟生則為窮人,極死則為冤鬼,天廣而無以自覆,地厚而無以自載,蹈陸土而有沉淪之憂,遠岩牆而有鎮壓之患。精誠足以感於陛下,而哲王未肯悟。如臣犯元惡大憝,足以陳於原野,備刀鋸,陛下當班布臣之所坐,以解眾論之疑。臣思入國門,坐於BD4A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而閶闔九重,陷阱步設,舉趾觸罘罝,動行絓羅網,無緣至萬乘之前,永無見信之期矣。
國君不可仇匹夫,仇之則一國盡懼。臣奔走以來,三離寒暑,陰陽易位,當暖反寒,春常淒風,夏降霜雹,又連年大風,折拔樹木。風為號令,春夏布德,議獄緩死之時。願陛下思帝堯五教在寬之德,企成湯避遠讒夫之誠,以寧風旱,以弭災兵。臣聞勇者不逃死,智者不重困,固不為明朝惜垂盡之命,願赴湘、沅之波,從屈原之悲,沉江湖之流,吊子胥之哀,臣功臣苗緒,生長王國,懼獨含恨以葬江魚之腹,無以自別於世,不勝狐死首丘之情,營魂識路之懷。犯冒王怒,觸突帝禁,伏於兩觀,陳訴毒痛,然後登金鑊,入沸湯,糜爛子熾爨之下,九死而未悔。
悲夫,久生亦復何卿!蓋忠臣殺身以解君怒,孝子殞命以寧親怨,故大舜不避塗廩浚井之難,甲生不辭姬氏讒邪之謗。臣敢忘斯議,不自斃以解明朝之忿哉!乞以身塞重責。願陛下丐兄弟死命,使臣一門頗有遺類,以崇陛下寬饒之惠。先死陳情,臨章涕泣,泣血漣如。
帝省章愈怒,遂誅榮。寇氏由是衰廢。
贊曰:元侯淵謨,乃作司徒。明啟帝略,肇定秦都。勛成智隱,靜其如愚。子翼守溫,蕭公是埒。系兵轉食,以集鴻烈。誅文屈賈,有剛有折。
譯文
(鄧禹、寇恂)
◆鄧禹傳
鄧禹字仲華,南陽郡新野縣人。十三歲時,就能朗誦詩篇,在長安從師學習,當時光武也遊學京師,鄧禹雖年幼,但見到光武后就知道他不是一位普通人,就與他親近交往。數年後回家。等到漢兵起,更始即位,豪傑們多薦舉鄧禹,鄧禹不肯相從。後來聽說光武安定河北,鄧禹就驅馬北渡黃河,追光武到鄴縣。
光武見到鄧禹很喜歡,對鄧禹說「:我有封拜官吏的特權,你遠道而來,難道是想做官嗎?」鄧禹說「:不願做官。」光武說:「即便這樣,想幹什麼呢?」鄧禹說「:但願明公威德加於四海,我得為明公效尺寸之力,垂功名於史冊哩。」光武大笑,就留他睡覺閒聊。鄧禹進言說:「更始雖然定都關西,但現在山東沒有安定,赤眉、青犢之流,劫輒以萬數,三輔一帶,往往群聚假借名號。更始既沒有挫敗過他們,而他們也不聽指揮裁決,各將領都是些庸人崛起,志在發財,爭用威力,早晚圖快樂罷了,並沒有忠良明智,深謀遠慮,真想尊重主上安撫百姓的。四方分崩離析,形勢清楚可見。明公雖然建立了輔佐王室的功勞,恐怕也難成大業。為今之計,不如延攬四方英雄,務必取悅民心,建立高祖的偉業,拯救百姓萬民的生命。以公的德才平定天下,是足可以平定的。」光武帝大悅,因此令左右的人稱鄧禹為鄧將軍。讓他住宿在帳中,共同商定策略計劃。等到王郎起兵,光武從薊到信都,派鄧禹徵發各郡國的「快速部隊」,得數千人,令他親自率領,另去攻拔樂陽縣,又跟光武到廣阿,光武住在城樓上,打開地圖,指示鄧禹說:「天下的郡國這樣多,如今僅得了一個,你以前說以我的德才是足可以平定天下的,為什麼呢?」鄧禹說:「現在海內混亂,人們思念明君,就像嬰兒思慕慈母一樣。
