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鄂爾多斯(王劍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鄂爾多斯》中國當代作家王劍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鄂爾多斯

在我的感覺里,這是一個遙遠的難於企及的地方,遙遠的就像在天界,因而也就有了神聖感,想象中充滿宗教的色彩。

接觸這個詞語,是那句「溫暖全世界」的廣告詞,來自一個叫鄂爾多斯的地方的羊絨衫,把舒適與溫和給了懼怕寒冷的人。純羊絨那種光滑的手感,讓人想到女子的皮膚,想到草與月光

鄂爾多斯,由此讓人生出無盡的遐想。

現在,我就站在這片遼闊的鄂爾多斯草原上,夢一般地把自己置放成一棵植物。草原漸漸寒冷的風恣肆地撩撥,將每一片草都舒展得狂放,細微的草的歌聲也就一波波地響起。

我從平原來,很多人都羨慕平原的遼闊,但那只是人們很少能去草原,到了這裡才真正知道什麼叫遼闊,什麼叫一望無際。你站在任何地方,向四下里望去,都會望到天與地的極限處,而且真正感覺到地球的弧線。「天似穹廬,籠罩四野」是那樣的貼切。天就像一頂美妙的帳篷,懸扣在大地上。時而閃現又時而隱沒的月和不斷變換姿態涌動的雲,是這穹廬的彩繪。長時間地看呆了的時候,竟然就分不出眼前的是實景還是穹幕壁畫。

剛剛從篝火晚會中走出來,那是多麼熱情狂放的一個場面!蒙古族歌手的歌聲起了,熊熊的篝火燃起來,壯年男子和漂亮的女孩們將客人拉成一個圓,盡情地跳着、轉着、唱着,火舌燎舔着夜空,映亮了一張張興奮、快樂的面龐。

草原之夜,別樣的感覺。煩惱、多慮、憂傷,此刻都隨着火星四散而去。積聚了多少日月,才找到這一時的放浪,許多人變得有些神經質,有些神不守舍。

此刻,我站在遠離火堆的地方,讓自己的熱淚盡情地流淌。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對着草原排解着我的激動。我突然地特別想念一個人,那是我的母親,我不知為什麼會在這時想到她。離開我兩年的母親,今夜特別清晰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對於寬廣的概念,是母親最先帶給我的。那是一個艱難的歲月,為了能刨到一塊人家漏下的白薯,母親拉着幼小的我穿行於一塊又一塊田地間。茫茫的華北平原,大片的屬於農業社的土地,早已收穫完畢,等待着新的耕種。母親的籃子裡,沒有幾塊象樣的薯塊。翻開的魚鱗狀的土地上,四處都是像我和母親這樣的拾荒者。在又冷又餓的中午,我纏着母親要回家,母親卻堅持要翻完一個地角。破舊的鎬頭在母親手中不停地揮動,一片片的新鱗塊遮蓋了舊鱗塊,好長好長的時間過去了,母親終於翻到了一小塊可愛的流着汁液的白薯。母親叫着我,我感到了母親的快樂。

沒有想到,一個高大的漢子不知從哪裡跑過來,伸手搶去了母親的籃子,抓起幾塊白薯就走,說是社裡的東西。我嚇得大哭。母親把我抱在懷裡,不停地給我擦淚水,然後拾起被人扔得好遠的籃子,拉着我又向前走去。她要重新刨到能夠給我帶來溫飽的白薯。那時,我更加覺得土地的可怖和遙遙無邊。我當時的哭,是為母親的受屈感到羞辱。我沒有能力保護母親不受侵犯,更不能給母親帶來什麼幸福。等我長大了,一定讓母親有很多的白薯吃,再不讓母親受這樣的羞辱。我真的就長大了,到了好好孝敬母親的時候,卻讓工作和生活的煩擾占去了不少時間。真正明白的時候,母親卻離我遠去了。想着這麼多年,母親竟沒有給我要求過什麼,就像這草原,無聲地餵養着一切需要她的人和動物。

我來之前,曾經對傳說太多的草原失去興趣,過多的放養和開墾使草原失去了意義。後來人們限定向草原索取的數字,大批的草重新茂盛起來,好在對草原明白得還不晚,而一個兒子的明白,卻是永久地晚了。

淚光中的母親幻化成了茫茫夜色。我知道,那大片的昏黑,就是綠色的大草原。我知道,這幾百天中為什麼總是找不到感覺,找不到快樂,為什麼總是陷入孤獨之中,是因為我缺失了寬廣的母親的胸懷。今夜,我把心放牧在草原上,讓它恣肆地奔跑,我的草原樣的母親,我的母親樣的草原!

