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洞(張志成)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野人洞》是中國當代作家張志成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野人洞
一
公元2000年,在滇西,也就是320國道或稱滇緬公路西側的大山里,走着一對嬉鬧着的年輕人。男的名叫郭松,是個攝影記者,女的叫何水蓮,是個業餘攝影愛好者。
在這座大山里,兩個年輕人邊嬉鬧邊拍照邊走着,由於何水蓮是草根攝影愛好者,還沒有認識到,拍照片也要有主題或主題思想的重要性,就喋喋不休地問這問那,就像一隻小喜鵲,在郭松的耳邊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經常打亂他的思考,就不耐煩地說:「你吵吵啥,再胡亂說話就各回各的家,各找各的媽,再不帶着你出來了。」
「嘻嘻,你不敢,我粘死你。知道不?別人想帶本大小姐出來我還不干呢,有個大美女陪着你還嫌棄我,切,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哈。」
「咳咳,我說大姐,你就別吹了哈,那些人都是半瓶子醋好不,跟着他們能學到啥?」
何水蓮反唇相擊道:「噢,哥們,這麼說你是一瓶子醋了?」
「我自然是多半瓶了,當然,只是格外酸而已。」
「我說哥們,你的臉皮厚的怕是核導彈也打不……」話沒說完,就聽她咋呼道:「哎哎哎,快看吶,那兩隻小松鼠真可愛呀。」
因為他們打鬧着爬山,一點也不覺累,不知不覺間已進入深山,根本不知道時間已過了中午。為了捕捉鏡頭,郭松急呼道:「快,跟上它,」隨即下了山路,進入了原始森林。
那兩隻松鼠根本不怕人,在他兩個前面不緊不慢地跑着,一會兒上樹,一會兒爬藤的真是好玩。也能夠接近它,卻休想摸它一把,他倆試了好幾次,眼看就要摸到它的尾巴時,它能嗖一下跳出一米多遠。就這樣追着,不知道拍攝了多少張精彩的照片,也不知道走出了多遠,兩隻松鼠忽然鑽進草叢不見了,二人很覺遺憾。
看看天色已晚,看了是回不去了,好不容易發現一家獵戶,只有兩間木屋,裡面只有一位獵人,他尋常也不在這裡住,只有進山的時候才在這裡住一宿。二人好說歹說,獵人才允許他們在這裡湊合一夜。
在山裡天亮的晚,他們在向山里走已是十點多了。
也不知道又走出了多遠,忽然看到幾隻野兔子在草地上嬉鬧,好像是一家人。天上盤旋着一頭老鷹,時而俯衝時而高飛的虎視着它們,那幾隻兔子卻視而不見,還是悠然地啃着青草。雖然拍到了難得的鏡頭,可是這個場面讓二人大惑不解。
郭松忽然拍了一下腦門子悟道:「我知道了,給老鷹一萬個膽子它也不敢撲下來,因為樹木太密,會折斷它的翅膀的。」
何水蓮忽然笑着伸出大拇指說:「高,高家莊,實在是高。」
郭松忽然打了個叫停的手勢,指着那隻老鷹站着的地方,下面是個峭壁,峭壁前是茂密的樹林,他指着那幾棵大樹擠揉了一下眼睛悄悄地說:「我好像看到一個人,穿的很簡單,頭髮很長,只是一晃就不見了,好奇怪呀。」
何水蓮一聽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郭,郭哥,難道,難道這世上,真的會,會有野人?」
郭松也很害怕,可職業攝影師的好奇心驅使着他,有着一探究竟的欲望。於是他大着膽子對何水蓮小聲說:「別怕,咱過去看看是啥情況,你記好了,跟在我的身後不要出聲,一旦發現突發事件,回頭就跑,記住了嗎?」
何水蓮緊張得好像失去了知覺,只是機械地點着頭,嚇得連相機都不敢舉了。
二
他們悄悄地,儘量無聲地走過那幾棵大樹,樹後是一人多高的蒿草,郭松舉起相機,正要透過縫隙拍照的時候,突然「唰」一聲伸出一把刺刀,只差一厘米的距離就刺到他的相機了。忽聽有人大喊「住手,」那把刺刀一下子落在蒿草里,郭松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一腳踩住刺刀撲了進去,由於步槍硬生生地從手中脫落,竟把持槍的人頂得直接摔倒。
