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不可欺(石清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善良不可欺》是中國當代作家石清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善良不可欺
「師傅,請你把魚尾部的鱗打一下。」
我站在玻璃窗外,輕言細語地對賣魚的師傅說。
「你沒看我在忙啊?」
賣魚的師傅一聲吼起,尖細的吼聲宛若潑婦罵街。現在到菜場、超市等地買魚,幾乎形成了無文的常規:賣魚者無一例外地按顧客的要求殺魚。我這個要求大約不過分,出於對勞動者的尊重,柔和輕聲地請求,生怕有怠慢、輕視之嫌,卻成為了賣魚者發泄的對象。儘管一貫堅持與人為善,奉行退後一步自然寬的處事原則,可一旦人格尊嚴受到他人侵犯時,不管你是誰,會毫不猶豫地予以還擊,哪怕是雞蛋碰石頭。
我抬眼瞄了一下賣魚的師傅,一身白色的陳舊防水衣,衣上濕漉漉的,似乎從來沒有干過。可能五十多歲,身材矮小,一頭花白短髮,白皙的胖臉仿佛沒見過陽光,一雙老眼目不轉睛地盯着手下的魚。那幅認真工作的鏡頭,顯然是社會底層的勞動者,不免有些心軟起來。在她眼中,我這個從不講究形象者,也許就是個農民工吧。一個老農民,我堂堂的城市居民,為你殺魚已經不錯了,哪來那麼多要求呢。也許弱者相交往,遇到了「阿Q」吧:我從前的地位比你高多了。瞬間的胡思亂想,把臉也弄得嚴肅起來,說話的音調也升高了至少八度。 「喂,你吼誰?什麼態度?你的魚不想賣了嗎?」
我也潑婦般地發射着連珠炮,轟得賣魚師傅停下手中的活,睜大雙眼一望:可能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是一投訴,就倒大霉了。 「呵呵,對不起。剛才以為您是用手在指魚尾巴,擔心刀傷到您。」
「你沒拿刀哇,而是用刷子在打鱗。」
「師傅,這刷子比刀還厲害。」
說着把刷子遞給我看那密集的錐形鐵齒,同時脫掉手套把左手伸過來:「您看,這都是被刷子擦傷的。師傅,剛才我說話的聲音大了點,請原諒。」
看到她被水浸泡得有點發脹、發白且傷痕累累的手指,態度的改變、語氣的溫和,她是既擔心我不買魚了,更擔心投訴。可見她還是把超市的這份工作當回事的,覺得因此損失一些收入不划算。
既然如此,又都身處社會底層,就沒必要斤斤斤計較了。打消了不買魚、去投訴的念頭,於是順着台階而下,說話和緩了許多。 「哦,不知道你是為我着想,看來你很辛苦的,也很不容易。剛才我說話的聲音也有點大,希望師傅不要放在心上。」 賣魚師傅的前倨後恭,勾起了往事。
有天上午,我帶感冒了的孫子去婦幼保健院做第二次鼻子霧化。護士拿去收費單,很快把藥放入霧化管連同其它器械交給我,指一指霧化機:「插上管子打開按鈕就行了。」
我還真不知道是怎麼使用的,因為第一次是護士把一切都做好了,我只需在旁守着孫子不搗亂即可。正想問問,哪知護士說完轉身就走了,只好看看別人是如何使用的。在看的時候,孫子把我拿着裝有藥的器械的手用力一扳,隨即趕緊擺正傾斜的藥管。照葫蘆畫瓢時,噴霧嘴中卻沒有霧,急忙去問護士。一身白衣帽的護士很有點不耐煩:「你沒看我在忙啊?」
是的,很忙。這忙是工作的需要呀,入職時即應該知道了。就是有些不如意,也不能把怨氣撒在患者或其家屬身上啊。忍一忍吧,還得找她呢,人在矮檐下,豈能不低頭?等了好一會,她才沒好氣地問:「你有什麼事?」
「霧化嘴裡沒有霧。」
她走過去拿起藥管一看:「你把藥弄潑了,怎麼會有霧呢?」
哦,可能是孫子剛才一扳弄潑了,但霧化還得做。只好低聲求問:「那怎麼辦才行?」
她不屑地瞟了我一眼,和賣魚師傅一樣吼道:「你說怎麼辦?再去找醫生開處方、交錢、買藥。」
我忍氣吞聲地帶着孫子去服務台說明情況,希望能快速解決問題,同時詢問霧化室當班護士姓名、醫院的投訴電話。服務員很熱情地說:「不必去找醫生,我給您開藥,在這裡掃碼交錢就行了。請問您要投訴電話幹什麼?」
「我要投訴霧化室今天上午當班的護士。」
「我把護士找來先與您溝通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是要解決問題而不是想滋事。」
「小張,來一下,找你有點事。」
小張很快到來,服務員向她轉述了我說的經過。這個女孩子先是一愣,瞬間即轉向我,面帶微笑、親切柔和地說:「大叔,對不起。當時太忙,我態度不好,希望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請求您原諒。」說完雙腳併攏、兩手下垂,向我鞠了一躬。
「你是很辛苦的,我也無意挑毛病,只希望你把我要做的,也是你該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好,謝謝大叔。您不用買藥了,把孫子帶來,保證順利做完一切。」
賣魚師傅按我的要求不折不扣地做完做好後,還送了我一道工序:把魚塊清洗乾淨,然後用塑料袋裝好遞給我。 「師傅,魚弄好了,希望常來,包你滿意。」
「謝謝。」
張護士也許是賣魚師傅的女兒吧,如果不是,也可能是近親。不然的話,怎麼會那麼相似?
從超市出來,我仍然堅信與人為善、忍讓路寬是沒錯的。只是當「善」「讓」被凌辱時,不得不以惡抗惡。也許如此,才能遏制「惡」的蔓延。
(2024年1月18日)[1]
作者簡介
石清華(男),退休教師,出身卑微,有幸長成,但歲月蹉跎,一事無成,只好勤奮幹事,踏實做人。