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我去山鄉當老師(郭志鋒)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那年, 我去山鄉當老師》是中國當代作家郭志鋒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那年, 我去山鄉當老師
當一名老師,是我美好的心愿。那年,我接到縣教育局通知,自己已被分配到造口小學任教。
一大早,我就背着被席,提着臉盆瓷碗,在縣城登上了前往鎮裡的班車。兩個小時後,當我從車上走下來時,發現全身竟是灰溜溜的。原來,這數十公里山路全是土路,前面車子捲起來的一陣陣灰塵,全都吹進了我所乘坐的班車內。我使勁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塵,並走到一家小餐館前,向店老闆討要了一碗水,倒在手上,胡亂地擦了一把臉。店老闆介紹說,造口很有名的,宋朝的辛棄疾在那兒寫了首詞,叫《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但它不在鎮上,在十幾公里之外的贛江邊呢。我吃了一驚,卻一點兒也不沮喪。店老闆抬頭望了望漸漸暗下來的天,很熱情地說:「既然是老師,今晚就在這裡吃飯吧。」我點點頭,剛在一條木凳上坐下。突然,前面有幾個小伙子向我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較高個子的說,我們是沙坪中學高二的學生,已聽到了你和店老闆的對話,走吧,到學校吃食堂去,晚上就在我們宿舍住。一看是同齡人,我毫不猶豫地跟着他們走了。
因為大部分學生尚未到校,宿舍里果然很空。晚上,大家躺在一起聊天。較高個子的學生聽說我剛十八歲,不由得誇起了大拇指。他說,我還比你大一歲呢。可是你就要當老師了,我卻在這兒插班復讀,明年的高考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他的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宿舍里的幾個小伙子都很羨慕地望着我,七嘴八舌地猜測我每個月能有多少工資。從三十元一直猜到了八十元。聽了他們的話,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別踏實。
次日,幾個同學七手八腳地幫着我運行李,一起說笑着來到了中心小學。雖然尚未正式開學,可校長早已在學校里,忙着開學事宜。當聽說我就是新來的師範生時,校長顯得非常興奮。他笑眯眯地倒了一杯熱茶,遞給我說:「你不僅是造口小學唯一的公辦教師,而且是我們全鎮最年輕的教師。」坐了一會兒,他就叫來了一個中年教師,讓他騎自行車送我去造口小學。中年教師姓王,身材高大,表情略顯嚴肅,有點像我初中的數學老師。他二話不說,搶過我的行李,很靈巧地綁在三角架上,居然沒有占用后座。我毫不掩飾心裡的感激,望着他直笑。
山道彎彎,好似掛在山腰上的一條絲帶。有好幾處地方還相當危險,左邊是險峻的山嶺,右側卻是流水湍急的造口河。要不是王老師身高腿長,每當危急之處,總能腳尖踮地,我倆早就摔下河裡了。此刻,我才明白校長安排王老師送我的良苦用心。走了大約兩個多小時,終於看見了那塊木製的校牌。
學校很小,但風景絕美,背依綿延起伏的群山,面向滔滔奔流的贛江。校舍也別致,一幢土打壘的平房作了教室,一幢當年上海知青下放時的集體宿舍作了教師辦公室兼臥室。當時還沒有電燈,每個教師用的都是煤油燈,煮飯炒菜完全是燒木柴。全校五個教師,加上兩座一人一校的自然村小,共有七名教師,一色的男人。而我,非但是唯一的公辦教師,還是唯一的師範生。於是,校長在派給我四年級語文、三年級數學教學任務之外,竟然說:「你會彈風琴,可以包了全校的音樂課」。在我之前,學校里從來沒有音樂課。所以當我彈起腳踏風琴,教四年級同學演唱第一首歌《讓我們盪起雙槳》時,全班同學高興得發狂,個個喊得震天響。有一個叫肖琴的女同學,唱着唱着,竟然唱出了眼淚。她的聲音特別動聽,如同山裡的一股清泉,甜美純淨。後來,五音不全的我斗膽組建了一支小小的合唱隊,教大家進行簡單的表演唱。唱的主要是當時流行的一些校園歌曲,比如《映山紅》、《大海啊故鄉》、《踏浪》等等。從此,大山里開始響起了歡樂的歌聲,隨着那些野花,開滿了山坡和河谷。
每天的黃昏,我喜歡到贛江邊漫步,領略「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的人生意境。有時,則帶着一群學生在江邊追着浪花奔跑,和着奔騰的江水一起高歌。大家最喜歡的唱的就是《踏浪》中的第二段:「海上的浪花開呀,我才到海邊來。原來嘛你也愛浪花,才到海邊來」。肖琴香的父母都是漁民,住在漁船上。有一回,我和幾個學生玩得太晚了,就在她家的漁船上吃飯。窄小的船板上支起一個小小四方桌,眾人或坐或站,端着碗,吃着一大臉盆魚。具體什麼魚記不清了,只記得好辣,好香,好過癮。飯後,我與肖琴香的爸爸坐在船頭聊天,學生們在沙灘上嬉戲。薄薄的霧氣從江中漸漸升起,一輪明月不知不覺地掛在了天邊。夜幕輕輕降落,一點兒也沒有驚擾我們的談興。
如今,三十多年眨眼過去,造口小學早已隨着萬安水電站的下閘蓄水,沉到了贛江水底。沙坪中學也早已沒有了高中部,那個留我住宿的小伙子現在是縣自來水公司的老師傅。而那個騎自行車送我的王老師,雖已去世多年,可他的一雙兒女又成了光榮的人民教師。肖琴同學師大畢業後,去深圳做了一名中學音樂教師,把動聽的歌喉獻給了三尺講台,獻給了廣大的學子。[1]
作者簡介
郭志鋒,江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江西省雜文學會會員萬安縣作協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