郭松撿起步槍揮手一點,才看清眼前有兩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老人。這時候何水蓮已經走進來,大着膽子舉起相機一通猛拍。
這時候另一個人伸手去攙扶老頭,他一邊起身一邊說道:「八格,你們是何人?」如果他的眼神能殺人的話,郭松和何水蓮早已死上一百次了。他們再仔細看去,才明白,這個人老的已經沒有反抗能力了。
只見那人佝僂着身子,鬍子雪白,比關二爺的鬍子還要長好多,雪白的頭髮已到屁股以下,不得不用藤條在腰中拴住,滿臉溝壑縱橫,骨瘦如柴,就連眉毛的兩頭也耷拉下兩寸有餘,可能是秋初吧,天氣尚熱,他身上穿着的是樹皮,真是衣不遮體,看他那樣子,好像有九十餘歲了。
再看另一位,和他的樣子差不多,單看她臉上沒有鬍子,和胸部有些隆起,可以判斷是位老女人。剛才,就是她把那條步槍硬壓下去的。
山洞口有一米多寬的樣子,裡面卻比較寬敞,向里延伸有十來米,洞裡有用石頭壘砌的一盤大炕,鋪有厚厚的乾草,乾草上面是用細藤條連起來的一張張獸皮,這可能算是褥子了吧,炕頭卷着一大塊獸皮,可能是天冷時用的被子了。牆上也掛着好多獸皮,郭松二人也就認出兩種,那是兔子和狼的皮子。也許他們常在洞裡燒火吧,整個洞頂和牆壁都熏得烏黑。
此時,那個老婦人,硬拽着老頭坐在墊着獸皮的石頭墩子上,對着兩人鞠了一躬,怯怯地說:「我們來日不多了,請留我們一命吧,嗚嗚嗚嗚……」
看到現實中的兩個野人,要比聽天方夜譚驚異得多了。他們從進山開始,經歷過危險和害怕,直到現在聽到老女人說出了漢語,他們激動的心情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一通拍照後,何水蓮驚訝地說:「郭哥,她會說漢語哎。」
「可那個老傢伙是島國人的。」
「你怎麼知道的?」何水蓮問道。
「看電視多了,就知道島國人說'八格』就是混蛋的意思,剛才一見面的時候,他說的第一個詞就是'八格』二字。」郭松說這話的時候,手中帶刺刀的的步槍,總是指着他。
聽到郭松說出他是島國人,那老頭渾身發抖,冷汗都出來了。何水蓮讓老婆婆坐下,和藹地問道:「老婆婆,他真是島國人嗎?你也是島國人嗎?」
聽到問話,那老婆婆先是搖搖頭,繼而「嗚嗚」地哭了出來,有兩次差點背過氣去。許久她才說:「我叫山妮,是被他從怒江邊上搶來的,當時我才十八歲,他把我打昏後扛到一個小山洞,我醒來後才知道他是島國鬼子,後來才知道他叫渡邊。
由於那個山洞太小,他就把我綁起來,幾天後才找到這個山洞。他的槍法很好,在打獵物的時候,他把槍口裝上一個圓東西,開槍的聲音很小,得手後就把獵物烤着吃。到了這個山洞後,他強迫我從他,我死活不同意,他就把我捆在樹上,這個畜生用他的刺刀連我的胳膊一塊釘在樹上,為了活下去和找機會逃走,我只得由了他。」
三
「他這個人說來也挺有辦法,慢慢地就把這裡打造成這個樣子。他怕我逃跑,每次外出和夜間,他都用石頭封住洞口,我根本出不去。時間長了,他也陪着我出來見見日光,那時候我才發現根本跑不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東西南北,更不知道身在何處。」
何水蓮一邊跟着她哭一邊問道:「在這種環境裡,你們是靠什麼生活的?」
「嗚嗚,沒法提呀,一開始兩個人語言不通,一句話還不知道打多少手勢才明白,好在他有槍,打的獵物也能吃個半飽,後來又發現了山栗子,我們就儲存起來,倒也不至於餓死。幸虧他身體壯,子彈用光了後,他就用那把刺刀狩獵,他很有準頭,老遠扔出去就能刺殺到山雞兔子等小動物,久而久之,也就學會了對方的語言,日子也在不知不覺間過去了。」
「你們怎麼做飯呀?」對郭松兩個人來說,在他兩個人的身上,都藏着常人不可理解的秘密。
「你看那裡,」老婆婆一指牆腳道:「我們煮樹葉,煮樹皮,煮野獸肉,都是用它們來完成的。嗚嗚嗚嗚,這是什麼人的活法呀?我只記得被他搶來的時候是十八歲,至今我有多大歲數都不知道啊,嗚嗚嗚嗚。」何水蓮看去,也覺鼻子發酸,見那裡擺着三個被煙火燒得黢黑的鋼盔,他們就是用它做飯的,這多麼像傳說中的原始人的生活呀。
