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那些瑣碎事兒 九(居仁堂主)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那些年的那些瑣碎事兒 九》是中國當代作家居仁堂主的散文。
作品欣賞
那些年的那些瑣碎事兒 九
小舅家五口人,加上俺們一家四口人,屋裡顯得很窄狹。外爺一天講不了三句話,只有外婆天天笑眯眯地和我們拉家常。每天媽媽只要不在外跑戶口,在小舅家就爭着做飯刷碗洗衣服。我和小弟天晴就在外面走走,下雨了就窩在家裡不動彈。
一天我說,我都忘了外爺們住在咱家時是啥樣子了,媽媽說:「不要多說了,咱四口人在這兒吃住,我在這裡吃住半年多了,過日子都不容易,你小舅小妗子們不錯。」媽媽長嘆一口氣。「早點把戶口跑好就好了。你們得記住小舅小妗子對咱們好。瞅你大舅大妗子,在外面放話說,咱戶口跑不好,一點希望也沒有,他覺得以後用不上咱了,才這個樣兒不理咱們。」
我說:「媽,你在這兒跑了快一年了,大舅們也沒有請你吃過飯?」媽媽點點頭。
「沒有給你一分錢」。
「沒有。他們說也沒有錢。」
我說:「他們忘記當時他們才來時,咱是咋對他們的?忘恩負義。」媽媽長嘆一口氣說:「我是他姐。誰叫我是他姐。」
我無言以對。
住了幾天後,後脊樑的疼慢慢地輕了,吸氣時也不咋疼了。
第七天頭上,外爺趷蹴那吸幾袋煙,吐幾口痰後叫我過去。「你脊樑還疼不疼了?」外爺頭也沒抬的問我。
我說:「不咋疼了。」說罷還扭扭身子。
「哦。」外爺把旱煙袋在鞋底上磕磕說:「要是身上不疼了,叫你大給你找個事干。十八九的大小伙子,不能白吃乾飯了。」
我心裡咯蹬一下,攆我走了。七天,得走了,是得走了。
晚上我對父親說:「大,我得幹活了。今天外爺讓我找活干,不能長住這兒了。我外爺變相攆我走呢。」說這話時,我心裡可酸,直想掉眼淚。
「脊樑不疼了。」父親問我。
「不疼了。疼不疼我也得走。不想住這兒了。」我答道。
「中,明天到江陵磚瓦窯廠去。我聯繫好了。先去挑土。」父親說。
晚上,父親對母親說我出去幹活的事,還說了外爺攆我走的事。媽媽哭了,也無奈。
第二天,父親帶着我來到江陵磚瓦窯廠。
江陵縣磚瓦窯廠位於荊州西門外觀橋的小河邊。一出西門就可以看到高高輪窯煙囪,煙囪一天二十四小時冒着青煙。
窯廠河南人多。父親認識裡面一個姓宋的,他是南陽縣茶庵鄉的人,是我的本家侄兒的媳婦的本家。他是窯廠的正式工人,他老婆是磚瓦窯廠的會計。他帶着我來到挑土工地上,介紹了一個南陽新野縣歪子王姓人。那人一臉麻子,三十多歲,看起來老成持重。他是幾個人挑土小領班。
我們用挖鋤把硬土挖起來,裝在用竹子編成的撮箕里,用四指寬竹扁擔,把生土挑到一百米開外的高高的土堆上。紅黃色的土是生土拌子,硬得一塊一塊的掰都掰不動。生土堆上去後,推土機推過來,推過去,把土推勻,再悶在哪兒。等土熟了,再用水和好,上機器軋成磚胚和機制瓦。
挑土是計件,按土方計錢。一方一塊錢。一天一人多時可以挑二方土。
我們幾個人一幫,用挖鋤把硬實得如鐵板似的土,一塊一塊的刨下來。裝進撮箕里,挑上土坡,倒掉,再回來挑,如此往復,沒有休息時間。一擔也不重,也就是七八十斤,百來斤吧,一天到晚不停地來來回回的挑。已是二月天,一幹活就熱,脫得只剩單布衫子,干到晌午頭時,能光脊樑干。等晌午收拾時,肩膀就被那扁擔磨得火辣辣地生疼生疼,手都不敢摸。扭頭一看,紅鮮鮮地二個肩膀。
北方農村多用車拉,少用肩膀的,一時還真的不適應這擔擔子的活,但我知道必須堅持,找活不容易。
下工了,在窯廠食堂里吃飯。
