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入它們的世界(雨晴)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闖入它們的世界》是中國當代作家雨晴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闖入它們的世界
回想,沉思,記起上百件事——瑣碎的事,有趣的事,不值一提的事,它們毫無緣由地造訪我,隨即再次隱退。
那個最先到達腦海的,是只嗷嗷待哺的小羊羔。在它出生不久,我的父親心血來潮,從市場的一角把它抱回了家。途經百貨商店,父親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一隻粗笨的玻璃奶瓶和小羊羔一起被他帶了回來。就這樣,這隻有着時尚捲毛的小羊羔,每天像影子一樣跟隨着母親——當然,是因為她手中的奶瓶。這種近乎撒嬌的親近,讓多年不再體會依戀的母親——頓時愛心泛濫。她甚至放棄米湯,動員父親買來了昂貴的奶粉,像餵養孩子一樣餵養它。
小羊羔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它忘記了自己的食物身份,以一個寵物的心態把自己的天真爛漫發揮到了極致。只要有人來,它就邁着四隻輕巧的小蹄子活蹦亂跳地跟在旁邊。但是,大多時候,你看到的都是它高高揚起驕傲的小腦瓜,忽閃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撒着歡的滿院跑。快樂的如同家裡的小公主,就連我這個家裡唯一的、真正的公主,每天泥頭土臉瘋玩回來後,站在魅力四射的它面前都會自慚形穢地想低下頭。
牲畜生來就是給人食用的。我的父母也信奉這一千古不變的定律,它不出意料的成了桌上餐。
但是,情況有些超出常理的意外,父母望着散發着誘人香味的羊羔肉突然崩潰。
「叫人心痛的一頓飯。」母親每每說起仍是心有餘悸。
物質相對匱乏年代,整盤的羊羔肉送到了鄰居家,張口結舌的鄰居吃驚地望着母親,她有些語無倫次。關門瞬間,有聲音和着關門聲一起傳了出來:「這是咋的了?吃飽了撐的?」
這次慘痛經歷,給了家人一個警醒:沒有足夠強大的心臟,就不要和動物建立感情。
對這一切,我置若罔聞。在成為淑女之前,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一切飛翔的鳥類。
在我眼裡,它們充滿了魅力,如同一個個美麗的神話故事深深地吸引着我浮想聯翩。
最先滿足我這個愛好的是我的二哥。他一呼百應的組織能力與詭計多端的思維方式,很快成了他們那個年齡段的孩子王。他一次次驍勇善戰的冒險行動,也在男孩子們佩服、女孩子們傾慕的眼神中鑄就了一座座豐碑。
但是我們的年齡差距太大,在我開始嘗試着試水天下的時候,他已經金盆洗手,成了一個儒雅謙遜的青年。好在個性這種東西,即使到了八十歲也有按捺不住的時候,我等到了這個時候。
只要時間允許,二哥就會帶我用自製的小網套放在麻雀洞口捕捉晚歸的麻雀;大雪過後,在一尺多深的雪地里追逐寸步難行的野山雞;背着自製的土槍去附近的山裡打鴿子……
我曾經有過一隻手用繩子拉着一隻野雞,另一隻手拉着一隻老麻雀的輝煌歲月。每次出去,小夥伴從四處匯合加入到我們「左牽黃,右擎蒼」的隊伍里。當然,這種備受矚目的時間不會很久,很快在前呼後擁的「擁戴」下,我看見寶藍、翠綠、大紅、灰麻和着飛揚的塵土在我面前緩緩落下,手裡的兩根繩子就像兩個斷了頭的樹枝,突兀地杵在地上。一次光芒四射地出遊,最終在卵覆鳥飛、眾叛親離的場面下,草草收場。
我家西屋,年年有燕子來築巢。有一年的一天,按耐不住的我桌子上加板凳爬了上去。一窩黑頭黑腦的小傢伙,齊刷刷的張着黃嫩嫩的嘴巴喃喃地叫起來,本打算看看就下來,這時,老燕子回來了。它們在屋裡飛旋鳴叫,用翅膀襲擊我,慌亂中燕窩被我打翻在地。看着滿地撲楞撲楞掙扎的小燕子,手足無措的我傻了眼。好在快到出窩的時間了,在老燕子地帶領下小燕子們一個個飛上了電線杆。接下來幾天陰雨綿綿,小燕們淋了個透濕,它們又轉移到了樹枝上避雨。
沒有什麼比盼望一種東西離開更漫長的事了。還好,終於等到了那一天,小燕們開始零星在天空盤旋、鳴叫,最後展翅飛走了。隨即,我也原諒了自己的不小心。不過,燕子來我家築巢的事,至此,永遠地畫上了句號。
相對於野雞的狂野,燕子的不可駕馭,能成為我的寵物的就只有麻雀了。老麻雀太強勢,喜歡用嘴啄人,它不是我的最愛。而那些毛還沒有長全的小麻雀就可愛多了。用磚頭給它們搭房子,偷偷拿上母親新買來的棉花幫它們做窩,搬開他們嫩黃的小嘴,餵給他們肥碩的菜青蟲、蒼蠅以及乾巴巴的小米。它們徹夜不眠地叫聲也讓我坐臥不寧,好在有一個堅定信念支撐着我:養大,一定會有展翅飛上藍天的那一天。起飛前,如果再給它們塗上記號,會不會若干年後帶着兒女來看我?