白天到來的時候,一個個興奮地騎上各自喜歡的馬放轡而去。撒歡過後,又結伴沒入草原深處,看遠處的牛羊,看近處的小動物。我發現,草里有着和中原有着的一切。只是這裡的太密集。各種各樣的壁虎在穿行,螞蚱隨時會蹦出來,蝴蝶在縈縈地飛展,兔子和田鼠的影子時而閃現時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有蛇,細小的好看的繩子樣的蛇,自由自在地游向前方。說是草原,其實也是花原,五彩斑斕的花同草一同承受着雨露和陽光,當然也承受着風霜。

我完全沒有想到,茫茫大漠和茫茫大草原在鄂爾多斯是相依相附的。當你見識過中國第七大沙漠的庫布其沙漠,一下子沒入這方遼闊的大草原,黃色和綠色的交織變換,會讓人生出極為驚訝的色差感,眩目而亮眼。我真願意弄一匹駿馬或者駱駝,沿着沙漠直走到綠洲,感受兩種蒼茫,感受兩種色帶,感受死亡和生命之光。

在沙漠的邊緣已經有了旅遊點,人們騎着駱駝在沙漠裡走,其實走不了多遠就折返了。我曾從一些照片中見過茫茫大漠中駝隊的景象,來到這裡才知道,現在基本上沒有了真正意義上的駝隊,人們可以乘車繞過大漠到達自己的目的地,即使是要去沙漠中有人煙的地方,也有了穿沙公路。人的力量是偉大的,我們就曾穿越了這樣的一條由人工開通的穿沙公路,到一個叫做夜鳴沙的旅遊區。叮噹的駝鈴,已經完全了旅遊化。

站在庫布其沙漠的邊緣上望去,一片漫漫金黃,不知道哪裡是它的盡頭。沙漠雖然好玩,卻不好久留,因而人們選擇了草原。這就是鄂爾多斯,它將兩種自然景象構成生活的哲理,讓踏入這裡的人們得到某種啟示。

我突然地就想到了一個女子,一個在後宮裡困了四年毅然走向塞外,投嫁匈奴王的王昭君。那是一個果敢又俊秀的女子。我還是來到這片土地後探詢了她出塞的路線。我對她遠嫁匈奴的行旅同敕勒川一樣懷有深厚的興趣。敕勒川曾是陰山腳下的一片河谷地帶,有着陰山的遮擋,又有着濕潤的土層,敕勒川也就變成了肥美的草場。「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消失了。現在,滿川都是豐茂的莊稼。王昭君從長安出發,先是一路東行繞着沙漠的邊緣,並經過鄂爾多斯,她也就首先看到了大草原。

曾見過不同時期的有關昭君出塞的畫幅。王昭君身披紅斗篷,或騎馬,或騎駱駝,或坐在隆隆的車輦上。無論是哪一種行旅,都掩不住昭君的英姿。我總是覺得,這三樣交通工具她都會試一試,到了這裡,她一定是要換成馬的。一下子看到這樣的景象,不知昭君是何樣的心情,也許多日的旅途勞頓會一下子煙消雲散。從小在山區長大,又在深宮中幽居的她,是從沒有想象會見到這樣的一種開闊的。她從這裡折向北去,旌旗獵獵,馬聲嘯嘯,一個多重身分的女子,最終成為了一個草原人,養兒育女,將一生交付給這遼闊之中。

在鄂爾多斯的成吉思汗陵前,我看到了巨大的能夠行走的宮殿。據說他的宮殿行進到哪裡,哪裡就是政治和軍事的中心。為了能夠拉動這裝了輪子的巨大的圓形宮殿,白天需要無數匹烈馬,夜晚則換成壯牛。只要是大汗有令,這個民族的首都就不會在乎是太陽還是星光,是淫雨還是狂風。

我曾想,當時沒有良好的交通便道,且爭戰之間,如何選擇良好的路徑呢?面對鄂爾多斯大草原,讓我的疑惑有了一個解說處,沒入這樣的地方,還要什麼道路,一定是長驅直入。廣場一般的草原,隨便行向哪裡,都不會遇到阻礙。