在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那老頭目露凶光,看那個凶樣子,恨不得殺了老太婆。
「這麼多年,你們的孩子呢?」郭松突然提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孩子?」老太婆擦着眼淚說:「先不用說孩子能不能養得活,在營養極度不良的情況下,連月經都沒有了,哪裡會有孩子?嗚嗚嗚嗚,」她哭得更傷心了。
這時候,頗懂近代史的郭松用刺刀頂着他的頭說:「你既然聽得懂中國話,那麼我就告訴你,你們島國的裕仁天皇,早在1945年8月15日,通過廣播下了詔書,向全世界宣布無條件投降,結束了你們發動的那場罪惡的戰爭。後來,於1972年兩國重建外交關係。經濟互通,互派留學生,旅遊業等都在發展,民間來往也很自由,你可以大膽出山,回國去尋找親人,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現在是公元2000年了,在你們那裡已是平成12年了。」
他又對老婆婆說:「你老人家如果是1945年被他搶來的話,約是民國33年,算起來你已是73歲了。」
老頭一下子站起來,眼中先是亮光一閃,然後一屁股蹲在石頭上,雙拳捶打着自己的腦袋,又狠勁撕扯着頭髮嚎啕大哭,「我他媽真傻呀,為什麼不經常出山去看看啊,我那個時候才剛剛二十歲呀,誰知道一年後就投降了呀,嗚嗚嗚嗚……」許久以後他突然止住了哭聲說:「兄弟,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你們可以收拾一下,我倆可以帶你們一塊出山的。」
郭松放下步槍,拿出好多張旅遊圖,一一給他們解釋着,經過再三勸說,他們才用刺刀割去了一大截頭髮,去一里外的一條小瀑布洗了個澡,換上了郭松和何水蓮的備用衣服。晚上吃的是郭松他們帶來的麵包。在晚些時候,老婆婆煮了一些兔肉,吃完後還不到半夜,他們打着手電就出發了。
直到中午了,他們才走在了滇緬公路上,忽然發現一伙人在松山腳下,向着松山跪拜着,他們流着淚水,嘴裡絮叨着島國語,那虔誠的樣子真令人動心。
看到這一幕,渡邊跑過去,跪趴在島國人群里,面向松山嚎啕大哭。那伙島國人驚奇地圍住他,聽他用島國語嘰哩哇啦地說了一個多小時後,人們突然把他按坐在一塊背靠松山的石頭上,集體對他頂禮下拜,然後抱着他嗚嗚大哭,真是哭了個天昏地暗。
何水蓮三人呆呆地看着這個場面,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候的郭松一拍腦門子說:「我想起來了,這些人都是島國人,他們是來祭祖的。他們祭拜的這座山叫松山,當年有一千多島國鬼子死在了這個山上的據點裡。」
松山據點建在滇緬公路的咽喉要道上,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作用。為了打通滇緬公路,1944年國軍實施了松山戰役。在美軍的空中掩護下,國軍在地面動用了無數大炮和火焰噴射器,用了90多天,死傷8萬餘人的代價才占領了松山主陣地。當時孫元良將軍看着自己的一個軍,只剩下不足一個連的兵力,嚎啕大哭,大病了一場,可見此次戰役打得多麼的慘烈。
松山戰役,歷史永遠記下了這一筆。
當時據點裡的島國駐軍還不足1300人,糧食用盡後,他們就拖進中國軍人的屍體,煮熟或是烤着吃來維持生命的。戰役結束後,僅有幾個人做了俘虜,島國人大都戰死,只有一人下落不明。在多年前的《讀者》雜誌里,也有人提到過松山戰役。
說到這裡,郭松略有所思:這個渡邊,難道是松山戰役唯一失蹤了的那個島國人?
山中出了野人的消息隨風傳播,跑來觀看的人越聚越多。也不知是誰打了110,忽然來了一輛警車,把兩個野人扶上車,為了了解情況,警官也要求郭松二人一塊兒上了車。
故事講完了,略有深思,我們中國的烈士陵園,是否少了點什麼?[1]
作者簡介
張志成,筆名,瘋子,山東淄博周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