食堂蒸飯用的是六十公分長四十公分寬的鐵盤子。蒸好後,劃成方塊,一塊四兩。當天中午沒敢多吃,要了兩塊八兩米飯,二毛錢青菜。八兩米飯還沒有感覺就沒有了,把青菜湯澆了,一攪一拌,幾口清底,刷過碗後,肚子還不是太飽。
休息了一中午後,下午開始幹活時,扁擔簡直放不到肩膀上了。那王姓麻子老叔人真不錯,知道我肩膀疼,就叫我刨土裝擔子。原想刨土會好些,可誰知這挖鋤高高舉起使勁落下,也只能啃掉拳頭大小一塊。我們所挖的土坑約有二米多高,後來看見人家先挖下面的土,等下面的土空了,那上面的土就可以成塊地挖下來。天黑時分,手上已是兩手水泡。大泡有一公分長,小泡也如蠶豆大小。
吃過晚飯,我早早來到睡覺的地方。這是緊挨輪窯的一個用蘆席搭成的棚子。一面用竹子搭在窯上,靠窯哪兒是門,門也是用竹子紮成的,不用上鎖。裡面用廢磚頭搭成一米多高的平台,上面放了兩塊木板,鋪一塊席就是我的床。床前吊着一個二十五瓦的燈泡。黃黃的光線把棚子也照成黃色的。棚子緊挨窯處是一條寬約七十公分的一條水溝,一下雨水就嘩啦啦地流。一天太累了,坐下來,找根鐵絲把水泡扎爛,那略有些粘的水就流出來了。兩隻手上的泡下去了,覺得手上的皮多出來一些,放在手上礙事,但我知道不敢撕下來,裡面是嫩肉。睡吧,明天還得幹活呢,躺下來就睡着了。文學作品中一到這時候該有夢出現了,可我就是沒有夢,睡死過去了。
第二天,挑着空擔子上工,就覺得這肩膀不得勁,用手托着扁擔,手也不舒服。總之,不管怎麼調整,手和肩怎麼弄都不舒服,疼。
疼也不行,強把擔子挑起來,走,咬着牙走。肩膀疼,用手向上舉着,試圖減輕肩膀的重力,似乎好一些,但這樣走起來,磕磕絆絆的不行。特別是上坡時更不行。挑着擔子上坡,前高后低,擔子就碰地,得橫着挑,扁擔橫着放在脖子後面就好受些,不然就上不去坡。
一趟,二趟……疼了,得,把衣服折幾折綁在扁擔下,這樣好一些,肩膀覺得軟和多了,疼得也輕些了。
低着頭,咬着牙,走着走着,想着勞改犯也不過這樣吧,權當勞改了。時間過得真慢。太陽仿佛是釘在天上了。不知挑了多少擔了,可太陽還是在東邊停着。沒有衣服穿時,風颳個不停,你要風時,它就是不來。熱呀,疼呀,來點風中不中?沒有風,只有太陽照着,燦爛着,多希望不要出太陽,天陰着,少出汗。不能下雨。下雨就幹不成活了。
不知挑爛了幾付撮箕,肩膀上磨出硬硬的老繭來了,手上也磨出老繭來了。肩膀是硬的,手更是硬的,硬得試着猜枚划拳,手指竟然有伸不直的感覺。
手和肩膀練出來了,不怕疼了。
天漸漸地熱了。天一黑,蚊子如飛機般地嗡嗡地轟炸來了。媽媽送過來一頂舊蚊帳,胡亂掛着,累一天,好入睡。最可恨是下雨天,棚上面的油氈頂由於老化,四處漏水,而且非往床上漏不可。只好把蚊帳收起來,蜷着身子睡覺。有時水滴到臉上,歪歪臉接着睡。
一天媽媽在縣政府辦完事後,天黑了,沒地方睡,來到窯廠,她不願打擾姓宋的人家。晚上就在我住的棚子裡睡。天熱,也沒有電扇。媽媽看着這破爛的棚子說:「咱家有房子不住,跑到這裡來受這罪,就是為了你們以後有個好前途。」一個大小伙子,就這樣和媽媽睡在一張床上。那天我問了好多關於大舅的事,關於大妗子的事。當時我想,我有本事了,一定不理他們,一定要比父母們心硬一些。媽媽曾對我講了一件事,讓我對大舅和大妗心生恨意。
作者簡介
劉文俊。一九五六年生人,文學愛好者。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南陽市作家協會會員。珠海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
- ↑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