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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汉君 “序言”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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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絮语
“序言”作为一种文体,究竟起自何年,始于谁手,今已无可考证了。[[ 虽然]] 章学诚在他的《文史通义》中说,后世的文体“皆备于战国”,但今天存世的典籍,先秦之前,我们却未见有序言这种文体。而姚鼐在《古文辞类纂·序》中说“《诗》《书》皆有序,而《仪礼》篇后有记”,但其实那些“序”和“记”,与《诗》、《书》并非同出于一个时代,都是后人所作。直到西汉时候,司马迁的《史记》才有了《太史公自序》,扬雄的《法言》有了《法言序》,班固的《汉书》也有了《叙传》。那时,这些序言性质的文字都被置于书末而非书前,但与著作本身,都是出于同时,则可确定无疑。这一时期,在其它一些作品中,文头书尾开始有了“序”、“记”一类的[[东西]]。正是有鉴于此,明代吴讷才在他的《文章辨体》中说:序言这种文体,“始于《诗》之《大序》。”关于《诗经》的序言为何人所作,曾有很大争议。最早郑玄有“子夏作序”一说,但在唐代,此说便已被韩愈所颠覆。目前,《诗序》出于汉代毛氏之手,已成了不争之论。但必须说明,《诗序》出于汉代,并不意味着序言这种文体也始于汉代。
何为“序言”?要点在于对“序”字的[[解释]]。“序”者,原义乃“东西墙也”(《说文》),因其有次序之意,故引入到著述中,“序以建言,首引情本”(《文心雕龙·诠赋》),其意,大体就如著名学者、文学史家褚斌杰在《中国古代文体概论》一书中所说:“对其写作缘由、内容、体例和目次,叙述、申说”,便于读者理解和接受。明代学者徐师曾,在其《文体明辨序说》中更说:“《尔雅》云:‘序,绪也。’字亦作‘叙’,言其善叙事理,次第有序,若丝之绪也。”还说:“其为体有二:一曰议论,二曰叙事”,对序言这种文体所下的定义十分恰当,一直被后世学者[[普遍]]认可。如今,序言这种文体,经过了两千多年的演进,其功用与范式,基本已经固定下来,很完善了,学者们对这种文体的研究,也已有了长足进展。
其实,古人为序,若论初心,大致有二:
一是发乎衷愫,诚意推介。此即阅读时,要么被原著题旨所触动,要么被作者的真情所感染,于是发乎心,落于笔——或另有所悟,借题发挥,翻出新意;或爬梳剔抉,钩沉索隐,发微启妙。但无论何者,所序之言,总不过都是醒人警世,以诚意绍介为目的。且来看欧阳修的《新五代史·伶官传序》。欧阳修在编撰《新五代史》时,因对其中《伶官传》所载、唐庄宗因宠幸伶人最终误国丧命的史实感叹不已,总结出了“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深刻[[教训]],于是便在此传的前面写下了这篇序言。此序虽短,却被后世所推崇,清代文学家沈德濳甚至赞其“抑扬顿挫,得《史记》神髓,《五代史》中第一篇文字。”其实,作者加上这样一篇序文,既不是对《新五代史》做补缀,亦非编写史书的必要程式,之所以要写,实在只是作者有感而发。与此相类似的,还有汉代刘向的《战国策序》。据载,刘向领诏命校阅经传诸子,“每一书已,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指意,录而奏之。”这篇序言,即是其中之一。此序只以少量篇幅扼要说明了校勘《战国策》的大致情况,却以主要篇幅陈述了自西周兴起至秦朝灭亡的历史变迁,重点放在了总结秦朝灭亡的 [[ 历史 ]] 教训上。通过这篇序言,他清楚地向 [[ 皇帝 ]] 表明了自己的历史观和社会观,意在对朝政有所裨益。
二是承人之请,为序,只体现出文友间的一种情谊。此类序文甚夥,多见于子集。譬如明代王思任的《王季重十种》(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1月版),内收杂序、游记、杂记共计148篇,其中杂序占了97篇,约为全书的三分之二。在这些序言中,除了《唐词纪事序》、《地理玄珠序》、《铨史纪名序》、《东坡养生集序》等少数几篇是为别人的辑录所作,序贾谊、李贺、徐文长等几篇是为前人的文集所作,其他绝大部分,都是为旧雨新知而写。他的这些杂序,绝非“好好先生”那种应景捧场的“应酬文”,亦非乡愿口中的陈词套语,大部分篇章都写得个性张扬、文采斐然,许多章节,读来不禁令人抚掌击节,一赞三叹。试览《杨泠然秀野堂集序》。甫一开篇,作者即挥笔写道:
毋庸讳言,如今请人作序,除有获得名家肯认的目的,还有商业上的一番考量。所以,书前的序言或是书末的后记甚至外加的“腰封”,都要请名气大的人“露脸”,利用名人效应,提高商品的关注度和销售量。正因如此,冠于书前的那些序言,便不时让我们从中听出了市场上的吆喝声。现代营销理念打在序言上的印记,于此也可见一斑。既然是被请来作序的,受邀者当然便需“上天言好事”了,尽力为作者、为这本书,说一些盛情赞誉的话,甚至不惜夸大其词。作序者的名声越大,宣传效果也就越好。所以,一篇序文,润笔费往往不菲,倒也算得上是物超所值了。
当然,也有操守好的耆宿,不肯贪图那几个钱儿,轻易就去听人使唤,为别人去“忽悠”。 [[ 遗憾 ]] 的是,多数人毕竟不都是耆宿,更不都有操守,于是便出现了顾亭林所说的“人之患在好为人序”了。顾先生认为,书不必都有序。他在《日知录·书不当两序》一文中说:“凡书有所发明,序可也。无所发明,但纪成书之岁月可也。”为佐其说,他还引用了两段话:一段是引杜牧《答庄充书》所言:“自古序其文者,皆后世宗师其人而为之。今吾与足下并生今世,欲序足下未已之文,固不可也。”庄充虽为长者,但杜牧说自己不是宗师,所以没[[资格]]为他写序言。至此,顾先生正色说道:“今之好为人序者可以止矣。”另一段,则引了娄坚在《重刻元氏长庆集序》中所说的一段话:“左思赋三都成,自以名不甚著,求序于皇甫谧。自是缀文之士,多有托于人以传者,皆汲汲于名,而惟恐人之不吾知也。至于其传既久,刻本之存者或漫漶不可读,有缮写而重刻之,则人复序之,是宜叙所以刻之意可也。而今之述者,非追论昔贤,妄为优劣之辨,即过称好事,多设遊扬之辞,皆我所不取也。”引文之后,顾先生又道:“今之好为古人文集序者可以止矣。”(以上均引自安徽大学出版社2007年8月版《日知录》)。
追古抚今,不难想见,作序本为小事,却也足以照见一个人品格的高下,历来就有以能为他人之书作序而称幸者,也有专借为他人作序而饰己者。其实,在皇皇巨著面前,再好的“序言”也不能与原著同日而语,何况是那些等同于赘肉或蛇足的序文呢!但我们也不可否认,有些古书,原著虽然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而其序跋至今仍留存于世,颇为可读,有名的,《兰亭集序》便是一例。《兰亭集》早已不复所见,而今仅存一序耳——这就是经典序言的[[生命]]力!<ref>[http://www.360doc.com/userhome/71096453 个人图书馆网]</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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