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記憶(房思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難忘的記憶》是中國當代作家房思春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難忘的記憶
1984年,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幹上了本村學校的民辦老師。原來的民辦老師因待遇低下,不足以養家糊口,辭職不幹了。我孤身一人,還沒有養家糊口的責任,孬好也算是有了勉強可以安身立命的職業。
1988年,我考取了沂源縣教師進修學校的函授班,每年的寒暑假進行集中培訓。從此,又踏上了漫漫的求學路。
正月初六,是到校報到的日子,為了省幾元錢的車費我騎自行車去縣城。路上的積雪還沒有融化盡。天陰沉沉的,遠處偶爾會傳來一兩聲鞭炮聲,空中還瀰漫着淡淡的硝煙味。家家戶戶大門上新帖的春聯還洋溢着年的味道,即使一些蒼寂的院落,門前乾乾淨淨,也綻露出些許的新氣象。田野里還是一派蕭索的景象,凜冽的寒風迎面吹來,猶如針扎。
學生們都回家過年,宿舍里空空如也,只有雙人床寂寞無言,冷冷清清,收拾得還算乾淨。這便是我們的臨時宿舍。鋪蓋卷一放,飯包掛在牆壁上的釘子上,或者掛在床頭上,我們就又過起了苦學生的生活.
一口大教室里六十多個人。年齡參差不齊,高矮胖瘦不一,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男多女少)。我們雖然來自於不同地方,同是天涯淪落人,但目標一致,都是為了一紙中師文憑。
教數學課的是宋訓廉老師。他中等身材,胖乎乎的,四方臉,表情嚴肅,講起課來不緊不慢,娓娓道來。多年的教學,教材已經爛熟於心。但他口無遮攔,說話直接,從不含蓄,常譏笑我們的無知,因此在我們的心目中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成人課堂不像小學生課堂那樣活躍,因此課堂上難免沉悶。每每此時,他就生氣,會說一些刺撓人的話。
在給我們講授兩點之間的距離時,問我們兩點之間的距離什麼最短,沒有一個同學站起來回答,課堂上一片沉靜。不是我們不想回答,而是怕他那張嘴,怕回答不準確,他那毫不留情的批評。全班同學就選擇了沉默。
他見沒有人回答,十分生氣地說:「我扔一個肉包子出去,連狗都知道照直跑過去搶。」聲音很大,先抑後揚。話語不多,侮辱性極大。
課下輿情升級。同學們議論紛紛,嫌宋老師嘴毒,又都感嘆做他的學生倒霉。可說歸說,上課的時候,只好更加用心。再碰到他提問問題的時候,我們就會盡力的去回答,免得出醜被數落。
班上有一同學去親戚家吃飯。親朋年後見面,免不了喝點小酒,說說閒話,盤桓的時間就長了些。回到學校已經上課了。碰巧又是宋老師的數學課,見他臉紅紅的,宋老師就知道他出去喝酒了,氣就不打一處來。
宋老師聽說他親戚在法院工作,小宇宙爆發,兩眼一瞪,厲聲說道:「別說你親戚在法院,就是在公安局我也不怕,在那給我站着。」弄的那位同學微醺的臉色騰的一下子紅到了脖子裡。從此,凡是他的數學課,再也沒有誰敢遲到或者早退。
我們就在背後都議論他,說他的不是,但誰也不敢和他對着來。得罪了他,考核時要是給你個不合格,得補考,還得交錢,忒不合算。站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其實,他對我們也是知根知底,雖然貌似嚴厲,卻很少給予不合格。
宋老師雖然刻薄,卻也有他的絕活。一是在黑板上作圖從來不用尺規,而是徒手作圖。只見他手捏粉筆揮灑自如,幾何圖形在黑板上轉瞬而就。並且圖形規整,線條流暢。那圓堪比圓規畫出來的;線段猶如直尺畫出來的。二是他的板書字跡瀟灑,條理清晰。一面黑板,四個版塊,一節課正好寫的滿滿當當,不多不少。這讓我們驚嘆不已,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30多年過去了,我早已理解了宋老師的刻薄是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在平常的工作中,我也盡力學宋老師的樣子。課堂上練習徒手作圖、學習他的板書,可終歸人笨手拙,連點皮毛也沒學到。又因為知識淺陋,常不得法,亦誤人不淺。實在是對不住我曾經的學生們。