想想就讓人心潮澎湃。
很快,那些被我精心照料的小麻雀有些昏昏欲睡,直到一睡不醒之後,我才知道成功離失敗只不過是個把小時的事。
童年唯一的好友小紅和她的三哥大勇,是第二個滿足我愛鳥嗜好的益友。
大勇是我們的孩子王,獨當一面與無孔不入是他最具代表的個性。有了這兩個個性,就沒有我們完不成的任務。
潛伏在麥浪滾滾的田野或是雜草叢生的灌木叢里,等待前來餵小鳥的鵪鶉、雲雀們到來(我們統稱它們為地雀雀)。大勇匍匐在前,我和小紅緊隨其後。離的太近,我看見大勇已經磨透的鞋底以及他不穿襪子的腳脖子上粗糲發黑的死皮。時間夠久,久到眼皮底下的一顆野草,被我當成大樹,通過目光的添枝加葉,它甚至到了即將碩果纍纍的時候。終於,不知情的地雀雀叼着食物飛來,隨即草叢裡嘰嘰喳喳地叫聲傳了出來……這種尋找地雀雀窩的方法屢試不爽。
不甘心的老鳥在我們頭頂飛旋鳴叫,我們連窩端走了它們的家。
身為女孩子,母性難改。看着一個個還沒睜開眼睛渾身毛絨絨的小絨球,玩不了多久就想把它們送回去。但是這種想法,遭到了男孩子們地恥笑。因為沾染了人的氣息,那些放回原處的鳥巢,老鳥也會棄之不管,只能看着小鳥們被活活餓死。
沒有孵化的鳥蛋被我們拿回了家,估計男孩子們早就清蒸、爆炒下了飢腸咕嚕的肚。
我喜歡用棉花把它們捂起來,放到伙房溫熱的灶台上,期待着它們有破殼而出的那一天。
但是,鄰居家的大黑貓對此一無所知。它們按照自己的生存哲學,連夜消滅了那些我滿懷希望的「種子」。
童年養鳥、孵化小鳥的夢,就這樣一個個的破碎了。
我這種不合女孩子常規的愛好曾讓母親憂心忡忡,她不厭其煩地警告我:「你就好好耍,女娃娃耍鳥,將來醃下的菜都是臭的。」
唉!誰還能顧那麼多呢?
好在長大後,物質條件的改善省去了醃製蔬菜的麻煩。
一年秋天,芹菜豐收,親戚送我一大捆水靈靈的大西芹,剛好有隻裝蘋果的小罐閒置。一時興起,用最傳統的方法,配上紅艷艷的鮮辣椒醃製了一罐香氣四溢的辣芹菜。幾個月後,隱隱有發臭的味道散出,尷尬的味道就是來自這罐醃製的辣芹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菜缸搬到樓下扔了,菜缸落地的一瞬間,耳畔突然響起了母親地警告:「你就好好耍,女娃娃耍鳥,將來醃下的菜都是臭的。」
呵呵,我只相信,這不過是一個巧合。
明年,明年我會繼續考慮醃菜的。[1]
作者簡介
雨晴,女,寧夏固原人。喜歡閱讀的豐富,運動的健美,但更喜歡書寫文字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