古代興大業得天下的,在於德的厚薄,而不是土地的大小。」光武高興。當時任用將領,多訪問於鄧禹,鄧禹所薦舉的人才,都能才職相稱,光武認為鄧禹知人。派他另率騎兵,與蓋延等擊銅馬於清陽。蓋延等先到,戰不利,退回保城,被賊所困,鄧禹進兵與賊戰,把賊兵打敗,活捉了他們的大將。從光武追賊到蒲陽,連戰連勝,北州大致平定。等到赤眉西入關,更始派定國上公王匡、襄邑王成丹、抗威將軍劉均及諸將,分別據守河東、弘農郡以相抵抗。赤眉部眾大集,王匡等抵擋不住,光武預計赤眉軍必破長安,想乘隙吞併關中,而他自己剛好忙於山東,不知把西征的事寄託誰好,以鄧禹深沉有大將風度,所以授以西討的戰略。就拜鄧禹為前將軍持節,平分麾下精兵二萬人,派遣他西入關,令鄧禹自己挑選將佐以下可跟他一起西征的人選。於是以韓歆為軍師、李文、李春、程慮為祭酒,馮忄音為積弩將軍,樊崇為驍騎將軍,宗歆為車騎將軍,鄧尋為建威將軍,耿訁斤為赤眉將軍,左於為軍師將軍,引軍西去。
建武元年(25)正月,鄧禹自箕關將入河東郡,河東郡都尉守關不開,鄧禹連攻十天,破關,繳獲輜重一千多車。進圍安邑,幾個月沒能攻下。更始大將軍樊參率領數萬人,渡過大陽準備進攻鄧禹,鄧禹派遣諸將迎擊於解縣南面,大破樊參軍,斬樊參首。於是王匡、成丹、劉均等合軍十多萬,再共同擊鄧禹,鄧禹軍不利,樊崇戰死。正好日暮,戰事已罷,軍師韓歆及諸將看到兵勢已受到摧殘,都勸鄧禹乘夜離去,鄧禹不聽。第二天癸亥,王匡等認為,癸亥屬於六甲凶日,整天沒有出兵,鄧禹因此得以停整兵器,重新調整部隊。第二天早晨,匡全軍出攻鄧禹,鄧禹下令軍中不得妄動;王匡軍既到營下,鄧禹傳令諸將鼓譟並進,大破王匡軍。王匡等都棄軍逃走,鄧禹率輕騎急追,俘獲劉均及河東太守楊寶、持節中郎將弭瞗,都殺了,收繳符節六個,印綬五百,兵器不可勝數,於是平定了河東郡。
當月,光武在高阝即位,派遣使者持節拜鄧禹為大司徒。封官的命令說「:詔令前將軍鄧禹:深執忠孝,與我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孔子說過:『自從我有了顏回,弟子們日益親密。』斬將破軍,平定山西,功勳尤著。如果百姓不親,缺少五常的訓導,你作為司徒,應對百姓施行五常的教化,五常的教化在於寬厚。今派遣奉車都尉授你印綬,封為贊阝侯,食邑萬戶。」鄧禹這時只有二十四歲。於是鄧禹渡過汾陰河,進入夏陽縣。更始中郎將左輔都尉公乘歙,帶其部眾十萬,與左馮翊兵共同拒鄧禹於衙縣,鄧禹再次將其攻破趕走,而赤眉軍就進入長安。這時三輔的軍隊接連覆敗,赤眉軍所過之處殘暴掠奪,百姓不知所歸。聽說鄧禹每每乘勝獨克而部隊紀律嚴明,於是都望風攜老扶幼迎接鄧禹軍隊,歸從的日以千數,人眾號稱百萬。鄧禹每到之處,常停車住節,慰勞問好,父老童稚,白髮垂髻,擠滿在他車下,莫不感激歡樂,於是鄧禹名震關西。帝讚揚他,幾次寫信讚美他。諸將豪傑都勸鄧禹直接攻長安。鄧禹說「:不然,現在我部眾雖多,但能打仗的卻少,前面沒有可依賴的積蓄,後面也沒有可供轉運的資財。赤眉軍剛剛攻取長安,財富充實,士氣銳不可擋。然而盜賊群居,無整天的打算,財谷雖多,變故萬端,哪能堅守下去呢?上郡、北地、安定三郡,地廣人稀,穀米牲畜多,我們暫時整軍北道,就糧養士,以觀察赤眉軍的弱點,才可以設法進攻他們哩!」於是引軍北至縌邑縣。鄧禹所到之處,擊破赤眉軍別將諸營保,郡縣都開門歸附。西河太守宗育遣兒子手奉鄧禹曉諭各地的文書歸降,鄧禹派遣他到國都去。