成吉思汗就是憑了這種氣吞山河的氣勢,帶着他的鐵騎橫掃歐亞大陸,建立起了世界上最為強大的蒙古帝國。現在,很多國家的歷史,都會有此記載。它的疆域東西的直線距離達兩千四百公里,南北有一千七百公里。幾乎所有的壯觀和神奇都包含在了這塊遼闊的土地上,當太陽在它的東方高高升起的時候,它的西部還是繁星點點;當北部還是銀裝素裹的景象,南方早已是五彩繽紛的暖季了。在成吉思汗宮殿的後方,有一片疆域圖,穿着蒙古族服裝的導遊小姐如數家珍地講說着,掩飾不住自豪的神情。她的美麗的腰身和紅潤的臉龐,讓我想象一代天驕樣的漢子們為什麼有着極強的征服欲。

是茫茫的草原、滔滔的黃河和美麗的蒙古姑娘,給了他們寬廣的胸懷、豪放的性情和壯碩的體魄。吃飯的時候,看草原的小伙和姑娘表演歌舞,那是雄鷹和駿馬的彪悍和勇武,是綠草和白雲的柔美和悠揚。駿馬上的男性和草場裡的女性的結合,如何不會孕育出精美的民族?難怪草原上馳騁的馬蹄,一次次會掠過中原大地。

當一種能量積聚多了的時候,就會噴發和釋放。我也就明白了蒙古族的姑娘和小伙為什麼要唱歌跳舞。在很多的場合,甚至在牧民的帳篷前,都能聽到脆亮的歌喉,只要有一堆篝火,就能看到雄勁的舞姿。

離開鄂爾多斯的幾天裡,我的眼前還總是閃着那種狂舞的幻影,並總有哪一聲旋律悠揚在耳邊。這就是蒙古草原的魅力,我想我如果在那裡呆久了,也會很快融入其中,大碗的喝酒,大塊的吃肉;會駕御一匹烈馬,拉一把馬頭琴;會圍着篝火張狂地舞蹈並任性地追一位自己喜歡的女子。

在鄂爾多斯行路,走很久都看不到幾戶人家,幾頂蒙古包。草原太大,人就顯得太少,不象中原和南方那樣人口密集。也就少了擠兌,少了妒忌,少了欲望,少了苦悶,少了憂傷,少了小肚雞腸。也許人是應該多到這大草原上來上一來,發瘋地跑一跑,放肆地笑一笑,痛快地哭一哭。

草原真就是母親,是精神病院,是禪房,是手術台。經歷過一次草原,會有一次脫胎換骨的感覺。人本自草中來,草離人最近,人吃的莊稼,原本也是草,人吃的牛羊,現在吃的還是草。

如今我站在大草原上,享盡了草的撫摩。我感到了無盡的幸福。尚貴榮找了來,已經半夜了,他讓草原上長大的兩個女子拿一瓶白酒,四個人草中圍坐,一人倒上一杯,高舉過頭,大口地喝。陰雲較重的天空顯得低沉,月亮一會兒從雲彩邊上冒出來,一會兒又隱身而去。我呆呆地聽着他們說着少年的故事和草原的美麗,當然也說着生活的孤寂和草原的無奈。他們中的一個還是知青的後代。當年大批知識青年來到草原,參加了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在這裡度過了一個個艱苦、興奮、迷惘又難忘的青春歲月。在那個與天斗與地斗的時代,不會有我們這種與草原的溫情。命運、時代、生活、文學,一會兒聊得海闊天空,一會兒又什麼也不說,只是干喝着那瓶鄂爾多斯酒,不,是深情地喝着,恣意地喝着。讓風隨意地吹,儘管有些冷;讓時間隨意地費,願到什麼時候到什麼時候。

唱個歌吧,唱《森吉德瑪》,唱《草原的綠》……半醉的歌音,在草尖上跳蕩着傳向遠方。歌聲停止的時候真靜啊,聽不到一點嘈雜,甚至小蟲子的叫也沒有了。仰首望天,隱隱地有一點亮光。

忽而,不知在遠處的什麼地方,竟也傳來了隱約的歌聲,像是這邊歌聲的遠遠的回應,像草,一會捲來,一會翻去——

在祖國遙遠的北方

有一個古老神奇的地方

金色的大漠環抱清澈的湖水

碧綠的草原撒滿肥壯的牛羊

成吉思汗陵巍然聳立

馬頭琴把民族英雄世代傳唱

美麗的鄂爾多斯

這就是生我養我的故鄉[1]

作者簡介

王劍冰,男,河北唐山市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