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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期地無條件地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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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地無條件地深入》中國當代作家鍾叔河的散文。

作品欣賞

長期地無條件地深入

父親響應省文聯領導提出的「長期地無條件地深入生活」的號召,於1962年農曆二月初五,從他的工作地半壁山鎮,帶着母親和十個月的哥哥,返回故鄉的。起初有一年多的時間是借住在大隊辦公室里。當時,鄉親們對父親從事的寫作事業的了解是有限的,所以紛紛議論:「必是沒出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有出息還回來。」對母親能否紮下根來也是唧唧喳喳:「大地方的鳥,能在小山溝站住?」甚至有人斷定,父母親蓋不起自己的房子,這輩子只能寄人籬下或住茅棚了。而父母沒有被別人看笑話, 儘管千辛萬苦,但在1963年的秋天,通過與爺爺共同努力,終於把房子蓋起來了,完成了安家大業,父親為此瘦了十六斤。母親的體重沒有減少,是因為她當時正懷着我。母親說,那幾個月她每天都累得暈頭轉向的,總是覺得氣不夠出,推着碾子就睡着了。儘管蓋房子欠下的七百元債務,到1972年底才還清,母親還是由衷地喜悅。我設想了一下,前推兩年或後錯兩年,房子都很難蓋起來。若早兩年,三年自然災害期剛剛結束,生活還非常困難,若晚兩年,文化大革命開始了,父親挨整了,生活亂成了一團麻,哪有精力和條件搞基本建設。國無泰民難安

房址是父母自己選擇的,那是一個椅背形的山窩,原地名叫栗子樹,音意非常吉祥。房子落成,屋子裡細泥還沒有抹,窗戶、門還沒有安,父母就匆匆地搬了進去。三個月之後的臘月十四,我來到了世間。媽媽說,我出生時,白白胖胖的,特別壯實。這一點,從我的第一張照片中也不難看出。

按故鄉風俗,正月是姑奶子回娘家的日子。此風俗成因何在?我想緣由有二:其一,這時農閒,大家抽得開身;其二,這時櫃裡有糧,春節準備的年貨還有剩餘,姑奶子來了,有東西招待。給我照完相幾天之後,母親左手抱着我,右手牽着大哥,也興高采烈地回娘家了。這是母親隨父親返鄉後第一次回娘家,也是我第一次住姥姥家。母親說:前兩年不是不想回,而是家沒有個家,日子不像個日子,沒法回。回家只能給自己的父母添悲戚。現在房子蓋起來了,日子有譜了,又添丁增口了,可以回家給惦記他們的姥爺姥姥寬寬心了。但令母親掃興的是,在姥姥家,我卻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治了幾天不見好轉,急得母親火上大了,乳房都發炎了。母親分析,這是由於我不熟悉姥姥家的生活環境,想家、想爸爸造成的,於是抱着我心急如焚往家趕。到了家,父親看到我病了非常着急,他考慮到我正在吃奶,我的病毒可能來自母親的奶水,於是給我治療的同時,也給母親注射了同樣的藥物,由於消毒不好,使母親感染,左臂上留下了一個核桃大的深坑。我的多病加上父親的失誤,給母親帶來巨大痛苦,母親卻沒有怨言。面對哥哥和弟弟後來都比我身高的情況,母親總是惋惜:你們哥仨相比,剛出生時你最胖,要不是周歲得了那場大病,不至於落成最矮。言語中,滿是愛憐,沒有委屈。

順着話頭跑遠了,打住,回頭接着說照相的事。記憶中,在故鄉,在我的整個童年,照相始終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十年動亂,割資本主義尾巴,所有個體經營活動都被割沒了,走鄉串村照相的更是絕跡了。而去縣城,還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對於一般村民而言,往往是因為得了重病,村裡的赤腳醫生治不了,才不得不到縣城去治療。去縣城治病的,大部分都只顧保命了,又哪有閒情去照相 。我擁有自己第二張照片是九歲,那是沾了父親到縣文化館工作的便利。夏天,文化館館長劉國良伯伯隨父親到我家串門,帶上了公家的相機,給我母親和我們兄妹四人照了一張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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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鍾叔河,品詩文網簽約作家。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