帝以關中未定,而鄧禹又久不進兵,就下達命令說「:司徒,是堯;亡賊,是桀。長安的官吏民眾,惶惶無所依歸。應掌握時機進討,安定撫慰西京,以維繫百姓的心。」鄧禹還是堅持前面的意見,就分遣將軍另行攻打上郡諸縣,更徵集兵力引進糧食,回到大要縣。派遣馮忄音、宗歆守縌邑。二人爭權互相攻打,馮忄音殺了宗歆,並反擊鄧禹,鄧禹派使者報告光武帝。帝問使者「:忄音最親愛的是誰?」使者說「:是護軍黃防。」帝猜度馮忄音和黃防不能久和,勢必發生對抗。因此告訴鄧禹說:「逮捕馮忄音的,必是黃防。」於是派遣尚書宗廣拿着符節招降黃防。
後月余,黃防果然逮捕馮忄音,率領其部眾歸罪。更始諸將王匡、胡殷等都到宗廣處投降,與宗廣一起東歸。到了安邑,王匡等想中途逃跑,宗廣把他們都殺了。馮忄音到洛陽,赦免不殺。
建武二年(26)春,遣使者改封鄧禹為梁侯,食邑四縣。這時赤眉軍西走扶風,鄧禹才往南至長安,駐軍昆明池,用酒食大宴士卒。率領諸將軍沐浴更衣齋戒,選擇吉日,演習禮儀祭祀高祖廟,收了十一帝的神主,派使者捧到洛陽,因而巡視園陵,特安置官吏士卒奉祀守陵。鄧禹率兵與延岑戰於藍田,不勝,再就食雲陽。漢中王劉嘉到鄧禹處投降。劉嘉相李寶傲慢無禮,鄧禹把他殺了。
李寶的弟弟收集李寶部眾擊鄧禹,殺了將軍耿訁斤。自從馮忄音反鄧禹以後,鄧禹的威望受到損害。這時赤眉軍再次還入長安,鄧禹與之戰,敗走,到了高陵,軍士飢餓,都吃棗菜度日。帝於是召鄧禹回來,詔令說:「赤眉缺糧,自然會向東而來,我只要折斷策馬的杖去鞭打他就可把他打敗。不是諸將值得憂慮的,不要再妄動進兵。」鄧禹以受任而功不成為慚愧,幾次驅飢餓之兵去征戰,常不利。
三年(27)春,與車騎將軍鄧弘擊赤眉,被赤眉打敗,部眾死的死散的散,獨與二十四騎還歸宜陽,歸還大司徒、梁侯印綬以謝罪。詔命還侯印綬。數月,拜右將軍。延岑自敗於東陽,就與秦豐合作。
四年(28)春,再侵犯順陽一帶。派鄧禹保護復漢將軍鄧曄、輔漢將軍於匡,擊破延岑於鄧;追到武當,再次破延岑。岑逃奔漢中,餘黨都投降了。
建武十三年(37),天下平定,各功臣都增加了戶邑,定封鄧禹為高密侯,食高密、昌安、夷安、淳于四縣的賦稅。帝以鄧禹功高,封鄧禹弟鄧寬為明親侯。後來左右將軍的職銜撤銷了,按特進朝見皇帝。鄧禹內尚文明,行為忠厚淳樸而且周密,服事母親非常孝順。天下已經平定,常常想疏遠名勢。有子女十三人,讓他們各掌握一門技藝。整飭家規,教養子孫,都可以成為後世的楷模。一切用度都取之於封地賦稅,不修私產不謀私利。因此帝更加尊重他。
中元元年(56),再代理司徒職務。從帝巡視山東,到泰山築壇祭天。顯宗即位,因鄧禹是先帝元勛,拜為太傅,朝見時令他東向站立尊如賓客,甚見尊寵。居歲余,臥病,帝幾次親臨問候。
永平元年(58),鄧禹年五十七歲逝世。諡曰元侯。
史官評論道:在變動的年代,君臣互相選擇,這是作事最初謀劃時的關鍵。鄧公挑着糧食徒步奔走,在紛亂中獨奔光武,可以說是知其所從明其所會的了,於是中分一半的軍隊,以擊山西的空隙,至使河東關西震動,投奔到他麾下來的人如回到了家裡一樣。功業雖沒有完成,道義德行卻得到了弘揚。後來雖威損..邑,兵散宜陽,上交了司徒的印綬,但仍以侯爵卒其歲月,光榮憔悴而在下始終無二色,封官進爵,失意回朝光武對他始終沒有猜疑,使君臣之美,後世看不到一點瑕疵和隔閡,這難道不是仁人君子的最完美的作為嗎?
