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饃饃(許清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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饃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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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饃饃》中國當代作家許清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饃饃

我的故鄉坐落於「七山一水二分田」的井陘縣深山區,土地貧瘠麥田稀少,自古過着糠菜半年糧的生活。白面蒸饃是人們很少吃到的佳饌美食。作為五穀中的貴族——小麥家族的成員,它以其端莊、富態以及綢緞質感的皮膚被當作禮品,用於親友之間的饋贈,在紅白喜事中則扮演各種不同的身份,用於敬奉神與先人的供品等,遊走於大雅之堂。在我童年的記憶里,它的意義遠非是填飽肚子那樣低端與簡單。

蒸饃饃講究揉面,有句俗話「抱大的娃娃,揉到的面。」面揉得好蒸出的饃饃才能又喧騰又光潔。取粗一點的竹筷子,用刀在方頭上劈開一個十字,井字或米字,用小細棍卡開後,蘸上液體的紅色顏料,在剛出鍋的熱饅頭上輕輕一戳,點出的紅點像一朵盛開的小小梅花,白白胖胖的饃饃便有了喜氣。成雙成對地被裝進竹籃子裡,等待着主人帶它走進人情世故的江湖。

串親饃饃的數量由主人根據關係的親疏而定,多則二十個,十二個,少則十個、八個。用於紅事兒的喜慶饃饃,有着嚴格的數量,一般是一架盒(十二個),事主家計入賬單,並留四個或六個於籃子裡,作為壓盒饃饃意為「富富有餘」。娶親中的「謝媒饃饃」是二十個,在娶親前夕作為送給媒人的謝禮,然而,它的規格十分微妙地體現着人情的厚度。娶親時院子裡喜堂的八仙桌上要擺供,每組五個。主人家根據自己的財力,少為一組,最多四組。洞房窗台的一個盤子上五個饃饃,下面三個呈三角形擺放,剩餘的兩個平面對在一起,圓形一上一下磊在三個饅頭正中,頓生一種新人端坐之感,一朵桃花插於上饃,白白的饃饃明媚中陡升嬌羞,便有了文化的內涵,被稱為插花饃饃。據說吃了插花饃饃能生大胖小子。它作為禮儀使者,穿行於舊式婚禮的繁文縟節中。

白事中前來參加葬禮的一般親戚,要帶不點紅點兒的素麵饃饃。但逝者的女婿、外甥、外甥女婿、侄女婿,須帶「豬羊祭」,它是用饃饃面捏成的豬羊頭像麵塑,後面長長彎彎的身子上貼滿面做成的花,中間擺放四個面做的壽桃、石榴等,一整套擺成圓形,用顏料塗點上鮮艷的色彩。一架豬羊祭一般用五斤白面,它是饃饃派生出的麵塑藝術品。高壽逝者出殯時,在大街上擺出一大片,一套套爭奇鬥豔、栩栩如生,猶如一個麵塑藝術展。頗具氣勢的豪華送行,暗含着窮家富路的樸素理念。饃饃以其各種特殊的身份,在人們的悲悲喜喜里,流轉着它的風華歲月。

過年時,家裡的土地爺、天地爺……逢神便供,供品都是紅點饃饃,唯有祖宗牌位前的供品是豬頭和魚的麵塑。小時候,跟着母親到蒼岩山福慶寺趕廟上香,母親和二奶奶都挎一籃子點着紅點的饃饃。我和與我同歲的小姑姑跟在她們的後面,進入三門之前,大人深情嚴肅地叮囑咐我們:「進廟時不許踩門檻、進廟後不許隨便說對神不敬的話、不許隨便用手指點……」我們在敬畏與恐懼中穿過四大金剛怒目把守的門樓,母親和二奶奶拿出饃饃開始上供、燒香,口中念念有詞。老母廟、文昌廟、萬仙堂……每尊三個饃饃,一直上到山上的「三奶奶」正殿、玉皇頂。饃饃在沉悶的鐘聲里,行走於香煙繚繞中登上肅穆的供台,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每次磕完頭,撿一個饃饃放回籃子裡,(傳說小孩子吃了這樣的饃饃方可祛病免災。)大部分留在供台上伴着孤燈殘香,等候它的歲月靜老。我和小姑姑謹小慎微的跟着大人磕頭。一直到出了三門,才敢長長地出一口氣,終於回到了陽光燦爛的凡俗世界,我和小姑姑坐在河邊,就着捧起的河水美美地享受一個紅點兒饃饃。