陳書漢是我們的語文老師。瘦瘦的,個頭不高,聲音清脆,總是笑眯眯的,講課時眼睛意是朝向斜上方看。
他不大修邊幅,穿着十分隨便。鞋墊子總是從他的鞋後面探出頭來。他原是一鄉鎮中學校長,因為老師住房問題沒有處理好,和老師們鬧了矛盾,氣的拉肚子。後來乾脆辭去了校長職務,來到師範教課。
有一次,我去他家,見他貼的春聯和別人家不一樣。別人家貼的春聯都是一些慶賀新春的吉祥語,可他貼的門聯是: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橫批是:以德為鄰。由此可以看出,他不流於世俗的清高。
對聯字也寫得很好,因為特別,所以我就記住了。
課上給我們講授《詩經》中的《氓》這首詩,當講到「乘彼垝垣,以望復關」時,他就做出痴情女主人登上破敗的土牆,手搭涼棚遙望遠處的情態,並且顧吩流連,展現出了女主人對情人的思念和期盼之情。形象生動,惹人發笑,至今不忘。在給我們講授趙樹理的中篇小說《小二黑結婚》時,講到小芹的母親時,說她是:腰裡掖着三副牌,見了誰和誰來。把小芹母親的形象展現的活靈活現。
還有我的班主任老師--周寶印老師,寫得一手好字,畫得一手好畫,都是我今生可望不可及的,唯有讚嘆而已。
教師進修學校真是藏龍臥虎之地,老師有水平,可我們這些學生卻不咋地。
同學大老王,大張莊公社人,塊頭大,粗門大嗓,人卻實在,凡事喜歡直來直去。下午放學後,太陽還老高,校園沐浴在一片斜陽里。他會在宿舍東牆陰里下象棋,沿路溜達的老師也會駐足觀看。大老王下起象棋來大馬金刀,踢溜咔嚓,很少悔棋,所以輸的多贏得少。輸的多了,人就急起來。眾目睽睽之下,極丟面子的事。有一次,他和老譚下棋,眼見就要贏的棋,卻一招不慎,被譚老師炮轟悶宮。大老王當時就急了眼,想悔一步棋,可譚老師絕不悔棋。晚上我們都上床了,他們還爭論不休,誰也不服誰。深更半夜他們又翻身下床下起象棋來,非爭個高低不行。弄整宿舍的人不得安寧,第二天,都頭腦昏沉沉的。
學校食堂不開伙,同學們幾乎都是天天煎餅鹹菜。實在靠極了,就會出去找個飯店吃一頓。一天中午放學後,我和老譚出去打牙祭,過橋頭去河東一個沿街牛肉店裡吃牛肉湯。一進房間就受到了蒼蠅的狂轟亂炸。揮汗如雨的服務員端上桌的牛肉湯里,更有因瘋狂而失足,以身殉職的蒼蠅屍體沉浮其中。胃口頓然全無,飯也沒吃,就奪門而出。沒想縣城的飯店竟如此腌臢。從此也就斷了外出吃飯的念頭。
繅絲廠就在學校西面,地勢比學校低。有時,晚上我們會翻下西牆去看電影。也有時去繅絲廠車間巡視一番,偌大的車間裡,一溜兩行的機器在抽絲剝繭,正在忙忙碌碌的全是女工。那時的繅絲廠,正是鼎盛時期,工人的待遇也很好,大門上方的「沂源縣繅絲廠」幾個字,分外引人注目。如今繅絲廠早已於若干年倒閉,昔日的輝煌已消失在無情的歲月里。
如今,30多年過去了,沂源縣教師進修學校早已不復存在,原址已經成為沂源縣第二中學所在,再也尋不到當年的蛛絲馬跡。自從畢業後再也沒有見到過曾經的老師們。一群為生活疲於奔命的人,有幸遇到了你們,共同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歲月--八個寒暑假。還有我的同學們,自從分手後,除本鄉鎮的老師外,能聯繫的只有左登錄、左進國二人,其他人再也沒有見過面,也無法聯繫,不知道你們現在怎樣了。我們縱然生活在天南地北,見面的機會也十分渺茫,卻也因此更多了一份懷念的思緒。
正如《好人一生平安》這首歌的歌詞:「有過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過多少朋友,仿佛還在身邊……」[1]
作者簡介
房思春,濟南市鋼城區汶源街道人,濟南市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