◆寇恂傳
寇恂字子翼,上谷郡昌平縣人,世代都是顯姓。寇恂起初為郡功曹,太守耿況很器重他。王莽失敗,更始即位,派遣使者向各郡國宣示「:先歸降的恢復爵位。」寇恂跟從耿況在界上迎接使者,耿況呈上印綬,使者接受了,一夜也沒有退還印綬的意思。寇恂帶着兵器入見使者,請退還印綬。使者不肯給,說:「我是天王使者,功曹想脅迫我嗎?」寇恂說「:不是敢脅迫使君,我私下裡是為使君計謀之不周而悲傷哩。現在天下初定,國家的信譽沒有得到宣示,使君建符節銜使命,以臨四方,郡國上下莫不伸着頸子傾着耳朵,望風歸命。現在你初到上谷而毀了大信,沮喪了全郡歸向順化之心,產生了離心背叛的隙縫。你將怎樣再號令其他的郡呢?而且耿府君在上谷,久為官吏人民所親信,現在將他更易,如繼任的是個賢者則耿介不安,如是不賢之人則只能更生離亂。為使君計議,莫如復耿況太守之職以安百姓。」使者不答應,寇恂怒叱左右的人以使者命召耿況,耿況至,寇恂進取印綬給耿況。使者不得已,就秉承皇帝旨意恢復耿況職務。耿況受職而歸。等到王郎起兵,派遣將領攻取上谷,急令耿況發兵。寇恂與門下掾閔業共同對耿況說:「邯鄲突然興起,難於信賴歸向。以前王莽時,只有劉伯升最難得。現在聽說大司馬劉公,是劉伯升的同母弟,尊賢下士,士多歸附於他,可以攀附。」耿況說:「邯鄲現在很強盛,我們力不能獨拒,怎麼辦?」寇恂說:「現在上谷完整充實,有士卒萬騎,具備大郡的條件,可以詳細選擇去就取捨。我請求東約漁陽太守,齊心合眾,邯鄲不值得考慮。」耿況同意,就派寇恂到漁陽,結謀彭寵。寇恂回來,到昌平,襲擊邯鄲派來的使者,把他殺了,奪了他的軍隊,於是與耿況的兒子耿..等都到南追及光武於廣阿。光武拜寇恂為偏將軍,號承義侯,跟從擊破群賊。多次與鄧禹謀議,鄧禹奇其才,因而奉上牛酒與他共飲交歡。光武南定了河內,而更始大司馬朱鮪等以大兵占據洛陽。又并州未得安定,光武對河內交誰把守頗感為難。問鄧禹說「:諸將中有誰可使守河內的呢?」鄧禹說「:以前高祖任命蕭何於關中,再也沒有西顧之憂,所以得以專門精心策劃山東,終成大業。今河內傍臨黃河,十分牢固,戶口殷實,北面通上黨,南面迫近洛陽。寇恂文武備足,有治理百姓駕御眾人的才能,非他不可使哩。」光武於是拜寇恂為河內太守,代理大將軍事。光武對寇恂說:「河內完好富裕,我將因此而興起。以前高祖留蕭何鎮守關中,我今把河內委託給你,堅守轉運,給足軍糧,率領鼓勵士卒,防守遏制其他兵馬,不讓他們北渡就行了。」光武於是再北上征伐燕、代。寇恂移書各屬縣,論述軍事練習騎射,砍伐淇園的竹子,製成箭矢百餘萬,養馬二千匹,收租四百萬斛,都轉運到前線。朱鮪聽到光武北上而河內勢孤,就使討難將軍蘇茂、副將賈強率兵三萬多人,渡過鞏河向溫進攻。檄書到,寇恂即率軍奔出,並轉告各屬縣,發兵會師於溫下。軍吏們都勸諫說:「現在洛陽兵渡河,前後不絕,應等到各處兵馬集齊後,才可以出擊。」寇恂說:「溫,是郡的藩籬屏蔽,如溫失守,則郡就不可守住。」於是馳赴到溫。天明時合戰,而偏將軍馮異派遣救兵以及各屬縣兵恰好都到了,兵馬四集,幡旗蔽野。寇恂於是命令士卒乘城擊鼓呼叫,大呼:「劉公兵到!」蘇茂軍聽到,陣角鬆動,寇恂率軍衝擊,大破蘇茂軍,追到洛陽,斬了賈強。