除了過年,只有在麥收後,母親才蒸一鍋讓我們飽食一頓,即便是親戚們送來的饃饃,母親也會送幾個給村裡的親戚朋友或左鄰右舍的病人,所剩無幾的「珍品」吊在房樑上的籃子裡留給爺爺和年幼的弟弟。十多歲時,敢自己走山路了,挎着一籃子紅點兒饃饃到姥娘家串親戚,母親再三叮囑:「千萬不要讓姥娘壓盒」。老娘疼外甥,總是奪過籃子裝回幾個,並挎着籃子送出好遠。摸着我的頭說:「籃子裡多壓了一個饃饃,是給你路上吃的,進村之前一定吃完,進了家就輪不到俺孩兒吃了,不要跟你娘說。」我做着思想鬥爭,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抗拒饃饃的誘惑,便走一段吃一口,快進村了把剩下的一塊拿出來,坐在路邊的大石頭上,一點一點地放進嘴裡慢慢地嚼着,神奇的麥香讓每一牙縫都在歡呼,我最大限度地延長着味蕾的享受,直到把它消受完畢,喝一口清涼的河水一渣不剩地把它衝進肚子裡,了無痕跡地回去向母親交差。

隨着大搞農田水利建設引水上山,故鄉的麥子逐年增多,但在口糧的比例中依然較低。1973年,我受大隊婦女主任陳會香的委派,作為農村幼兒教育先進大隊的代表,去參加石家莊地區的婦女工作會議,並在大會上發言。我寸步不離地跟着公社婦女主任郎春梅第一次走進省城。地位招待所免費為先進代表提供食宿,中飯是大米飯,早晚各是一碗米粥和兩個一兩一個的小饃饃。一天三頓細糧是那年代最大的奢侈。我一拿起那精緻的小饃饃,腦海里便出現了小弟弟渴望的眼神和不斷的吞咽唾沫的饞相,實在不忍吃下但又恐惹人笑話,只好留一個用稿紙包好帶回房間。第二天,乾脆不跟同縣裡來的熟人在一桌吃飯。三天會議省下的九個小饃饃,讓弟弟高興得眉開眼笑。

1974年,我到省城上學,班裡的學霸李成科,是我的井陘老鄉且相距不遠。一天下課後我們倆坐在大操場的一堆石子上說起理想,他很幽默地說:「共產主義理想太大太遠,我不遠不近的理想就是白面饃饃隨便吃,想吃幾個吃幾個。」我聽了哈哈大笑,這大概是貧瘠故鄉那高貴神秘的白面饃饃給我們造就的理想。隨着糧票的取消,物質條件逐年充裕,我們的理想終於實現。

故鄉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饃饃從走親訪友的禮品中卸妝退出,走上農家餐桌,但在風俗禮儀中依然履行着神聖的職責。近幾年,常居北京兒子家,孝順的兒子媳婦,讓每天的飯菜應有盡有,但我情有獨鐘的還是那白面饃饃,胡同里「山東大饅頭蒸房」的饃饃是我的首選,聰明可愛的孫女,總是眯起眼睛讓鼻子貼近饅頭深深地吸一口,學着我的口氣:「呣——天然的麥香味兒,真香啊!」受我的影響她也很喜歡吃饃,有時把饃饃的皮剝下來,看我眉頭一皺,她立刻把皮放進嘴裡吃下,然後調皮地說:「報告奶奶,本公主把饅頭皮吃了!」我滿意地說:「好孩子!一粥一飯——」她馬上接茬「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那好聽的童聲,稚嫩而又神聖。但願我們的後代莫忘饃饃的歷史,牢記祖國的昨天![1]

作者簡介

許清清 女 漢族 1954年11月出生於河北省井陘縣胡家灘村,1976年畢業於河北省化工學校。畢業後留校任教直至退休 。現為石家莊市作家協會會員。喜歡散文寫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