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馮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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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是中國當代作家馮立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雨天
雨下得很不認真,忽大忽小,忽疏忽密,忽停忽起,天空亦晴亦陰,室內亦明亦暗,使得你在感覺上時朗時郁,心思左右不定。一般而言,冰城秋季的雨天,多可誠實地證明「一場秋雨一場寒」,不消說,明日肯定是要冷的。凡雙休日所逢之雨天的可愛,是以心安理得地呆在家裡翻兩頁書最為恰當。理論上,蓋因雨天可以名正言順地逃避主婦之職,而但凡周末,大多數職業女性還是以拎包奔走農貿市場來完成社會約定給她的持家之責。這個我是不用多說,早年蘇青有過相當的控訴。
雨天之種種,被我記憶的並不多,但我一生卻為它所累。首先我記得兒時因為雨天弄髒一雙新鞋子而遭到媽媽的訓斥;再則我清楚地記得結婚那天朦朧而纏綿的一場秋雨。然而,它們的故事我已決定藏在心底,不再發酵。忘記哪位作家說的逛書店之多種可能,我對其中的三種印象很是深刻:其一,即雨天;其二,即你真正想買書之時;其三,即有冒充斯文之意。實踐其中某一條貌似都不困難,唯是拿來對抗的——我是不會在雨天特別走書店的。
雨天讀書的好處,是可以將心情完完全全地沉寂下來,不管所讀是歷史還是八卦,都會得到很好的深入。我近來覺得,將八卦當掌故看也是蠻有意思的事兒。今天在藕公《孤燈夜話》遇一八卦:民國年間,北大校長蔡元培無堪頻乃的學潮,前後大約五次辭職,幾乎成了辭職大王。一段時間,他不事管理,在第二任妻子黃世振去世兩年後,終於在1923年7月,與愛國女青年周峻結為秦晉。彼時蔡氏望五,周氏不足而立。有意思的不是老夫少妻之八卦,他們的年齡之差,當然不能與張三影和楊振寧的二八梨花海棠相比,而是這場婚禮尚未結束,一位九齡高壽的老太太就歿在宴席上。
老太太不是別人,而是蔡元培的老友張冀牖的三舅奶奶劉老太太。張冀牖不是別人,他是合肥張氏四姐妹的爸爸。據說,張允和這位最後的閨秀在九十多歲時還跟人提起她當時經歷的這場婚禮呢。照中國人的風俗,蔡元培的這場婚禮夠喪氣,只這婚後無官一身輕的帶着嬌娘出國「雲遊」,官銜是赴歐考察的教育家。對於這個八卦怎麼說?不妨揣度:第一,男人真的很容易就忘掉原配舊賢?第二,官本位效應成就一批公費旅遊資源。當然,拿當下的北大比較,蔡元培還是被公認的好校長。我勞什子記這麼一條八卦,目的是想讓自己記住蔡氏與張氏在文化教育上的交集,然後便於拓展點什麼。
名人相輕之話題,老生常談,彼此吹毛求疵,雞蛋里撿骨頭,多無新意,亦為八卦焉。然八卦之變相掌故說可能就上了點層次。今晨所讀一例,乃十三妹者睡不着覺書影下看不慣唐弢之貶低、清算、打擊同業的毛病說,言唐氏不只對胡風、馮雪峰罵得狗血噴頭面目全非,個別女流亦不放過。但也有例外者,便是免遭一罵的丁玲,而丁玲之所以獲免,用十三妹的話說,是因唐弢說他蓋不熟悉丁君。唐弢者誰?據說文之犀利可匹敵魯迅。十三妹於是抓住了理,將丁玲說成是她心目中第一把交椅的、夠份量的近代中國女作家,說她的作品中洋溢着一股煽動的熱情,一股豪邁蓬勃之氣,是大風大浪後的中國脈搏。而與丁玲相對比的冰心,則被十三妹估計到最低的近代中國女作者。什麼母親,大海,弟弟,繁星,就是冰女士作文的整個內容了,差丁玲遠了去了。
我遂想,真是可憐了冰心奶奶顛簸着寫給「小讀者」的那些信了。十三妹還說,似乎冰心多在詞藻上下功夫,讀來令人有輕飄飄之感;而丁玲則是滾滾長江之勢,大可與美國近代女作家《飄》之米歇爾以及賽珍珠頗似。所以,十三妹說她深深地懷念丁玲。十三妹牙齒伶俐,奇怪的是,她瞧不起唐弢攻擊同儕,卻允許自己貶低冰心,真是很好玩的相輕之一例。再有,此言論表於1958年的香港某媒體,而彼時丁玲在國內的文學地位如何呢?觀者眾,在大陸,丁玲遭詬病的言論似也不少,真是見仁見智。
以往亦有很多「文人相輕」的話題,但如文友小狐女士總結的六字箴言「寫文,其實修心」比較,並其文很有充實的例證而言,似都欠點火候。我遂想,設若我們作文,能如小狐女士的修心,亦既得了文字道。
「雨天的感想」,在知堂老的筆下是苦澀的,不知他是否為了牢記自己的苦雨齋名,卻總是把雨寫成苦的味道。我其時很是深刻於來自他雨天的教育,又念念不忘豐子愷《山中避雨》帶給來的「甘美回味」。設若我一沒有品茗之雅趣,二沒有撥弄《梅花三弄》之技藝,至少,我還可以背誦兩句「秋雨掃暑盡,半夜雨淋漓」的詩句。今天早上,我家老幺發了一首歌曲,歌名叫《愛在秋天的童話》,我就邊聽這歌邊在屏前敲字。
儘量避免長篇大論,可能,是愈加地欣賞和靠攏知堂老的尺牘體了,誠如我如上之舉例亦是仿知堂老的文抄形式,少許利用我心儀作者的資源,這裡還要懇請大家見諒。眨眼的功夫,時值九月,在我們北方,秋天是真的到了。在八月的最後一天,我曾以狗尾巴草的心情簡單總結一二:最開心的是本月享受暑假;最纏綿的是閱讀了《策蘭與巴赫曼》的書信集;最稱心的是亞馬遜店慶網購了《鄧之誠》;最不靠譜的是去三亞呆了半個月;最理性的開銷是實體書店購了幾本純理論和地方編年的書;最慚愧的是幾次跟文友提到沒有讀進翻譯家孫仲旭先生的譯本《麥田裡的守望者》,而痛心於不日後的2014.8.28日孫先生因抑鬱症英年早逝。
甲午年菊月[1]
作者簡介
馮立君,女,現居哈爾濱,自由撰稿人,致力於書評書話及雜文隨筆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