蘇茂兵士自己投黃河而死的達數千,活捉萬餘人。寇恂與馮異過黃河而回。自此洛陽震動恐懼,白天都緊閉城門。這時光武傳聞朱鮪破了河內,沒多久寇恂的檄書到了,光武大喜說「:我知道寇子翼是可以勝任的哩!」諸將軍慶賀,因而為光武呈上尊號,光武於是即帝位。當時軍糧急缺,寇恂以人力車馬車轉運軍糧,前後不絕,尚書僅以升斗之糧以稟百官。
光武帝幾次以簡策書牘慰勞寇恂,同門生茂陵人董崇對寇恂說:「皇上新即位,四方尚未平定,而君侯在這個時候占據着大郡,內得人心,外破蘇茂,威震鄰敵,功名顯赫,這是奸讒之徒側目窺視產生怨禍的時候哩!以前蕭何守關中,明悟採納了鮑生的建議而高祖大喜。現在你率領的,都是劉氏宗族昆弟,只怕是要以前人為鑑戒哩!」寇恂以為然,假稱有病不視事。
帝將攻洛陽,先到河內,寇恂請求從軍。帝說「:河內不可離開你哩!」幾次堅決要求,帝不聽,於是派遣兄的兒子寇張、姐姐的兒子谷崇率領突擊隊願為軍先鋒。帝稱讚,都以為偏將軍。
建武二年(26),寇恂由於牽涉到考查上書的案子而被免職。這時潁川人嚴終、趙敦聚合部眾萬餘人,與密人賈期連兵為盜寇。寇恂免官數月,又被拜為潁川太守,與破奸將軍侯進共同攻擊。數月,斬賈期首,潁川郡全部平定。封寇恂雍奴侯,食邑萬戶。執金吾賈復在汝南,他的部將在潁川殺了人,寇恂將他逮捕入獄。當時法制草創,軍營犯了法,多半是寬恕容忍,而寇恂卻將他斬首於市。賈復以此為羞恥嘆息。他回來路過潁川,對左右說:「我與寇恂並列將帥,現在被他所陷害,大丈夫豈有蒙受侵怨而不決鬥的?今見寇恂,我必親手殺了他!」寇恂知道他的計謀,不想與他相見。谷崇說:「我是將軍,可帶劍在側侍候,突然有變,可以抵擋得住。」寇恂說「:不然。以前藺相如不害怕秦王而屈讓廉頗,是為了國家哩!區區趙國,尚且有這種義舉,我難道可以忘記嗎?」於是命令各屬縣大張供具,儲足酒醪,執金吾軍隊入界,每人都可以得到兩個人的酒食。寇恂於是出迎於道,然後假稱有病而回。賈復想率兵追趕,而官吏兵卒們都喝醉了,於是過去。寇恂派谷崇向帝說明情況,帝於是召見寇恂。寇恂到洛陽被引見帝,當時賈復先在座,準備起身迴避。帝說:「天下還沒有平定,兩虎怎能夠私鬥呢?今天我為你們和解。」於是共坐在一起,極為歡快,就共乘車出城,結成好友而別。寇恂回到潁川。
建武三年(27),帝遣使者就拜寇恂為汝南太守,又使驃騎將軍杜茂率兵助寇恂討伐盜賊。盜賊被肅清,郡中安靜無事。寇恂向來好學,於是修建鄉校,教學生徒弟,聘請能講授《左氏春秋》的人,他自己也親聽老師講學。
建武七年(31),代朱浮為執金吾。第二年,跟隨光武擊隗囂,而潁川盜賊群起,帝於是引軍退還,對寇恂說「:潁川迫近京師,當早日平定。想起來只有你能平定群賊哩,從九卿的高位上復出,以憂慮國家着想好了。」寇恂回答說「:潁川剽悍輕捷,聽說陛下遠征險阻,去對付隴、蜀,所以狂悖狡猾之徒乘機作亂罷了。如果聽說陛下南向,盜賊們必定惶懼歸降。我願率精銳以為前驅。」即日車駕南征,寇恂跟從到潁川,盜賊全部歸降,而竟沒有拜他為郡守。百姓群集夾道而說道「:希望從陛下那兒再借寇君一年。」於是把寇恂留在長社,以鎮撫官吏人民,接受其餘的歸降者。起初,隗囂部將安定人高峻,擁兵萬人,占據高平縣第一城,帝派遣待詔馬援去招降高峻,由此打開了河西通道。中郎將來歙承帝命拜高峻為通路將軍,封關內侯,後來歸屬大司馬吳漢,共圍隗囂於冀。等到漢軍退,高峻逃回故營,再助隗囂拒守隴阝氐。隗囂死後,高峻占據高平縣,畏誅堅守。建威大將軍耿..率太中大夫竇士、武威太守梁統等圍高平,一年也未能攻下。
