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女人 南方的雨(梁琴)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南方女人 南方的雨》是中國當代作家梁琴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南方女人 南方的雨
到了北方才知道,南方女人委實辛苦。、南方女人辛苦,皆因南方多雨。
多雨的南方,少不了雨傘、雨衣、雨鞋。梅雨季節,鞋子裡都能長出蘑菇來。
南方女人最盼天晴,最煩下雨。一下雨就像破了天似的,兜都兜不住,不下個十天、半月,決不停歇。這不,今年過大年,正月里整整下了一個月的雨,電話拜年,恭喜的聲音里都夾帶着一股潮氣,「天天下雨,哪兒都不能去,就貓在家裡,家裡跟外面一樣冷簌簌的」。南方不比北方,北方屋裡有暖氣,不管外面冰凍下雪零下多少度,進屋就得脫大衣。南方沒有暖氣,雨水伴着雪水,到處濕漉漉的,愛俏的南方女人,想穿一雙時裝鞋都不能如願。
南方女人睜開眼,頭一樁事就是看天氣。天一放晴,就像一根彈簧般跳起來,大盆小盆的洗。天晴了,南方女人的嗓音也逼尖了;吆喝着懶散的兒子洗澡,數落着不修邊幅的丈夫脫下襯衣。
南方的日頭很不仗義,老是跟南方女人作對,你盼着出個大太陽,好洗個痛快,他卻只給你露半個臉,還動不動就陰沉着。南方女人一見天陰,心裡就慌了,又要下雨,洗好的衣服又要一篙篙晾進晾出。於是南方女人養成一個習慣,一見晴天就趕早,趕早起床,趕早拆洗被褥,趕早換洗衣服。儘管忙得腳不沾地,還是追不上日頭,你剛剛把幾繩子衣服洗出來,老天卻說變就變,先陰後雨,讓你面對幾盆濕衣服束手無措。
養成習慣的南方女人,剛到北方時,見晴就捋起胳膊,拆洗被套,不喘氣地搶時間,生怕抓不住這撥陽光。哪知北方的太陽大氣得很,只要一冒頭,不把你曬個夠不落山。北方的太陽,曬被子真爽,只要一個日頭,就把被子曬得膨鬆,收被子時,情不自禁地把頭埋進軟軟的被子,像吻孩子般的貼在臉上嗅一嗅,真香。就忍不住到處給人打電話:「北方的太陽,真好,被子都有陽光的味道。」「什麼是『陽光的味道』?」「陽光的味道就是一股乾爽的,香香的味……」誰能說清陽光的味道呢,自個也禁不住笑了。
有些熟人見了面就詢問:「剛來都忙啥呢?」「趁着出太陽,正忙着洗被子。」朋友覺得真逗,「稀罕天晴?北方可不像你們南方,這裡一年最少也有二百多個晴天,夠你洗的,你慢慢洗去吧,你有那麼多東西要洗嗎?」
北方朋友不知道,晴天,幾乎成了南方女人「法定」的加班日。天一晴,南方女人自動取消了休息天,連「三八」節的半天也搭了進去。
忙碌的南方女人,喜歡頤指氣使,她們幹活的時候,家人都得裝作忙碌的樣子,跟着團團轉。誰想架起二郎腿,當甩手大爺,沒門,劈頭蓋臉,就是一場來勢洶猛的暴風雨。
忙歸忙,並不影響南方女人逛街。有人說,女人購物,非常瘋狂,這是不確切的,瘋狂購物的女人,大多是單身貴族或失戀的女人。居家過日子的南方女人,很會精打細算,決不在錢上吃悶虧。確切地說,南方女人逛起街來,非常投入,非常沉迷,一逛就是六七個小時,從不知疲倦,不知飢餓。只有遇上了奔瀉的暴雨,才能阻止她們不停的腳步,才能把她們挽留在屋檐下。她們一邊避雨,一邊忙不迭地連連叫苦:「啊呀,我家的被子還曬在陽台上」。
女人是水做的,當然指得是南方的女人,南方多雨,雨多水多,北方乾旱缺水,想用水做也不成。南方的女人須臾離不開水,一見了水,就忍不住嘩啦啦沖。
南方女人苗條,苗條的女人以為,保持體形的秘訣就是多做家務。雖然有媒體說,幹家務不能替代體育鍛煉,她們卻不以為然。
南方女人大都有一套持家的學問,家裡的擺設也大有講究。她們手上總是拿着一塊乾淨的抹布,明察秋毫,隨時準備撲向任何形跡可疑的髒東西。她們一高興,就喜歡跪在地上擦地板,從門廳一直往裡擦,誰也別想剝脫她們跪伏在地上擦拭的幸福感。她們把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錚亮的家俱,白潔的窗簾,讓人賞心悅目,然而你剛想剝一隻桔子,她就遞過來一隻塑料袋,面對一桌子誘人的食品,你再也不敢碰了。
為了迎接一個南方女人的到來,你在北方的家中登高爬低,足足忙乎了兩天,自以為窗明几淨,已無可挑剔。哪知人家只客套了一句:房間收拾得馬馬虎虎。緊接着就是一通橫批:客廳里五顏六色的茶葉筒太多了,放一隻就行,廚房的東西有點凌亂,還有,進門的地方,怎麼擱着一隻塑料鞋架?怎麼現在還會有塑料製品?趕緊把它扔出去……
你以為她在你家呆多久了?不,只呆了一個多小時。好可怕哦,這個多少有點潔癖的南方女人。
毫不誇張地說,有些南方女人,一個就頂得上一個衛生檢查團。她們檢查起來非常嚴格,任何旮旯,都休想逃過她們尖銳的目光。有時候就想,南方女人是不是活得太累了?為水所累?
南方河汊縱橫,水資源豐富,一噸水也就八九毛錢。南方女人以為,水是最便宜的,永遠也用不完。
五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一個南方女人闖進了黃土高原「西海固」。
在海原,南方女人看見渴水的人們,提着水桶焦心地四處找水。在黃泥小屋,莊戶老漢跑十幾里地挑水,挑到家時只剩下大半桶了。
連年苦旱的西海固,河道成了乾溝,水窖乾涸見底,嚴重缺水。西海固人對水的渴望與虔誠,使雨水裡泡大的南方女人,從此有了一種約束,再不敢擰開水籠頭嘩嘩流。
從焦渴的黃土地歸來,一個南方女人懂得了敬畏生命,珍惜每一滴水。大約一個多月,她總是把自來水籠頭擰得緊緊的。閒暇時,她時常想起西海固,甚至想出個壞招,懲罰南方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天只許她用一塑料桶水,或者乾脆把她送去苦旱的黃土高原,成為一條失水的魚。
南方雨水豐沛,雨量充足,「江南三月,鶯飛草長,雜花生樹。」這讓缺水的北方羨慕不已。
多雨多水的南方,讓南方女人浸泡在水裡的時間太長了,長久的浸泡,讓很多南方女人得了關節炎,類風濕,一到陰雨天,渾身酸痛……
南方女人好辛苦。
辛苦的南方女人怕看天氣預報,永遠是雨,從瀟瀟春雨,到梧桐秋雨,永遠下不完的雨,永遠的雨。南方,一個「雨」字,點點滴滴,淅淅瀝瀝,說盡一切的雲情雨意……「雨是一種回憶的音樂」,細雨霏霏,下在一個初到北方的南方女人的夢裡。
原載《四川文學》2007年第4期,《讀者•鄉村版》2007年11月(21期)轉載。[1]
作者簡介
梁琴,女, 回族中國作協會員、一級作家。原江西省文聯《創作評譚》雜誌主編,現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