建武十年(34),帝入關,準備親自征討,寇恂當時跟從光武,勸諫說「:長安處在洛陽高平之間,應接方便,安定、隴西必定感到震動畏懼,這是安逸於一處可以制服四方哩。現在兵馬疲倦,剛剛從險阻中走出來,這不是陛下安國之良策,前年潁川發生的歷史事件,可為至戒。」帝不聽從。進軍到了..縣,高峻還是攻不下,帝商議派遣使者去說服高峻投降,就對寇恂說:「你以前制止我這次行動,現在為我走一趟。如高峻不立即投降,我將率耿..等五營發起攻擊。」寇恂奉璽書來到第一城,高峻派遣軍師皇甫文出來謁見,言詞禮節都不屈從。寇恂怒,準備殺皇甫文。諸將勸諫說「:高峻精兵萬人,有着許多強弩,遮住了西部的隴道,連年都沒有攻下。現在要他投降而反殺其來使,只怕是不行吧?」寇恂不答應,就殺了皇甫文。讓其副使回去告訴高峻說:「軍師無禮,已被殺了。要投降,請趕快;不想投降,就固守好了。」高峻惶恐,即日開城門投降。諸將都慶賀,因而說:「請問殺了他的來使而高峻以全城投降,這是什麼原因?」寇恂說「:皇甫文,是高峻的心腹,高峻的計謀都取之於他。現在他來了,言詞不屈,必無歸降之心。放他回去則高峻得了他的計謀,把他殺了則高峻嚇破了膽,所以來投降了。」諸將都說「:我們沒有想到哩。」於是逮捕高峻回到洛陽。寇恂通曉經術修養德行,名望重於朝廷,所得的俸祿,都拿來厚施給朋友、故舊及跟從他的吏士。常說「:我依靠士大夫的幫助才有今天,怎麼能夠獨享富貴呢?」當時的人把他視為長者,以為他有宰相的器才。
建武十二年(36)去世,諡為威侯。子寇損嗣位。寇恂的同母弟及兄之子、姐之子以軍功被封為列侯者共八人,都終身為侯但不傳於後代。起初與寇恂一起謀事的閔業,寇恂多次向帝說明他的忠心,帝賜爵他為關內侯,官至遼西太守。
建武十三年(37),再封寇損庶兄壽為氵交侯。後來徙封寇損為挾柳侯。寇損死後,子寇厘嗣位,徙封為商鄉侯。寇厘死後,子寇襲嗣位。寇恂的孫女兒是大將軍鄧騭的夫人,因此寇氏在安帝永初年間很得志。寇恂的曾孫寇榮。
史官評論道:《左傳》上稱「喜怒有節的很少,而喜怒無常的就多了」。喜而不朋比,見怒而想到別人的難處的,只有君子吧?孔子說:「伯夷、叔齊不記念人家欺侮過他的舊事,所以人家也不積怨於他。」在寇公身上我們可以見到這種品德了。[2]
作者簡介
范曄(公元398年—公元445年),字蔚宗,南朝宋史學家,順陽(今河南省淅川縣李官橋鎮)人。東晉安北將軍范汪曾孫、豫章太守范寧之孫、侍中范泰之子。官至左衛將軍,太子詹事。南朝宋官員、史學家、文學家,一生才華橫溢,史學成就突出。著作《後漢書》,博採眾書,結構嚴謹,與《史記》《漢書》《三國志》並稱「前四史」。
元嘉九年(432年),得罪司徒劉義康,貶為宣城太守,開始撰寫《後漢書》,加號寧朔將軍。元嘉十七年(440年),投靠始興王劉浚。元嘉二十二年(445年),擁戴彭城王劉義康即位,事敗被殺,時年四十八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